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虛報冒領?

  夏元吉很鬱悶,沒錯,想把自己吊起來打的人絕對不止是平安一個人,戶部尚書嘛,得罪的人太多了,不給錢,給錢少,都得罪人。

  尤其是每年財政分配的時候,免不了有人拍桌子砸椅子、擼袖子脫外衣,可即便如此,強如其他部尚書、都察院等人,也不敢直接揚言把自己吊起來打,平安竟然有這個勇氣,真是可喜可賀。

  平安也委屈,這布政使司衙門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皇上來了連個通報的都沒有,害自己丟了人,得罪了戶部尚書,和得罪財神有啥區別……

  楊士奇見平安倒霉,搬起了石頭:「皇上,平安平都司戾氣頗重啊,不妨送到國子監修習課業,一個月定能去其戾氣。」

  平安抬起頭看著楊士奇,哭喪著臉叫屈:「楊祭酒,你不能因為我兒在國子監打架就拖我下水啊……」

  朱允炆哈哈大笑起來。

  說起這件事還是有些來由,平安之子平息,今年二十五歲,於去年走後門進入國子監,平息師承老爹平安,舞槍弄棒,打架鬥毆的本事學了個遍,唯獨不通文字。

  平安想讓平息參加建文五年的武進士考試,學習一點文墨也好寫策論,可一般先生教導不了頑劣的平息,平安聽說國子監有「速成」之法,這才將兒子送了進去。

  平息一到國子監就成了「惡霸氓流」,沒事就打架鬥毆,惹是生非,楊士奇一見這情況,便讓人把兵學院旁聽課程的湯不平喊了出去,平息經歷了什麼沒人知道,但在那之後,平息就徹底老實了。

  只不過平息這種頑劣之輩走後門進入國子監,讓楊士奇很是不滿,但沒辦法,平安並不只是北平都指揮史,他還是朱元璋的養子,按照這個關係來論,朱允炆都得喊平安一聲叔。

  養子雖然不是親兒子,也比不上女婿,但畢竟也是有面子的,走個後門國子監還是需要開門的。

  雖然開了後門,但楊士奇不滿還是不滿,收拾好了平息,現在見有機會收拾平安,自然也「落井下石」。

  「好了,剛剛在外面沒聽真切,仔細說說,什麼事讓你們如此爭吵。」

  朱允炆並不在意平安的「戾氣」,武將嘛,問候下張昺與夏元吉的家人,喊一聲我他娘的神機炮呢也很正常,不能指望武將脾氣溫和地跟個文人似的。

  平安終於找到了訴苦機會,大倒苦水:「皇上,自喬巴山一戰之後,朝廷就下旨修築喜峰口至山海關一帶的長城,當初戶部擬定都司這邊調五萬軍民,可期限要求緊,根本來不及,北平都司才上書要求多徵調軍民,至去年總計徵調十二萬軍民。」

  「軍民日夜輪班,血淚辛勞,這才在今年底完成了這段長城的修繕與築造,戶部卻只撥付了五萬軍民的工錢與餉銀。眼看著軍要歸衛所,民要返鄉,可戶部依舊沒有解送剩餘銀兩,臣不得已,抽空衛所存留軍資六十萬兩,還差三十萬兩,找布政使司來討借……」

  朱允炆看向夏元吉,修長城的事是經過朝廷廷議過的,雖然眼下喜峰口與山海關外面沒什麼強敵,但大明需要一道屏障是必然的事,朱允炆也不能保證後世子孫各個都英明神武,有一道屏障在,至少可以為保護京師爭取時間。

  修長城很苦很累,城牆磚都是從山下以驢馱人扛的方式運上去的。大明修長城,累死人雖然不多見,但累死驢卻是很正常的事。

  好在喜峰口至山海關一線長城並非是全新築造,其中大部分是依託北齊長城修繕而成,但增建煙墩、烽堠、戍堡、壕塹,局部地段還需要將土垣改成石牆,連綿三百餘里,五萬軍民顯然兩年工期顯然是不夠用的,北平這邊徵調十二萬軍民也是在情理之中。

  「說說吧,怎麼回事?」

  朱允炆問。

  夏元吉不慌不忙,很平和地解釋道:「皇上,廷議喜峰口至山海關一線長城,徵調五萬軍民,戶部今年支六十五萬銀兩,已悉數到位。至於剩餘七萬軍民,戶部不是不給,而是因為這其中事有蹊蹺。」

  「仔細講來。」

  朱允炆麵色變得嚴肅起來。

  夏元吉微微點頭,直言:「北平都司修繕長城,在原五萬軍民基礎之上增調七萬軍民,合計十二萬軍民。然據薊州、撫寧、永平等諸多文書佐證,實際增調軍民只有四萬七千人,戶部曾派遣主事查探此事,發現修築長城虛報人數頗多,至少多報了兩萬人,戶部發文書,責令北平都司衙門與布政使司核查此事,為保國庫國孥,故而沒有解運其他七萬軍民銀兩。」

  「果是如此?」

  朱允炆目光變得冷厲起來,責問平安與張昺。

  平安連忙說道:「皇上,臣親自去過山海關核查過此事,徵調軍民一律造冊,新增七萬軍民並無紕漏啊。」

  張昺嚴肅地保證:「新增的七萬軍民中,其中衛所軍士有兩萬兩千四百人,剩餘四萬七千六百人皆是布政使司徵調,皆有造冊,一查便知。」

  朱允炆敲了敲桌子,徐徐說道:「如此看,北平布政使司與都司衙門認定人數沒有虛報,而戶部卻咬定人數虛報,是吧?」

  「是!」

  張昺、平安與夏元吉同聲。

  朱允炆抬了抬眉頭:「這種事,直接點下花名冊不就清楚了?」

  夏元吉走出一步:「皇上,只清點花名冊還是不夠的。」

  「哦,為何?」

  朱允炆有些奇怪,修長城雖然有十二萬人,但畢竟不是聚在一堆,拿著花名冊直接點名,不就一清二楚了?

  楊士奇見此,插了一句話:「皇上,依花名冊點名確實不可行,國子監中也曾用過花名冊作考勤,卻發現有監生代替的情況。」

  朱允炆恍然,感情在大明就有人開始玩代答「到」了,若拿著花名冊喊名字,這個喊「到」,那個喊「到」,確實很容易虛點不少人。

  「那就編隊吧。」

  朱允炆想著,編成隊列,隊列固定人數,一隊隊查看總可以了吧。夏元吉依舊反對:「眼下已近年關,這一段長城修繕基本結束,虛報的人數自然也會紛紛補全,以領取工錢。臣以為,要真正核查人數是否存在虛報,只需挨個檢查其雙手,若手無老繭,則必是虛增冒領之人。」

  修長城就沒一個人是輕鬆的,無論是民工還是匠人亦或是軍士,一干兩年,絕不可能細皮嫩肉,雙手無繭。

  平安當即同意:「既是如此,那就請戶部支取銀兩,在發放工錢與餉銀時,讓其親自領取,察其雙手,若無老繭,則抓起來如何?」

  朱允炆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被將了軍的夏元吉。

  夏元吉坦然接受,反過來威脅:「沒問題,只不過若冒領之人過千,北平都司衙門與布政使衙門就有失職失察之責,皇上如何處置暫且不說,但北平十優州府的名號卻要撤消,相應俸祿增中的優待部分也應取消!」

  張昺深吸了一口氣,十優州府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名號,還有榮譽,利益,一旦撤銷,丟臉不說,所有官員增加的俸祿都要被砍掉。

  平安看向張昺,也有些為難。戶部官員調查與自己調查的結果不一樣,倘若真如夏元吉所言,底下有人虛報人數,冒領工錢,那自己可就真是失職失到家了。

  自己失職,連累布政使司,連累北直隸所有官僚,以後想要再在這裡立足,可就難了……

  張昺沉思良久,凝重地點了點頭:「好,我應下了!」

  朱允炆欣賞張昺勇於承擔責任的態度,但也不想事情太僵硬,吩咐道:「那就讓戶部先自中央錢莊支取三十萬兩,填補空缺,衛所支取部分來年補上,若證實有大規模冒領之事,則一查到底,嚴厲懲處,相關監察人員,失職人員,依情節輕重處罰,十優州府的招牌還是暫時不摘的好。」

  夏元吉施禮道:「依皇上所言。」

  朱允炆見張昺也沒意見,便下令:「就由布政使、按察使負責吧,安全局與御史共同來辦吧,越快越好。」

  「臣等領旨。」

  張昺、平安等行禮。

  朱允炆暫住北平布政使司衙門,詢問北平農商軍事宜,張昺與平安對答如流,相應文冊、帳冊都搬了出來,審查一份份帳冊,朱允炆肯定了張昺、平安的能力,北平城及其周圍在他們的管理之下,確實做到了井然有序,百業興隆。

  「移民百姓的生活,可有充分保障?」

  朱允炆詢問。

  張昺微微搖頭:「雖然進入北直隸的移民多達三十餘萬,但有賴朝廷全力支持,又給足了耕作器具與耕牛經,百姓已基本立住了腳跟,有九成百姓吃飯已沒有問題,只有一成百姓因為各種原因,導致家庭困頓,無力生活,布政使司這邊也作了安排。」

  朱允炆滿意地點了點頭:「百姓能安頓下來,只解決吃飯問題是不夠的,必須有所存余,家家戶戶若能備個一年吃的餘糧,手中還有日常花用的余錢,這才算是立住了。民興,社稷才能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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