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們回丁溪鹽場?
田老四與翠翠不禁有些顫抖,似乎那裡是地獄,剛逃脫又墜落,恐懼與絕望爬上臉龐。【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楊士奇的主意是對的,朱允炆想了想就應了下來,灶戶生活到底如何,還需要親眼看一看,個人的片面未必代表集體,是真有欺壓還是另有隱情,不走近了觀察是行不通的。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的衙役?」
朱允炆看向隨時打算跑路的衙役。
衙役見劉長閣兇狠,腿也長,估計跑路也跑不過他,為了免一頓揍,連忙說:「我,我是丁溪鹽場鹽課司的衙役崔三。」
朱允炆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乞丐」,說:「那就將他們帶回去吧。」
崔三見朱允炆等人不再阻攔鬆了一口氣,但另一個衙役不幹了,咬牙切齒,怒火中燒:「抓走他們是應該的,至於你們,毆打官差,阻攔公務,公然造反,也應該抓起來充當灶戶。」
崔三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程齊怎麼一點都不開眼,沒見對方孔武有力,還好像有些身份,要不然傻了敢對衙役出手?
朱允炆淡然一笑:「你說得沒錯,就按你說的辦,把我們一起抓到丁溪鹽場吧。」
「啊?」
不僅崔三、程齊愣住了,就連擔憂自己命運的田老四也愣住了,翠翠抹掉眼淚,忽閃著眼睛看著朱允炆,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說:「不能去,去了就出不來了,還要挨鞭子,幹活。」
朱允炆看著孩子,又抬頭對衙役說:「走吧。」
「大哥哥,會死人的。」
翠翠拉著朱允炆,不讓朱允炆去。
程齊喊道:「一個丫頭片子,自己都顧不上了還勸別人?知不知道帶他充當灶戶是對他好,起碼當灶戶不會被處死,就他毆打衙役,被衙門抓了不打死才怪!」
翠翠有些無助。
朱允炆並不介意,看了一眼劉長閣,劉長閣上前抓住程齊的手腕,在程齊恐懼的神情中一拉一推,便接上了程齊脫臼的手。
程齊冷汗直冒,也反應過來眼前的人並不一般,一般人也不可能如此精準的一擊將手腕打脫臼,一下就接好。
「走吧。」
朱允炆平靜地說。
程齊看了看崔三,兩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考慮到自己的職責就是抓逃灶回去,順帶幾個人也沒什麼,說不得大使見多了幾個勞力還會賞賜點好處。
沒有什麼枷鎖鐐銬,崔三找來了繩子栓住了田老四的雙手,與程齊一左一右向前走,朱允炆、夏元吉與楊士奇等人則不緊不慢地跟著,一點被「抓」的覺悟都沒有。
「等等。」
朱允炆喊停。
崔三與程齊回過頭看著朱允炆,不知道這位要幹嘛。
朱允炆指了指一旁的麵館:「吃碗麵再走吧,我看他們也餓了。」
「你……」
程齊沒見過如此大牌的囚犯,還吃飯,要不是打不過你們,早就棍棒伺候了。
朱允炆到了麵館,楊士奇、夏元吉也坐了下來,崔三無奈,在湯不平的「明示」下解開了田老四手上的繩子,一伙人入了麵館。
當面端上來時,田老四顧不得熱,吸溜吸溜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流淚,渾似幾十年沒吃過飯的惡鬼,就連小女孩翠翠也狼吞虎咽,看那雙眯起的眼,似乎有些享受。
這是一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湯麵了,他們竟然吃出了人間美味,臻品佳肴的感覺。
朱允炆低頭嘗了一口,也就那樣。
「大半輩子了,我終於能吃一頓飽飯了。」
田老四滿足不已,將碗底都舔了個乾淨。
朱允炆皺眉,讓夥計又給他盛了一碗,不,是兩碗,女孩也吃完了……
「灶戶沒有飯吃嗎?」
朱允炆問。
田老四顧不得回話,大口大口地吃著,兩碗面下肚,依舊不太滿意,看了一眼朱允炆,似乎是在說:「能不能再來一碗?」
夏元吉見狀,提醒:「若是素日飢迫,可不宜突然吃多,小心撐壞。」
田老四渾不在意:「寧作撐死鬼,不做弄鹽人。」
朱允炆眉頭緊鎖,這灶戶就真的如此不堪嗎?
離開高郵,沿著黃土路前往樊川,距離雖是不遠,只有三十餘里,但一路走下去確很是累人,加上半路偶爾需要休息,等到了丁溪鹽場時,距離黃昏也只一個時辰了。
崔三與程齊提心弔膽一路,好在將人帶了回來,差事算是完成,找人通報鹽課司大使萬維,鹽場總催蔡福,回頭見朱允炆等人依舊風輕雲淡,不由暗暗心驚,總覺得這些人不一般。
鹽課司大使萬維已有四十多,大腹便便,氣息喘喘,搖晃著粗大的腦袋,不等崔三、程齊的說話,就對身後的人下令:「把這兩個逃灶給我吊起來打,往死里打!」
鹽場總催蔡福身高馬大,魁梧有力,一身腱子肉,一揮手,身後的一群鹽丁就上前,不由分說,將田老四與女孩翠翠綁了起來。
田老四一臉絕望,翠翠更是驚嚇地哭了起來。
朱允炆看著這一幕,上前一步:「孩子那么小,就不需要打了吧?」
「你是誰?」
蔡福冷厲地呵斥。
程齊連忙說:「萬大使,蔡總催,這些人阻攔我們抓人,還敢動手,被我們一併抓了來,可以充當灶戶。」
萬維瞪大眼,冷笑一聲:「打官差?哈,還真是熊心豹膽,既如此,那也不要客氣,全都抓了吊起來打,爺先賞賜你們二十鞭,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是殺威鞭。」
大使發話,其他人怎麼能不聽命,呼啦一群人就圍住了朱允炆等人。
朱允炆盯著萬維,雙眸毫無溫度:「如此說來,每個來這裡充灶戶的人,都要挨鞭子?鹽使司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條規矩?」
「這規矩是老子定的,瞧你細皮嫩肉,不打打怎麼熬得住這裡的苦日子?」
萬維橫慣了,鹽場這裡他是老大,根本沒有將朱允炆等人放在眼裡。
朱允炆嘆了一口氣,後退了一步,在萬維、蔡福鄙視的目光中說道:「別出人命就行。」劉長閣與湯不平聽聞後,頓時咧嘴笑了。
湯不平側身一靠,肩膀直撞過去,那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感覺腳已離開地面,身體飛了出去,一旁的衙役有些意外,看著湯不平。
湯不平伸手一巴掌打了過去,那衙役瞬間感覺身體一歪,身體橫了過來,然後重重地砸落在地上,而另一人也翻滾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萬維驚呆了,蔡福也震驚不已,崔三、程齊此時已經有些哆嗦,這人出手也太狠了吧?若是當時對自己來這一手……
「打,給我打!」
萬維驚慌地喊道。
湯不平看著揮舞過來的棍子也不躲避,抬腳直接踢在了對方的胸口,腳力之下,伴隨著骨骼斷裂的聲音,令人瘮得慌。
尋常衙役與鹽丁又豈是湯不平的對手,他可是身經百戰,戰場中殺出來的漢子,又有一身超絕的武藝,這群人根本就近身不了。
在湯不平打斷了幾條腿,廢了幾個胳膊之後,沒一個衙役與鹽丁可以站著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
湯不平揉了揉拳頭,走向萬維:「你這麼喜歡用鞭子打人,不妨讓我把你綁起來抽下試試。」
萬維連忙後退,尖銳地聲音炸開:「造反,你們這是造反!快,快去稟告巡檢司巡檢王昌,讓他帶兵來!」
崔三與程齊看了看地上慘烈的人,又見萬維如此說,連忙撒腿跑了。
巡檢司位於丁溪鹽場西北角,距離並不算遠,崔三、程齊一路跑去,通告之後,王昌頓時怒了,帶滿了全部的手下,一名弓箭手,三十名軍士,趕到鹽場。
王昌抵達時,正看到一個深沉的年輕人坐在椅子上,左右站著兩個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還有一個目光如鷹的傢伙,那雙眼睛裡透著殺戮的渴望。
「這股氣息……莫不是戰場軍士?」
王昌曾經也是軍士,知道殺才身上有一股煞氣,凝練在目光中,一般人根本不敢與其對視!
至於丁溪鹽場鹽課司的大使萬維,鹽場總催蔡福都被吊了起來,一個傢伙隨意地抽著鞭子,但王昌卻聽到了慘烈至極的叫聲,似乎痛苦到了極點。
「看輕實重!」
王昌臉上的肉開始哆嗦。
有些高手打板子,表面看著沒什麼傷害,實則裡面已經打爛了,表面看著血肉模糊,骨頭反而沒什麼事。對方顯然用的是外輕內重手法,這類手法以前都是錦衣衛的絕學,莫不是此人出身錦衣衛,那他的身份……
安全局?!
王昌吞咽了下口水,面色變得蒼白起來,連忙止住了身後打算上前圍上去的軍士。
皇上此時應該在揚州,畢竟北巡的天子駕還沒有離開,但王昌也聽聞過不少消息,大明這位天子喜歡微服私訪,比如去江南時就是全程微服私訪。
萬一皇上真的丟下北巡的儀仗隊,晃到了這丁溪鹽場……
王昌想到這裡腿有些哆嗦。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再說了,這普天之下誰敢隨意毆打官差啊,這可是造反,要掉腦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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