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洪武貪官--劉觀

  八月十五日,中秋。【Google搜索】

  按建文制,府衙官吏可以在這一日休沐,陪伴家人,共賞明月。

  京師景仁宮。

  賢妃看著侍女收拾好了箱籠,陷入回憶之中。

  自洪武三十一年初入東宮至今已有四年多,自己還沒有回過家,父母也沒有來過京師。

  一來是不希望父母家人來京師,以免因為皇親的身份飛揚跋扈,招惹禍端,二來出身家庭本就是尋常人家,安守一方,很少遠行。

  雖是如此,但自己與家人的聯繫並沒有中斷過,每年會有四五封書信往來。去年鳳陽旱災,五河縣也是受災區,好在朝廷應對及時,老天開眼,旱災沒有持續太久。

  眼下得聖恩,要走出這重重宮闕,回家省親,這對自己而言,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福氣。

  「你們仔細檢查下,莫要有遺漏。」

  賢妃吩咐。

  這一次省親可不是淑妃回句容時的低調,而是高調回家,相應的禮儀自有內宮禮官負責,所帶物品也需幾番挑選,不僅要確保質量,就連數量上也不能出問題,該八個的只有七個,就是違背禮制。

  就在賢妃差不多準備妥當時,在坤寧宮的皇后馬恩慧有些犯難起來,桌案上擺放著一份聖旨,沒錯,就是聖旨,而內容卻只有一句話:

  朕在揚州等你。

  在朱允炆離京之前,馬恩慧就清楚自己沒辦法離開後宮,皇上北巡,多少可以說是視察民情,自己一皇后跟著北巡算什麼?

  再說了,後宮裡事也不少,太后那裡需要有人請安,一應內務需要批覆,一干生意需要核帳。千頭萬緒,沒人管著怎麼行。

  可馬恩慧還是低估了朱允炆的決心,當朱允炆看到馬恩慧想要出行卻又不得不妥協留下來的時候,就決定帶她北巡。

  誰規定皇上巡遊只能帶妃子的?

  皇后母儀天下,出來看看自己的子民與孩子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想當年朱元璋打天下的時候,馬秀英還住在軍營里,給許多軍士縫補衣物呢。洪武二年秋天,朱元璋巡視蘇州,隨行所帶的人正是馬皇后。

  朱允炆擔心馬恩慧不願出行,特意寫了一份聖旨。

  馬恩慧感動之餘,也有些不知所措,倉促之間沒有任何準備如何出行?一幹事還沒處理妥當,一旦外出,後宮的事怎麼處置?

  呂太后親自到了坤寧宮,不僅帶來了馬恩慧出行所需之物,還拉著馬恩慧的手,一臉疼惜地說:「這多年來來,你算是最辛苦的一個,眼下國泰民安,皇上難得有機會出宮北巡,你在身邊照料也是應該的。」

  馬恩慧有些擔憂:「太后,我若出京,這後宮諸多事就要擱置下來,怕會影響許多……」

  後宮操持的買賣不再少數,一些款項支取、帳務校對,雖有專人負責,但考慮到事關後宮收益,馬恩慧總需要一個月審核兩次,而北巡需要不少時間,沒一個月怕是回不來。

  呂太后笑呵呵地說:「放心去吧,後宮裡的事,就暫時交給寧妃、淑妃打理,我來看著,出不了問題。」

  馬恩慧清楚,呂太后能來這裡,一定是朱允炆說動的,如此重視與在乎,讓馬恩慧不由紅了眼眶,連忙吩咐侍女準備中秋晚宴,好好陪伴下家人。

  朱允炆沒時間欣賞一輪明月,也沒時間品嘗月餅,劉詹、劉寧被捕入獄只揭開了揚州鹽政貪污的一角,因為抓人時毫無徵兆,致使劉家許多帳本沒有轉移出去,全都落在了安全局手中。

  帳本很多,密密麻麻記載著近十六年來的交易,這其中不乏洪武時期的一些大臣,重臣,衛所將校,而仔細看最近四年記錄,利益交割更是頻繁,大部分官員集中在了兩淮都轉運鹽使司、批驗所與揚州知府衙門,還有一些朝廷御史、戶部給事中。

  「皇上。」

  夏元吉拿起一本帳冊交給朱允炆,手指點了點一個人的名字:「劉詹與此人利益來往雖然一年只有一次,但一次就是萬兩,是這幾年中單筆最大支出。」

  朱允炆順著夏元吉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字上:

  劉觀。

  「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見過。」

  朱允炆感覺有些熟悉,但仔細想卻又說不出來。

  解縉湊了過來,眼神一亮:「是他!」

  朱允炆看向解縉。

  解縉解釋道:「皇上,此人是洪武十八年的進士,後被委任為太谷縣縣丞,一年後調回京師擔任監察御史。」

  「等等,一年?」

  朱允炆很是驚訝。

  朝廷規制三年一考核,劉觀作為一個進士新人,憑什麼在短短一年之中從一個縣丞回到京師,而且還成為了監察御史。

  夏元吉想了起來,說:「此事臣知道一些。傳聞劉觀在太谷縣當縣丞時,曾以各種手段在常家拿了不少銀兩,疏通京師關係,這才在短短一年內回到京師。」

  「常家?你是說當年劉觀還打劫過晉商常千里?」

  朱允炆有些意外。

  夏元吉不認可朱允炆用「打劫」兩個字,常千里能成為山西有名的晉商,一個原因是邊商,另一個原因就是走私。而走私這種東西一旦抓住定罪,那可是要人命的,劉觀藉此威脅常千里,索要好處與封口費,只能說是勒索,打劫是不合適的。

  「後來呢?」

  朱允炆問。

  解縉平和地說:「後來劉觀回京,擔任監察御史長達十年,在這十年之中,其表現可圈可點,儼然一副忠臣面目。太祖念其進言有功,在洪武二十九年提拔其為左僉都御史。」

  朱允炆安靜地聽著。

  十一年時間,劉觀從籍籍無名的正八品縣丞,升到正四品左僉都御史,都察院的高級幹部,升遷速度談不上快,但已經超出了許多官員。

  「洪武二十九年升任左僉都御史?可為何我沒什麼印象?」

  朱允炆很是疑惑,雖說自己是在洪武三十一年夏天登基,但洪武二十九年的事多少還應該記得,可對劉觀這個人並沒什麼印象。

  夏元吉解開了朱允炆的疑惑:「因為在其升任左僉都御史之後就開始貪污,沒過兩個月就被下獄,後來一些大臣為其說情,被太祖貶官到了嘉興當知府。」

  朱允炆皺眉,這個劉觀的能量還真不小,犯在太祖手裡不僅活了下來,還保住了官位。要知道多少大人物都風吹雨打而去,他竟然還逍遙著。

  解縉補充道:「劉觀在嘉興知府任上三個月,其父去世,不得不丁憂回家守孝,至今已有五年。按理說,在其三年孝期滿後便可回吏部報到,重新委派官職,可讓人出乎意料,他並沒有回京師。」

  低頭看著劉詹的帳本,朱允炆嘆了一口氣:「從帳本來看,劉詹一直都與劉觀有著緊密的關係,利益輸送巨大,想必是有求於人。劉觀雖不是官,但能量還在,查吧,此人現在在哪裡,家產幾何,所得錢財用在哪裡,都查清楚。」

  解縉與夏元吉連連點頭。

  無論如何,劉觀十分不乾淨,既然如此,那就調查到底,看看此人到底是憑什麼讓劉詹心甘情願送錢的,一個不是官員的人為何會有如此能量。

  夏元吉看向一堆帳冊,有些難以置信:「從戶部來看,兩淮鹽政並沒有多少問題,可誰能想到,這其中的問題會如此之大,鹽政事關百姓民生,若任由其如此下去,遲早會生出大亂子。」

  朱允炆將一本帳冊丟到旁邊,有些疲倦地說:「兩淮鹽政暴露出來的問題,未必只存在於兩淮,這件事給我們提了個醒,只看表面是無法看到其裡面的問題。官場貪污,操縱鹽價,這些事是嚴重,但最嚴重的還是開中法的缺陷。」

  「開中法的缺陷?」

  解縉與夏元吉有些驚訝。

  朱允炆嚴肅地點了點頭,逐條分析:「開中法運作流程你們是清楚的,邊商執倉鈔換引,通過鹽引售賣給內商以取得利益。但邊商兌出鹽引之後,未必會在短時間內售賣給內商,像是這一次,有人從中盤削,惡意操控,邊商留在揚州三個月都售賣不出鹽引,甚至到了要虧本售賣的地步。」

  「這是開中法中存在的缺陷之一,所以務必解決該問題,比如朝廷負責回購邊商鹽引,讓內商直接在朝廷手中購置鹽引,減少邊商等待時間。」

  夏元吉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個大問題,多數邊商並沒有安家揚州,總還是要回家的,在揚州吃住三個月,花銷出去的都是成本,若邊商能到揚州的當天便可售出鹽引,確實可以節省其不少花銷。

  可問題是,一旦完全由朝廷控制收入鹽引,那內商就必須與朝廷官員打交道,這又容易滋生腐敗,甚至會出現第二個不老松人物。

  面對夏元吉的擔憂,朱允炆思索良久,說:「這確實也是問題,你們說,若是將鹽引納入中央錢莊的話,可不可行?」

  「錢莊?」

  夏元吉迷茫了,這算什麼操作,讓錢莊去賣鹽引?

  解縉陷入沉思,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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