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七章 地圓說

  雖只是三月,但大西洋上的太陽已有些炙熱。【記住本站域名】

  副將張琅拿著水囊,遞給張玉:「張參將,喝一口吧。路還很遠,不該節約的不能節約。」

  張玉用舌頭舔過乾裂的唇,推開水囊:「我還不渴,讓軍士們先飲用吧。有多少軍士受傷,趙廟子無還沒忙完嗎?」

  張琅打開水囊,堅持遞給張玉:「趙廟子已經處理好軍士的傷,此時正在檢查一些輕傷軍士,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先喝一口吧,我們的淡水儲備雖然不多,但堅持一個月還是沒有問題,何況每日都在蒸餾海水作補充。」

  張玉接過水囊,仰頭喝了一口就放了下來,看了看平靜下來的海面,吩咐道:「讓康哲、梁四過來,我需要了解另一艘寶船軍士的狀態。」

  張琅轉身,傳令船隻落帆,並打出旗語,讓另一艘寶船的船長康哲、副船長梁四乘小船登上旗艦。原本跟著航行的兩艘大福船已經不在了,連同軍士一起,都不在了。

  康哲、梁四見張玉面容憔悴,氣息有些急促,不由有些擔憂,招呼走過來的趙廟子給張玉看看,趙廟子剛上前,就被張玉呵住:「一邊呆著去,既然都來了,那就直接說吧。兩艘大福船,一艘遇到海獸,一艘遇到深海旋渦,我們折損了不少兄弟,剩下的軍士可有動搖?」

  張琅有些神傷,康哲也不由地難過。

  大福船雖然堅硬,扛得住尋常風暴與海浪,但經不起三隻大型海獸的反覆撞擊,最後船都被撞碎了,雖然用火器、八牛弩反擊,但當時正處在黑夜之中,視野有限,根本無法精準反擊,可憐勇敢的大明軍士,就此沉落大海。

  而昨日的深海旋渦,幾乎折損了整個小船隊,若不是中型寶船、大寶船體量大,船體堅固,恐怕也會陷入旋渦之中無法自拔。

  可即便如此,旋渦的力量還是讓寶船失去了動力,一度連舵葉都無法操作,在強大的水流作用下,不少軍士失穩撞在貨物、船艙與船舷上,受傷者過半,而另一艘大福船更是不幸,被吸至旋渦之中,連個掙扎的機會都沒有,直接不見了影子。

  此番航行的危險程度,遠遠超出了以往航行。

  在南洋與西洋里,哪怕是最危險的時候,水師船隊也能保大部分船員安危,可現在不行了,大西洋的詭譎與危險,動輒就是整船的折損。

  大福船已經不適合這種程度的遠航了,它雖然也曾經歷過大海的考驗,但在一個個突如其來的危險面前,大福船很難生存下來。

  康哲、梁四一樣悲痛永遠離開的兄弟,但目光中滿是堅決,沒有絲毫的動搖與退縮。

  梁四直言:「雖然我們折損了不少兄弟,也有不少人受傷,但請張參將放心,船上所有兄弟都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前往南美洲,他們知道這次航行的意義,知道肩負的使命是什麼,所有人都明白,哪怕是犧牲在這裡,也是偉大的!」

  康哲肅然點頭:「為了一個偉大的使命而犧牲,沒有人會覺得窩囊。只要我們有一息尚存,就不會放棄,讓我們順著風,順著洋流,一直行進下去,直到完成使命,返回大明!」

  張玉看著康哲、梁四,走到船舷處,看著不遠處的另一艘寶船,只見船上軍士傲然站立,瞭望手攀爬在桅杆高處,拿著望遠鏡環顧著周圍,水手正在忙碌著將纜繩歸位,船匠也在叮叮噹噹,修復著受損的位置。

  沒有一個人露出畏懼,沒有一個人表現怯懦,他們都在忙碌,似乎忙著忙著,就忘記了其他,只記住了使命。

  大明軍士都是好樣的!

  張玉摸了摸鬍鬚,滿意地對康哲、梁四說:「你們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回去告訴所有的軍士,死去的兄弟渴望著我們成功抵達南美洲,成功返回大明,我們不能讓他們失望!」

  「領命!」

  康哲、梁四嚴肅地答應。

  張玉沒有再說什麼,軍心穩定,這就是足夠了。

  茫茫的深藍大海,遙遙看去,天際就如同一條弧線,這讓張玉有些恍惚,對一旁的張琅等人說:「你們發現沒有,海面似乎並不是一個平面,更像是一個圓弧面,這是為何?」

  張琅也發現了這一點,只是無法解釋。

  趙廟子眯著眼,開口說:「我在國子監的時候,聽說過一種聳人聽聞的說辭。」

  「國子監總是有些新鮮言論,不妨說來聽聽。」

  張玉對國子監頗是敬重。

  趙廟子呵呵說:「都說天圓地方,可國子監有些言論卻顛覆了以往認知,他們說不僅天圓,而且還是地圓。」

  張琅噗嗤笑了,搖頭道:「地圓?如此荒謬的話是怎麼出現在國子監的,我可是聽說那裡是最厲害的學府,如今聽來,不過是華而不實。」

  張玉皺了皺眉:「天圓我們是知道的,如同一個鍋蓋,可地圓之說是否太過誇張,若地圓,我們又豈不是生活在圓球之上,如此的話,怎麼能不跌落在天空里?」

  趙廟子連連點頭:「是啊,這種言論確實古怪。但國子監的學說也並非是空穴來風,他們的依據是趙友欽的《革象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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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友欽?這個名字好像哪裡聽到過。」

  張玉思索著。

  趙廟子笑著說:「這趙友欽乃是趙光義十三世子孫,生活在元朝時期,洪武年間,宋濂宋先生還給其《革象新書》寫過序。」

  張玉恍然,詢問:「這《革象新書》與地圓有何關係?」

  趙廟子見也無其他事,便娓娓道來:「我們現在不是有望遠鏡嗎?據說是皇上所制,而有人追問皇上時,皇上卻說是受《革象新書》的影響而提出的。那本書里,確實記載了小孔成像,光、距離與視野的論述。國子監做過實驗,證明了《革象新書》中記述的內容並無差錯。」

  張琅看向張玉脖子下面的望遠鏡,難不成如此神奇的存在竟與趙友欽有關?不過這與地圓有什麼關係?

  趙廟子看出了張玉、張琅等人的疑惑,笑著說:「《革象新書》中諸多論述都是無誤,但在其中有一段話,旗幟鮮明地提出了地圓說,這才引起了國子監上下重視。」

  「哦?」

  張玉很是好奇。

  趙廟子清了清嗓子:「我也翻看過《革象新書》,尚記得其中論述,你們且聽聽:地體雖渾圓,百里數十里不見其圓,人目直注,不能環曲。試泛舟江湖,但見舟所到之處隆起,而水之來不見其首,水之去不見其尾。」

  「洞庭之廣,日月若出沒其中,遠山悉在環曲下,不為障也。測北極出地高下,及東西各方月食之時刻早晚,皆地體渾圓,地度上應天度之證……」

  張玉有些震驚,張琅也驚愕不已。

  若是在陸地上,張玉定會駁斥趙友欽的言論,可連續遠航,行於海上,確實如是趙友欽所言。不信抬起頭看看,在毫無遮攔的海面上,遠處確實是一條「環曲」,似乎證明了地面並不是方的,而是圓形的。

  趙廟子長嘆一聲:「事實上,國子監每一個學說背後都有著眾多依據。就連這地圓說,也有監生翻出了不少前人論證,諸如漢代張衡在《渾天儀注》中記載『渾天如雞子,地如蛋中黃,孤居於內,天大而地小』。」

  「就連春秋時期的曾子也曾發問,如誠天圓地方,則是四角之不揜(通掩,掩蓋)也?還有元代郭守敬在製作《授時曆》時,發現了經緯差異,也佐證了地並非是平的……」

  張玉連連點頭:「國子監的學說皆有依據,這是好事,雖說我們並無法理解地圓說,可就從水師來看,地圓說明顯更符合我們的觀察,只是,如何解釋我們生活在圓球上,反而不掉落到虛空之中?」

  趙廟子搖頭:「我離開國子監的時間太早,並不清楚後續的爭論,也不清楚此事有沒有定論,但據我所知,國子監沒有確定的學問,都會一直研究下去,等我們回去之後,說不得已經有了結果。」

  張琅想到了什麼,突然問:「皇上可支持地圓說?」

  張玉也看向趙廟子,很想知道這一點,只要朱允炆認定的,那就一定是對的。

  趙廟子無奈地說:「皇上即沒有反對,也沒有支持地圓說,似乎很欣賞這種爭論,並希望一切拿出證據來說話。已經有國子監的監生去調查各地日食、月食,通過時間差,證明大地至少不是平的。」

  張玉看向大海,深深吸了一口海風:「或許,皇上早已看穿了一切,只是太過驚世駭俗,才放任國子監先行爭論吧。一個能知曉南美洲存在的皇帝,不可能不知曉大地是圓是方。」

  張琅、趙廟子等人凝重地點頭。

  沒有人知曉朱允炆從哪裡得到了南美洲存在的消息,也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得到了那些神奇的農作物,但航行的所見所聞告訴了所有人,朱允炆一眼看穿了千萬里,他是一個先知般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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