第210章 兩個失意的人
宋濂被楊憲一連串的反問給頂了回去，他偏又無法回答，那張老臉給氣得滿臉通紅。
最後只憋出一句。
「強詞奪理！」
宋濂身為當世大儒，哪裡見過楊憲這種人。
他年輕求學時，恪守儒家禮儀，尊師重道。
後面成了大儒後，那些學生們對他也是無比敬重，對他的教誨從來沒有一句反駁。
而現在，楊憲卻是當著他的面，逐字逐句駁斥他，直接是被懟得啞口無言。
好半晌後，宋濂這才緩了過來。
只見他喘著粗氣，開口道：「奇技淫巧再好，終究不是正道，工匠之技耳，你如今卻是把這些傳授給十二皇子。讓堂堂一國皇子，去學這些工匠之技，朝廷顏面何在？！」
從方才到現在，楊憲第一次生氣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當世大儒，開口道：「是朝廷的顏面，還是你們儒生的顏面？！」
「你等會兒從我府上出去用伱的眼睛親眼看看，揚州城的百姓現在如何因為你口中所謂的奇技淫巧，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宋夫子，你覺得你們的那點面子，能頂的過鄉親們鍋里多出來的那碗肉嗎？」
「鄉親們過得好不就行了嗎？有失朝廷顏面？百姓們給的只會是讚揚！」
「好了，我要繼續回去研究你口中所謂的奇技淫巧，恕我不便接待了。」
楊憲這等於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了。
成為當世大儒後，宋濂去哪裡不是別人的座上賓，這還是第一次被人下逐客令。
即便是朱元璋和朱標，對他也沒有如此不客氣過。
「老夫我一定會戳穿你的把戲！」宋濂站起身，重重一甩衣袖。
冷哼一聲，直接走出大廳。
出了楊國府後，正在氣頭上的宋濂顯然對楊憲的話沒有放在心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平整的街道，街道兩旁林立的高樓，以及各種各樣熱鬧的商鋪，還有揚州百姓們一個個臉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
宋濂與整個揚州格格不入。
逆著人流，往城門外走去。
那背影看起來，像極了喪家之犬。
出了城門後，宋濂更是有些賭氣得，沒再去坐軌道列車，還是花重金雇了一輛馬車。
馬車師傅在得知宋濂要去京城後，愣了一下。
「客人要去京城？」馬車師傅開口問道。
「有問題嗎？」宋濂開口道。
「沒有。」馬車師傅連連搖頭，眼眶微紅，他小心開口問道。「官家的軌道列車速度又快，人坐在裡頭又舒服，客人怎麼不去坐軌道列車啊。」
有一點他沒說，而且還比直接僱傭馬車，要更加便宜。
宋濂開口道：「還是祖宗傳下來的老東西用的實在，軌道列車速度這麼快，承載的人又這麼多，指不定哪天就出事了。」
馬車師傅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沒道理把到手的生意往外推。
自從軌道列車興建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這種跨城的生意了，除非是夜間，軌道列車停運，而坐車的人又有急事。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收入銳減，不是他不願意學習新的技能，可他給人幹了半輩子的馬夫，除了這個其他的什麼也不會。
科技的發展，無可避免，總是會淘汰掉一些職業、一些人。
這就是時代的浪潮下，小人物的悲哀。
夕陽下。
一輛馬車上，載著兩個失意的人，一路往南而去。
京城。
皇城，二十四衙門，兵仗局。
那日朱柏從揚州帶來幾桶橡膠回去後，按照楊憲教的方法，果然成功製作出了用來密封的膠墊。
兵仗局這些工匠們之前早就已經放棄了製造這個什麼蒸汽機了。
一個個如今都只是機械式地完成朱柏交待的任務而已。
朱柏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可並不在乎。
此時的朱柏已經與當日的朱柏截然不同，當時的朱柏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看到成功的希望，所以才會在經歷接連失敗後，產生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他，都在嘲笑他的錯覺。
如今朱柏心中堅信一定能夠成功。
無論是外界的目光，還是旁人的看法，已然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朱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熔爐，看著一股股鐵水自熔爐中流出，然後開始塑形。
早晨開始動工，一直到下午太陽落山前。
一台真正意義上的蒸汽機終於正式問世！
另一邊，揚州。
揚州大學，一號實驗室內。
同樣響起了熱烈的呼喊聲。
「小成，我們終於成功了！」
「我們終於成功！」
「我們做到了，憑藉自己的力量將楊先生講的蒸汽機製造出來了！」
皇宮。
奉天殿早朝。
忍無可忍的儒家一脈終於出手了。
原本宋濂還想著給楊憲留一絲面子，畢竟他是好友劉伯溫的學生，因此這才提前去了一趟揚州。
宋濂心裡想著的是，只要楊憲當場認錯，並且將太子朱標和十二皇子他們引到正途上，他便算了。
可揚州之行，二人已然完全撕破臉了。
宋濂也就無需再顧忌了。
高居龍庭之上的朱元璋，最近這些日子都在謀劃攻打日本的事情，按流程商議完今日的朝政之後。
朱元璋剛想下旨退朝，好回去再好好謀劃謀劃，畢竟此戰關係重大。
一道身影突然從百官之中站了出來，直接跪倒在大殿上，大聲道。
「臣，翰林侍講學士，宋濂有本啟奏！」
朱元璋抬眼看去，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要知道宋濂已經處於一個幾乎半退休的狀態了，很少過問朝事。
朱元璋也很好奇他要啟奏的事情。
「宋夫子起來講話。」
宋濂緩緩站起身，抖了抖朝服，義正言辭地高聲說道：「臣，彈劾楊國公楊憲，蠱惑皇子，於宮禁之中，大搞奇技淫巧，浪費朝廷人力物力財力，臣請陛下明查，嚴懲此等不正之風！」
「陛下，這世上豈會有如楊國公所講的，僅靠燃燒柴火石炭便可代替人力畜力之物？」
宋濂雖然一把年紀了，可聲音卻仍舊洪亮。
話音落下。
朝堂之上，百官們神態各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