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民主與封建的根本區別

  聽到李善長的話,封績也跟著臉色微變,急聲問道:「怎麼了?」

  李善長也不隱瞞,直接將手中的信交給了他:「你也看看吧。」

  封績連忙的接過信件,迅速的看了一遍,待看清楚上面所言的事情之後,頓時有些狐疑起來:「北元朝廷已經滅了,為何還要大舉興兵北伐?」

  「哼,有時候出征不一定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兵權!」李善長冷笑道。

  自上次一戰明軍大勝,北元朝廷已經崩潰了,雖然現在北方還是有許多殘元的權貴帶領著一些兵馬不時的騷擾邊關,但已經難成大器。

  在上次大勝之後,大明就在塞外修築了不少的城池,建立了衛所都司,有這些衛所鎮守,這些散兵游勇根本造不成大的威脅,這種情況下朱元璋還再次大舉興兵,目的當然不是簡單的北伐。

  封績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這點:「他是要讓藩王取代武將奪得兵權?」

  李善長輕輕頷首,又微微搖頭:「不止呢,你一直遠在塞外,對當今朝廷的局勢不太清楚,這次陛下北伐徵調的都是淮西老將的兵馬,若我猜的不錯,這次如果幾位皇子能順利掌兵,恐怕這位陛下就要對我們這些老傢伙們動手了!」

  他們這些淮西勛貴在軍中威望都很高,若是直接下手動他們,難免會引起動盪,而朱元璋現在把他們的兵馬都調走了,這些老牌的勛貴都成了光標司令,一但要對他們動手,那他們將毫無反抗之力。

  李善長面沉如水,封績也有些心忙意亂,他跟李善長屬於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李善長完蛋了,他也好不了。

  「那國公打算怎麼辦?」封績問道。

  李善長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厲色:「為今之計,也是能放手一搏了!」

  說完,他便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來向封績一拱手:「先失陪了,我去處理點事。」

  「國公請便。」封績連忙道。

  李善長點了點頭,便快向書房走去。

  他要趕緊聯繫這些淮西的老兄弟們,希望他們能明白眼前的危機,與他一起團結一心,共度難關。

  藍玉、唐勝宗、陸仲亨、費聚……

  李善長奮筆疾書,接連寫了十餘封書信,秘密派人給這些故舊送去。

  這些人中,除了藍玉,其他人都是老將,而藍玉雖然屬於是後起之秀,但他能當上國公還多虧了王行送信,這份人情自然是要還的,此時正是用的時候。

  除了跟這些勛貴聯絡之外,李善長還給身在京中的王行去了封信,王行雖然沒有無官無職,但是他們這些人暗中的力量還是不可小覷的。

  京師,朱元璋斜靠在龍椅上,一邊看著奏書一邊輕聲咳嗽著,朱標在下面跟他稟報朝政事務。

  「父皇,三弟四弟分別派人來報,他們已經率領大軍出關了,估計很快就會與北元殘兵交戰。」

  朱標輕聲道。

  朱元璋頷首:「嗯,那就好,你多盯著點,一有戰報就趕緊告訴我。」

  「是,父皇放心。」

  「咳咳,對了,朝中的職缺都補上了嗎?」朱元璋咳嗽了兩聲又問道。

  這是為清除李黨,他可以殺了不少人的,這些人死了,他們的職位自然也就空了出來,必須得忙找人頂上。

  朱標微微皺眉,輕聲道:「已經找人補上了,只是新上任的諸多官員政務尚且生疏,朝政要恢復正常估計還需一些時日。」

  朱元璋輕輕點頭:「無妨,不急於一時。」

  「是。」朱標恭聲稱是。

  朱元璋緩了口氣,又輕聲道:「標兒,咱最近身體不適,最近這幾天就不上朝了,早朝就由你主持吧。」

  朱標心下微驚,看了看他擔心道:「父皇,您的病御醫怎麼說?」

  朱元璋擺了擺手,笑道:「沒事,就是普通風寒而已,放心吧,咱靜養幾天就好了。」

  朱標聞言,稍稍鬆了口氣:「那好,這幾天兒臣就先代父皇主持朝政。」

  「嗯。」朱元璋輕嗯一聲,又道:「這幾天你上朝時多注意一下群臣的動靜,回來跟咱說清楚。」

  「是。」朱標恭聲稱是。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書,又挪動了一下身體,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躺下,道:「行,沒別的事你就趕緊回去處理政務吧,咱休息會。」

  「好,那兒臣就先告退了。」

  朱標拱手一禮,轉身退出了大殿。

  等朱標走後,朱元璋望著殿外的御台,眼中閃爍著意味深長的神色,過了片刻才輕輕閉起眼睛。

  他讓朱標代為主持朝政,不光是因為身體不適,也是藉此機會向外界傳達出一種自己身體虛弱垂垂老矣的信息,讓一些有異心的人能放心大膽的跳出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李善長的信很快送到了各個勛貴的手上。

  只是這些勛貴看完信件後的反應卻是各不相同。

  藍玉看完後直接冷哼一聲把信燒了,就當沒看到。

  他現在是武將之首,不論如何他也不相信朱元璋會拿他開刀,畢竟他有兵權在手,真要到了那種地步,他也肯定不會輕易束手就擒的。

  更何況現在朱元璋老邁,眼看著太子登基在即,他自認為是太子心腹,此時就更沒有跟著李善長造反的理由了。

  陸仲亨、費聚幾人則對李善長所說的這些話將信將疑,他們都曾因過錯被朱元璋多次斥責,雖然最後都給與他們寬大處理了,但要說朱元璋會跟他們秋後算帳那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要他們起兵反抗朱元璋,他們又沒這個膽子。

  於是思慮再三,幾人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抱著觀察形勢的心態給李善長回了封模稜兩可的信。

  王行等人倒是很積極,可惜錦衣衛的一番打擊之後,勢力受到重創,又沒有兵權在手,即便全力相助也僅能提供一些山賊土匪之類的雜兵,難成大器。

  「這些莽夫,真是沒腦子,這麼明顯的事竟然還看不明白,到了現在還猶猶豫豫,真是愚蠢!」

  李善長得到這些回復,急得大聲怒罵。

  他隱忍多年,一直想找機會說服這些淮西老將,然而朱元璋的懷柔之策卻讓他有力無處使,開國二十年來,真正獲罪被處死的勛貴也僅有寥寥數人,並且個個都是證據確鑿死有餘辜,這讓諸多勛貴都心懷僥倖,覺得朱元璋不會六親不認的對他們大開殺戒。

  然而他卻明白,這些都是朱元璋的緩兵之計,當初他極力堅持給皇子封王,就已經開始推動今日之局了。

  他看得很明白,但卻跟這些沒腦子的武將說不明白,這些勛貴雖然在戰場上勇猛無敵,但對朱元璋這位開國之主卻有著深深的敬畏,要說服他們起兵,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正在李善長一籌莫展的時候,家僕又匆匆來報。

  「老爺,京中來消息說陛下病了,早朝都交給太子殿下主持了!」

  李善長一驚,連忙沉聲問道:「消息準確嗎?」

  「準確無誤,朝中近日都是向太子殿下奏稟政務,已經有幾日沒見到陛下了。」家僕恭聲道。

  李善長聞言霎時大喜:「太好了!」

  朱元璋病了,這對他來說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一代帝王,垂垂老矣,此時正是趁其虛弱奮力一搏的好時機。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善長先是打發家僕離去,然後便再次向這些勛貴去信說明利弊,希望他們能認清現實,共謀大事。

  揚州新城,李偉在這座寬廣的府邸已經住了幾個月了,每日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在院子裡閒逛,然後順便找機會跟身邊跟隨的將士「閒聊」幾句。

  「你們老家的佃戶交幾成租子給主家?」李偉漫不經心的問道。

  跟隨在側的士兵遲疑了片刻,才答道:「一般都要交五六成,有的甚至是七成,具體得看收成。」

  李偉聞言,不禁搖頭嘆道:「哎,辛辛苦苦一整年種的糧食,自己連一半都拿不到,可憐!」

  這個士兵頓時也露出了苦澀的表情:「沒辦法,這都是命,地是人家的,咱種人家的地自然得交租子。」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他們這些良田是怎麼來的嗎?」

  「怎麼來的?」

  李偉笑了笑,便將曾經在揚州建城時遇到的那些事添油加醋的跟他講了起來。

  「他們霸占水源,勾結官府用朝廷拔的錢給自己家的地修渠,自然變成了良田,而窮人新開墾的荒地,除了地段不好,更大的原因是沒有充足的水源灌溉,而且這些富紳還會讓官府把窮人的地劃為良田收重稅,從而逼得窮人不得不賣掉自己開墾的新田,去給他們當佃戶,他們利用這種方法,一邊低價收買窮人開墾的田地,一邊又逼著窮人給他們種地,自己就可以坐收地租,躺著賺錢了……」

  這個士兵聽明了這些話,頓時懵住了,心裡怒火升騰:「太過分了!他們怎麼能這麼幹!他們不怕朝廷問罪嗎?」

  「就是,陛下知道定會嚴懲的!」另一個士兵也忍不住插嘴道。

  李偉笑著解釋道:「怕呀,所以他們會給官府上供,地方官又會向上級行賄,只要利益分配得當,這些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封建王朝最大的貪官其實就是皇帝,就像乾隆動輒上億兩的花費用在自己吃喝玩樂上,那跟貪官有什麼區別?正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皇帝拿國家的稅賦用於私人享樂,那就是光明正大的貪污行為。

  當然朱元璋布衣出身,確實向著老百姓,自身節儉,也會嚴懲貪官,但是他的後世子孫可就不行了。

  而且即便他嚴刑峻法,貪污之風也是屢禁不止。到了晚年他自己都只能無奈感嘆「控御之道竭矣!」

  「這……這,欺人太甚!」士兵一臉憤怒,又不知如何發泄。

  李偉幽幽的嘆道:「這都是制度決定的,權力自上而下的分配,利益就只能自下而上的流動,多大的權力就獲取多大的利益,最下面的百姓就只能忍受剝削壓迫。」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士兵滿眼希冀的看著他。

  「簡單,只需改變權力結構就行了,權力自下而上,利益自然就能流向底層百姓了。」李偉道。

  這就是民主與封建的根本區別,封建是自上而下的封,而民主則是自下而上的選,誰掌握最高權力,誰自然就會享有最大的利益。

  「權力怎麼能自下而上?」士兵問道,雖然他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上下高低,他無法想像由底層百姓做主是一種什麼場景。

  李偉笑了笑,正要跟他解釋什麼是民主,旁邊的士兵趕緊拉了拉他,壓低聲音道:「別說了,頭過來了!」

  見趙順快步走了過來,李偉也不再說話。

  來到三人面前,趙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色有些不對的兩個手下,頓時感到一陣頭痛。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好幾次了,即便他命令士兵不許跟李偉交談,李偉還是總能找到機會撩動他們,他只要離開一會,回來就會發現手下跟中了邪似的變成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

  「你們……哎算了。」

  趙順抬了抬手,本想像之前那樣訓斥手下一番,然而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沒再多說。

  他最近已經換了好幾波人來看守李偉了,但是這些人回去之後就都跟換了個人似的,對上官的態度從之前的唯唯諾諾,變成了暗含憤懣,就像跟他們這些將領有殺父之仇似的。

  而且這種現象還有逐漸擴散的跡象,就像傳染病似的,真是邪門!

  「駙馬爺,天涼了,沒事還是早點回屋歇息吧。」

  趙順拱手說道。

  李偉淡淡的點了點頭:「也好。」

  說完便自顧自的轉身離去。

  趙順帶著兩個手下跟在身後,將他送了回去,然後又換了兩人看守。

  嚴厲的吩咐二人不許跟李偉攀談之後,趙順便離開了李偉的這座府邸,去找郭英去了。

  這事他得跟郭英好好說說,他總覺得這麼下去要出大事!

  郭英在揚州新城也有座巨大的府邸,雖然遠不如李偉的,但占地也有數十畝。

  自從接手揚州城防後,他除了日常操練之外,就沒別的事了,一有空閒便是飲酒作樂,好不快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