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心中當有尺
「你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毆打朝廷命官，等於無視朝廷，你們打的是朝廷的臉！」
李進雖然挨了打，身子吃痛，可還是強忍著，大聲開口道。
看著李進像狗一樣躺在地上被毆打，藍平心中就升起一股快意。
聽了李進的話，藍平更是樂了。
直接走上前，一腳踹在李進的身子上。
「打了你，就是打了朝廷的臉？」
「誰給你的臉，說這種話，你一個從六品的小官能代表朝廷？」
藍平臉上滿是嘲諷，右手一揮，道：「你們是沒有吃飽飯嗎，給我打，給我狠狠打。打到這傢伙，沒有力氣說話為止。」
又是一頓如暴風驟雨般的攻擊。
一開始，躺在地上的李進還能發出一些痛呼，可越到後面，聲音越小。
負責打人的那些藍家家生子也有些慌了，不由停下了動作。
「少爺，再打下去，怕是要鬧出人命了。老爺交代過.」其中一個家生子壯著膽子走上前，開口問道。
「你這是在拿我爹壓我？」
「小，小的不敢。」
藍平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被麻袋套住，倒在地上的李進。
果然不怎麼動了。
「都停手吧。」
得到命令後，這些下人們都是聽話地退開，讓出位置。
啊忒！
藍平走到李進面前，朝著他吐了一口口水，然後惡狠狠道：「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好好回去做你的狀元郎！」
說完這句話後，藍平對著這些下人們做了一個手勢。
下人們心領神會，趁著漆黑的夜色，扛起麻袋，把李進丟到了縣衙門口。
這倒不是他藍平心好，而是怕就這麼把李進丟在荒郊野外會直接死掉。
而且這麼做，也有示威的意思在裡頭。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在定遠縣平日裡是真的作威作福慣了，連這種公然藐視朝廷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第二天清晨。
還是來衙門上班的衙役，看到衙門門口的麻袋，這才把早已暈死過去的李進給救了起來。
等李進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衙署的內院裡，身邊坐著的是愁眉苦臉的定遠縣縣令陸濤。
察覺到李進甦醒過來，陸濤臉上露出喜色，連忙上前查看，關心道：「李大人，你沒事吧。」
同時大聲呼喊著下邊手下，讓他們帶大夫過來。
「.水，水！」李進虛弱的聲音傳出。
陸濤聞言連忙起身去給李進倒水，很快便是親自端著一杯水走了過來。
小心餵了李進一口。
「咳咳咳！」
「你慢點喝，大夫馬上就來。」
陸濤一邊用手輕拍著李進的後背，一邊開口道。
過了一會兒，李進這才緩過來。
陸濤拿過水杯，將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轉身神色複雜地看著李進，輕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李大人，你這又是何苦呢，我說了，這水是會淹死人的。」
在定遠這個地界，敢對朝廷命官動手的，陸濤拿膝蓋想，也能想到是誰。
藍家！
而把李進裝麻袋丟到縣衙門口這一行為，除了示威外，何嘗又不是再一次對他陸濤的警告。
「這一次，你只是挨打，下次，萬一真把那些人逼急了，他們動刀怎麼辦？」陸濤開口勸道。
「命只有一條，君子不立圍牆之下啊，李大人。」
聽了陸濤的話，李進笑了，可由於牽動傷口，讓他疼得只皺眉。
他自然能夠聽出陸濤是真的關心他，這麼說也是為了他好。
正如陸濤之前所說的一樣，順流而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對於李進的行為，陸濤雖然佩服。
可在他看來，這很蠢。
完全就是自找苦吃。
他李進不就是為了完成朝廷交代給他的清丈田畝的任務嗎？
只要與藍家這些鄉紳合作，這項工作不僅能夠順利完成，而且還能完成的很快，很漂亮。
他們能保證李進帶著一張漂漂亮亮的成績單回去，到時候朝廷方面也開心，保不准一個聖心大悅，他李進便能夠加官晉爵了。
陸濤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好事，李進會拒絕。
非要去啃藍家這根硬骨頭，如今好了，碰個頭破血流了吧。
在陸濤看來，這下李進總該怕了吧。
陸濤回想起自己，當時他僅僅只是自己住的地方第二天被放了幾隻被宰的雞，他就已經妥協。
而李進強硬挺到了如今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
可接下來，李進的話，大大出乎陸濤的意料。
「我李進命就在這兒，他們要是敢拿，儘管拿去就是了。」
李進看著陸濤，接著開口道：「陸縣令，剛才你說的話不僅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如果按你說的去做，藍家好了，你好了，我好了，可百姓好不了！」
陸濤開口道：「每戶百姓不過多增一兩畝地而已，死不了。」
「死不了？！」李進看著陸濤，直至把他看的心裡發毛，這才開口道。「陸大人，你是多久沒有下去好好看一看你治下的百姓生活了。」
「別說憑空增加四五畝地了，就是增加五分的田畝，也將成為壓死百姓的最後一根稻草。四畝五分的田，如何種出五畝地的糧食！陸大人，你有想過嗎？！」
「你口中輕飄飄的一兩畝地，對於百姓來說，就是一兩座大山！」
「可形勢比人強啊。」陸濤被李進一番話講的，漲紅了臉，開口道。「我們沒得選啊，只能讓百姓再苦一苦。」
李進看著陸濤，眼裡滿是失望。
如果之前對陸濤還有那麼一絲期待與希望的話，在聽到他說出這番話時，這最後的一絲期待也破滅了。
「苦一苦百姓？」
「陸大人，咱們大明的百姓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沒有活路。如今新的稅制改革，好不容易能給百姓們一條出路，卻給你們敗壞了。」
李進開口道：「我最敬重的一個人，曾和我講過，文人心中當有尺，以之丈量天地，厘定規矩。我做不到他這個地步。」
「我能做到的就是踐行他制定的規矩。」
李進口中那個最敬重的人，不是別人，自然是楊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