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儀的話一出口,李善長和陸仲亨等人皆是臉色驟變。
雖然在見到秦王府長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有這個猜測了,但真的聽到這個主意,還是讓他們驚疑不定。
秦王朱樉是朱元璋的第二子,僅比朱標小一歲,是最早就藩的親王。
與朱標的仁德完全不同的是,這位秦王毫無皇家貴氣,反而跟這些勛貴武將一樣魯莽暴戾,囂張跋扈。
當初他就藩山西時,殘元未滅時常與殘元交戰,因此論領兵作戰之能,諸王之中沒人能跟他比,晉王、燕王在他面前都是新手小弟。
但是這次朱元璋把李偉訓練的神機營和水師分別調給了晉王、燕王,又讓他們領兵北伐,有了這次大捷,一下子就抹平了他們之間的差距。
朱元璋這麼安排,也不能排除有讓老三老四牽制他的意思,從前他就因為欺凌百姓胡作非為經常受到父皇的訓斥責罰,這次的事更讓他憤懣不平。
李善長表情變幻不定,朱樉身為藩王本就手握重兵,若是再有他們這些勛貴相助,說不定還真能成事。
「秦王殿下可以出動多少兵馬?」李善長出聲問道。
張鳳儀將目光轉向魏明傑,陸仲亨等人也都注視著他。
魏明傑面帶微笑,伸出右手張開五指:「五萬。」
這是秦王能調動
李善長皺眉,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陸仲亨等人。
陸仲亨直接搖頭:「不夠,京師上直親軍就十餘萬,而且都是裝備精良的精銳,僅憑這五萬兵馬,絕無可能!」
費聚和唐勝宗也點頭稱是,他們都是行軍打仗的老手,作戰經驗豐富,對京師和各地的軍隊戰力也都瞭若指掌,作出的判斷還是很準確的。
李善長又將目光轉回到張鳳儀身上。
張鳳儀輕輕一笑:「李國公,我聽說您跟藍將軍相熟,難道就沒有辦法說動他共謀大事嗎?」
李善長搖了搖頭,冷笑道:「我估計他是把自己當成了太子親信,還等著太子登基後能位極人臣呢!」
藍玉確實是陛下培養起來留給太子的,但是同樣的李偉也是,若是他所料不差,將來太子登基後肯定會重新啟用李偉,而且會大肆加恩,相反的藍玉的地位日後也不會再有提升,甚至還會被削減一些。
張鳳儀沉吟片刻,突然嗤笑一聲道:「那就斷了他這個念想不就行了?」
李善長眼神陡然一凝:「怎麼斷?」
「這就不勞國公費心了,在下自有辦法。」
張鳳儀沒有多說,轉而又道:「藍將軍帶兵征討叛亂,現在手上應該握有十萬兵馬吧?加上秦王手中的五萬兵馬,還有我和諸位多少也能湊出一些,如此勉強湊出二十萬大軍應該不是難事,只需指揮得當,大事可成矣!」
聽到二十萬大軍,李善長和陸仲亨等人心裡都是火熱了起來。
之前他們手中無兵,只能束手就擒,若真能有這麼多兵馬在手,那說什麼也要拼死一搏!
「還是不行!」
這時趙庸突然出聲打斷道,眾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趙庸解釋道:「應天高城深塹,易守難攻,並且陛下的親軍可是裝備了火器的,咱們卻沒有這麼利害的火器,打起來恐怕毫無勝算。」
聽到他這番話,陸仲亨等人都是皺眉不已,雖然他們這些勛貴都很看不起新崛起的李偉,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李偉做出來的火器的厲害。
說得嚴重點,有火器的軍隊和沒火器的軍隊,戰力相差巨大,這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朱元璋優先把火器裝備給了自己的親軍,外面的地方衛所大多使用的還是那些老舊的火銃火炮,根本無法對抗裝備精良的親軍。
想到這一點,眾人紛紛再次沉默了下來。
這時一旁的張子宜開口道:「大家不必灰心,咱們雖然沒有火器,但有一個人有!」
「誰?」趙庸詫異的看著他。
「李偉!」張子宜沉聲道。
眾人聞言再次色變。
「你要我們跟李偉聯手?」陸仲亨不悅的喝問道。
李善長和唐勝宗等人也都是紛紛皺眉。
他們跟李偉一直是敵對關係,尤其是藍玉,更是和李偉勢不兩立,讓這兩人碰到一塊,那還不得自己先打起來?
張鳳儀勸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情勢所迫,大家必須得攜手合作,才能共度此劫啊!」
「哼,就算我們同意,藍玉那裡也不會同意,而且現在李偉被關在揚州由重兵把守,難道你要我們先攻打揚州把他救出來,再舉兵攻打應天?」李善長冷哼道。
「藍玉那裡可以先不知會,到時候大軍一動,箭在弦上,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至於李偉……」
張鳳儀微微一頓,看了眼張子宜。
張子宜沖他輕輕頷首,然後他才繼續道:「大家也不必擔心,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自會有人將他帶出揚州城。」
見張鳳儀把這些問題一一解決,讓原本絕無可能的事變成了切實可行,李善長不禁暗暗心驚。
若這一切真如他計劃的這樣順利進行的話,那他們只要控制了京師,便可以皇帝之名調動天下兵馬,到時再找機會讓秦王代替太子登上大位,那他們就可以逃過一劫了。
至於之後怎麼對付晉王和燕王等人,那都是後事了。
有他們這些勛貴在,又有調動天下兵馬的大權,即便晉王燕王有北伐之功,他們也能從容應對。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吧。」
李善長輕聲道。
張鳳儀微微一笑,又將目光看向陸仲亨等人。
陸仲亨等人相互對視一眼,也都紛紛點頭應下。
「好,既如此,便讓我們齊心協力,共壤盛舉共壤盛舉吧!」
張鳳儀端起桌上的茶,朗聲道。
其他眾人也都跟著舉杯共飲。
……
揚州李偉的府邸上,十幾個士兵像小學生似的圍坐在李偉身邊,聽他講解封建制度的剝削與壓迫,旁邊的趙順坐立難安,又不敢阻止。
「你們是士兵,你們的職責是保家衛國,不是給軍官當奴隸,軍官役使你們給他做私事那是不對的,還有那些隨意毆打下屬將士的,更是不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軍中自然也有軍規軍法,即便要懲罰也得依照軍法行事,軍法面前,官與兵應該是平等的。」
李偉循循善誘的說道,一眾士兵連連點頭,但旁邊的趙順卻坐立難安。
這段日子李偉的教育工作開始逐漸顯威,他的這些手下不再對他言聽計從,經常會用「駙馬爺說了什麼什麼」之類的話來反駁,指責他這不對那不對的。
今天他下狠心處罰了幾個不聽話的,沒想到卻激起了眾怒,被押送到李偉這裡來接受批評教育。
「趙順就讓我給他家裡蓋過房子,有時自己不順心時還拿我撒氣!」一個士兵氣憤的指了指趙順喊道。
「我也是,我也給他家幹過活,還挨過他的打!」
「駙馬爺,你說該怎麼處置他?」
好幾個士兵紛紛出言指責趙順,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趙順打了個寒顫,惶恐的看著李偉。
李偉笑了笑,隨即轉過頭來看著他喝斥道:「還不趕緊給將士們道歉!」
「是是,兄弟們對不住,是我的錯,今後我一定改正!」趙順趕緊陪笑道。
不低頭不行,看這些士兵的模樣,要是他再繼續擺著上司的架子嘴硬的話,往輕了說也得挨頓毒打。
李偉點頭笑道:「嗯,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
趙順呆了呆,不明白同志是啥,又也不敢多問,只能硬著頭皮擠出一絲笑容。
一眾士兵有點不滿,但即便精神領袖駙馬爺都這麼說了,他們便也認了下來,饒了趙順這一次。
趙順暗自抹了把冷汗,心下思索著怎麼藉機出府去向郭英報信,再這麼下去,兵變是遲早的事!
現在府上的這些守衛雖然表面上還是以他為首,但是今天的事讓他深刻的認識到,李偉的話現在比他的命令好使多了!
「駙馬爺,什麼是同志啊?」一個士兵替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偉正色的道:「志同道合就是同志,我的志向就是要消滅這個世界上的剝削與壓迫,建立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平等?」
眾人的目光不禁有些迷茫,片刻後迷茫又變成了深深的渴望。
「真的可以嗎?」最早接受教育的李壯呢喃著問道。
李偉認真的注視著他道:「為什麼不可以?只要大家齊心協力,自然可以!」
說著,李偉又目光掃視眾人,沉聲問道:「你們想要這樣的世界嗎?」
眾人面面相覷,這樣的世界誰不想要,但,可能嗎?
「當然想!」李壯高聲道,「駙馬你說要怎麼做,我都聽你的!」
「我也聽你的!」張超跟著喊道。
「我聽駙馬爺的!」
「我們相信您!」
一眾士兵三三兩兩的叫喊道。
李偉滿意的輕輕點頭。
一旁的趙順則是臉色慘白,什麼叫建立新世界?那不就是造反嗎?
李偉將目光落在他身上,輕聲問道:「你呢?」
「我?」趙順打了個哆嗦,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回答。
李偉笑道:「沒關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不會勉強你。」
趙順聞言,心下悄悄鬆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他把氣喘勻,下面的士兵卻有人憤怒的喊了起來。
「他就是封建階級,當然不會跟我們為伍了,他就是想高人一等,剝削壓迫咱們!」
「就是!」
看著憤怒的眾人,趙順嚇的連忙擺手:「我不是,我沒有!我跟大家一樣,都是出身貧苦人家的,我當然也想要這種沒有剝削沒有壓迫的世界!」
說完,他立刻轉向李偉表決心:「駙馬爺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對不會沒有二話!」
李偉嘴角翹起,輕聲問道:「真的?」
「真的絕對是真的!我對天發誓!」趙順並指發誓道。
李偉頷首:「那就好,這樣吧,這幾天你就不要出府了,留下來多跟我說說話。」
「啊?」趙順頓時愣住,他還想著找機會出去報信呢。
「怎麼了?」李偉狐疑的看著他問道。
「啊沒事沒事,卑職遵命。」趙順趕緊道。
李偉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放他一馬。
府上的守衛在一番教育改造後,許多人都接受了這種先進的思想,其中越是家境貧苦的人,越對他這些理念深信不疑,奉為圭臬。
在讓李壯和張超把趙順控制住之後,這座府邸終於落在了他這個真正的主人控制之下。
安頓好了府里的事後,李偉便將那個經常去酒樓給他買東西的守衛叫了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李偉問道。
「回駙馬爺,我叫陳山。」陳山恭聲道。
「嗯,陳山,這樣,你再替我去一趟那個酒樓,把這個紙條交給對方的。」李偉取出一張寫好的紙條交給他。
陳山微微一愣,接過來看了一眼,只見這上面都是一些簡單的數字,他看不懂是什麼意思,也沒多問就答應了下來:「好的駙馬爺!」
陳山帶著紙條離開府邸,很快來到了東關街上的酒樓,把紙條交給了掌柜,掌柜又轉交給了馬六四。
馬六四看過之後,臉上頓時湧起激動之色,快步走出廚房,來到大堂找到了打扮成店夥計的夜行衛。
「去告訴謝飛虎他們,老師有令,今晚行動!」馬六四壓低聲音說道。
「是!」這個打扮成店夥計的夜行衛低聲答應,隨即便匆匆離開了酒樓。
最近這段時間,李偉通過秘密的聯絡方式讓夜行衛悄悄的潛進了揚州城裡,這些人打扮商人過客、夥計雜役,隨時都能調動!
隨著馬六四把消息傳了過去,夜行衛紛紛從四面八方向酒樓這裡聚集,到天黑之時已經有近千人匯聚於酒樓附近。
酒樓的二樓最裡面的客房之中,陳肅和謝飛虎、馬六四等眾人圍坐於桌前,秘密商議著晚上的行動。
「老師已經控制住了府邸,隨時可以出來,今晚咱們只需跟著侯爺控制住定遠侯府,隨後再借他之名,間接控制守城諸將便可!」
謝飛虎低聲說道。
這年代的士兵沒什麼信仰,士兵只會聽從將領的命令行事,只要控制住一些主要將領,便能控制整支軍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