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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
劉詹已經六十八了,坐在樹下的藤椅里,斑駁的陽光灑落在身上,一旁還有兩個年輕的丫鬟在侍奉。
下人走近,輕聲稟告:「老太爺,淮安批驗所大使孫德來了。」
「帶了多少禮?」
劉詹張口問。
下人笑道:「兩箱,看著挺沉。」
劉詹本擺了擺手,一臉不屑:「兩箱還不配見我,讓他有什麼事去見二老爺吧。」
下人點頭答應。
劉寧是劉詹的二兒子,負責打理劉家大小事,見孫德前來拜訪,也沒嫌棄對方一千兩銀子少,客氣地問了問話。
孫德寒暄幾句,便切入正題:「再過幾日,皇上便會抵達揚州。若皇上視察兩淮都轉運使司,批驗所,若是沒有內商支鹽,大家都空閒著,怕是會生亂子。要不要讓內商收一收邊商的鹽引,也好辦差?」
劉寧清楚孫德的擔憂,朱允炆善於察訪民情,不怕他去兩淮都轉運使司,就怕他去鹽場或批驗所,如果這兩個地方空無一商一夥計,那事情就麻煩了。
可此時讓內商將邊商的鹽引收了的話,三四個月的運作時間就白運作了,本來想要在邊商身上咬一口肉來,現在眼看著肉就要出鍋了,你告訴我要倒掉?
劉寧嚴肅地看著孫德:「孫大使,讓內商收走邊商的鹽引必是不可行,運作良久,眼看著邊商就要熬不住了,若在這個關頭泄氣,邊商可不會折價售出,甚至可能反過來漲價威脅我們。」
孫德見劉寧如此說,心頭一沉:「可鹽場、批驗所不能沒人……」
劉寧冷著臉:「沒人你就不知道找人嗎?灶戶也好,夥計也好,只要讓他們裝扮為商人支鹽,混過皇上的眼睛便可。皇上金貴,即便是去鹽場與批驗所,也就是看一眼,不可能停留多久。」
孫德無奈,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就在孫德想要告辭時,管家匆匆跑了進來,見孫德在,便湊到劉寧耳旁低聲說:「二老爺,有人大量收購鹽引,走的是往年的價。」
劉寧目光一寒,銳利的殺機閃現而出,看了一眼孫德:「回去安排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孫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可以感覺到劉寧那一剎那的殺機,不敢多問,告辭離去。等孫德走出劉家之後,還沒等回淮安的批驗所,就聽到了那個驚人的消息:
有人大肆收購邊商手中的倉鈔、鹽引。
孫德不知道是誰如此大膽,竟然敢與劉家對著幹,無論對方是誰,他都死定了,孫德不打算繼續留在楊家,而是想馬上離開揚州。
在經過一條巷道的時候,孫德沉思著後續的安排,不想沒怎麼看路,與一人撞在一起,蹬蹬後退兩步,胳膊有些疼,不由怒吼:「你他娘走路沒長眼睛?」
「噗!」
一個拳頭直接捶在了孫德的腹部,孫德整個人頓時不受控地彎下腰,剛剛感覺到嘴角流出來了什麼,後脖子就挨了一擊,頓時昏了過去。
一個麻袋罩住孫德,被人扛起上了船。
劉寧此時正在發火,劉家運作了這麼久,為的就是讓邊商吃盡苦頭,不得不折成低價賣出手中的鹽引,可現在竟然跳出來直接收鹽引,還是大量收,走往年價!
劉詹看著憤怒的劉寧,沉思一番,才笑道:「買下鹽引又如何?手裡握著鹽引,他就能拿出鹽嗎?拿不出鹽,那就是一堆廢紙。」
劉寧明白父親劉詹的意思,畢竟下場支鹽才是最關鍵的環節,沒有劉家發話,哪個鹽場也不可能放鹽,哪個批驗所也不可能給他放行。
花一大筆錢,買一堆廢紙,這就是蠢貨。
劉寧想明白過來,但依舊有些不甘心:「父親,有人跟我們作對,要不要教訓教訓他,否則其他人如何看我們?」
劉詹呵呵笑了笑,擺手說:「沒這個必要,鹽場、批驗所都是我們說了算,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道自己是多愚蠢,會哭著求著有人能買走他的鹽引。」
劉寧想了想也是,下場擺清楚,讓所有人看到,遠比其他說教有效果。
朱允炆放出了消息,拋出了誘餌,卻沒有等大魚上鉤,等到的只是小魚小蝦。這揚州城中想要給不老松表忠心的不少,出面警告朱允炆走路小心別摔跤的也不少。
夏元吉見劉家人沒有動靜,便提出了建議:「邊商樂得出手鹽引,也好早日離開這揚州城。我們今日買下鹽引並不在少數,對方依舊沉得住氣,怕是吃准我們無法下場支鹽。」
朱允炆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分析得沒錯,他們想讓我們看著鹽引成為廢紙,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支取一批鹽出來,到時候他還能沒有任何動作嗎?」
「此人操控鹽場與批驗所,我們以商人身份去處置,怕是過不了關啊。」
解縉提醒著。
朱允炆平靜地說:「這點我自有安排,對外傳出消息,就說年家會在兩日內支鹽萬引,到時願以往年均價發售給水商。」
夏元吉與解縉對視了一眼,見朱允炆胸有成竹,自是點頭應下。
支鹽的地方在鹽場,揚州城本身是沒有鹽場的,雖然這裡有兩淮都轉運鹽使司,但距離揚州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就有一處鹽場,雖然其產量不到萬引,全部給出去,也只有六千引,但朱允炆只不過是想告訴其他人自己真的可以拿鹽引支取出食鹽,僅此而已。
朱允炆散出去的消息讓揚州城轟動了,無數鹽商議論紛紛,不知這年六百到底是什麼來路,受人警告之後不僅不收斂,還敢將手伸向了支鹽一塊。
就在一眾內商等著看好戲的時候,消息突然傳了過來,年六百自鹽場支取了一萬引鹽,不日即將抵達揚州城。
有消息靈通的內商這下開始慌了,是真正的慌了。
以前的時候,是不老松劉詹說了算,他說咋辦大家咋辦,他說不收邊商鹽引,那大家就不收,坐等時機到了再發財。
可現在情況突變,買走邊商鹽引的人是年六百,此人手中不僅是有鹽引,而且還真的能帶出鹽來,這就意味著年六百打破了不老松的話語權與壟斷,直接成為了另一個不老松。
現在揚州城裡,誰握著鹽引誰是老大啊。
內商們很是著急上火,試想下,如果年六百一個人握著海量的鹽引,而且還能順利取出鹽來,那他完全可以成為這揚州唯一的內商!
手握大量鹽,還愁賣嗎?
不愁!
以前不老松壓著,水商不好入手買,但現在年六百能在不老松眼皮子底下拿走鹽,水商還怕啥?大不了以後找年六百買鹽就是。
水商不著急,著急的是內商。
年六百一天就收走了海量邊商鹽引,導致無數內商一張鹽引都沒有,沒鹽引就意味著不可能去支取鹽,不支取鹽就意味著一分錢都沒得賺……
問題大了。
內商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清楚,若真被年六百徹底收走所有的鹽引,內商今年就沒辦法開張了,不開張就意味著只能吃老本。
沒有商人會願意啃老本,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一些內商去找劉詹、劉寧說情,懇請兩人准許內商收購剩餘的鹽引,劉詹這邊還沒作出決定,已經有內商在暗中收鹽引了,一時之間,揚州城內的鹽引價值走高。
朱允炆審時度勢,憑藉著豪橫的財力,中央錢莊的傾力支持,短短兩日內,便分別以一引六百五十文至七百文的價,收下十七萬引,只有兩萬餘引或留在邊商手中,或被內商偷偷收購。
絕大部分內商手中空空如也,一張鹽引都沒看到,在這種情況下,內商陷入了失落與不安,就在十四日拜訪劉詹,給其提前過中秋節的時候,滿座賓朋卻沒幾個人可以笑得出來。
大家都是聽劉詹指示辦事的,可現在大家全虧了,眼看著沒飯吃了,你這不老松是不是應該發個話?
劉詹這段時間也很惶恐,按理說,無論是誰想要下場支鹽,都必須經過自己的點頭才可以,但實在是怪事連連,這個毫不知底細的年六百竟然說動了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都轉運使丁初晨親自去幫忙支鹽。
都轉運使是兩淮鹽政的一把手,丁初晨往日裡貪婪無度,卻也知道分寸,收了劉詹不少好處,對劉詹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無論劉詹怎麼捯飭,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該怎麼賣鹽還是怎麼賣鹽,到頭來鹽是不會少賣的。
劉詹也清楚這一點,可誰知道有分寸的丁初晨竟然不聽話了,哪怕暗示對方自己有他的把柄,他還在那堅持所謂的按程序辦事。
丁初晨不聽話也就罷了,畢竟人家算是大人物。可批驗所的人不聽話,那問題就太嚴重了,比如孫德,這個傢伙就是劉詹養得一條狗,是劉詹親手扶持起來,親手安插到批驗所的。
只要孫德在,哪怕是丁初晨讓鹽出了鹽場,孫德也有辦法讓年六百的人一粒鹽出不去。可奇了怪,孫德竟然點頭同意了,批准了一批鹽離開了批驗所。
劉詹不知道這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可以感覺的到,危險已經到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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