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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瑺正在匯報交趾郡事宜:「五月十八日,韓觀帶三萬兵力,前往占城國邊界處,與占城國國王達成邊界文書,鑄造銅柱,以表大明無意南下。占城國王答應不再主張安南占據領地,願世代修好大明。」
陳迪嘴角抖動著,韓觀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你開個會,簽署個協議,至於帶三萬兵力去嗎?
大明在交趾總共就留了五萬精銳,一口氣帶出去一半還多,估計後面還拉著神機炮,你讓占城國王簽個字都打哆嗦,合適嗎?
朱允炆不在乎韓觀辦事的方式,事情辦成了就好。再說了,這都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現在下旨責怪韓觀,等到了韓觀那裡,估計他都忘記有這麼一回事了……
交趾已經徹底被大明控制住了,與歷史上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搜刮百姓,欺壓百姓的宦官,沒有不把越人當人看的貪官,張紞與一干官吏都很不錯,而那些投降於大明的人,自然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隨意過線。
為了緩解矛盾,平復戰爭創傷,張紞分了許多土地給百姓,將一些山裡的窮困之人也遷移到了平原地帶,這也好理解,山上不適合管理,出了事還容易跑路,待在平原多方便。
相對於安南陳氏後期的欺壓,胡氏的橫徵暴斂,大明二十稅一已經是天恩浩蕩了,一些百姓原本對于歸附大明心有不甘,但幾個月過去了,即沒有人來搶自己的糧食,也沒有人拉走自己的兒子,還沒有人搶自家姑娘,日子變得安全了,也舒坦了,這才真正確定,歸附大明是對的。
民心歸順只不過是國土歸附之後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培養他們對大明的認同,也就是教育。
在張紞的親力親為之下,在冉忠、顏寶等聖賢之後的無私付出之下,交趾開始興建起一座座學堂,並告訴了交趾百姓,他們的孩子一樣有資格參與童試、鄉試、會試與殿試考試的資格,只要孩子的父母承諾五年足額納稅,朝廷就免費收孩子讀書識字,而且日後入京趕考的費用,也由布政使衙門來出。
這一政策真正拴住了民心,也遏制了逃荒現象。在朱允炆看來,張紞這一招猶如神來之筆,是其政治智慧的體現。
交趾安定下來,這就足夠了,給他們兩年時間,只要不發生什麼巨大洪水等天災,那裡將會成為一座糧倉與物資基地,到時候說蠻夷之地無用的人就可以閉嘴了。
解縉見交趾事奏報完畢,就繼續說起連日來的另一個問題:「皇上,山西移民五十萬至山東、河南、北直隸等地,然紀錄在冊、匯總之後卻憑空多出六萬多人,經過布政使司、御史等多次核實,確係這六萬餘人皆是洪武時期的逃戶。而這只是接收移民,多領好處的地方,全國其他地方逃戶恐怕更多,臣請再次清查人口,重新梳理黃冊。」
陳迪一如既往地反對:「臣以為再造黃冊可以延遲幾年,眼下還是莫要擾民費力的好。」
解縉皺眉,不滿地說:「自洪武十四年開始,太祖規制,天下府、州、縣編賦役黃冊,十年一次。最近一次還是洪武二十四年,按理說去年就應該造冊,但因鳳陽等地災情延至今年,如何都不能再拖。」
陳迪依舊不同意:「皇上,黃冊編造耗時耗力,臣以為可延長是十五年一統計。」
「你怎麼不說三十年一統計?」
解縉憤怒了。
黃冊是以戶為單位,詳細記錄著百姓籍貫、姓名、年齡、人口、田宅、資產等信息,並劃定了具體戶籍,是朝廷納稅的依據。
所謂的國賦重事,繫於黃冊,一點都不誇張。
朱允炆也清楚,黃冊就相當於明代百姓的戶口本。
大明編造黃冊十年一次,後世估計也是參照明代做派,十年搞一次人口大普查,就以後世的科技來論,人口大普查有面臨著重重困難,一開始幾次普查,還搞過幾年時間才出結果的,後面越來越先進,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而大明編造一次黃冊,沒一兩年還真辦不好,而這期間,又要耗費無數的人力與物力。
很多人以為黃冊這玩意,不就是記錄一點籍貫信息,寫幾個字,交上來就完了,多簡單。沒錯,大致流程確實是很簡單的,但操作起來很難……
黃冊編造,需要逐戶填寫,朝廷下派給省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安排給府,府安排給州、縣,之後製作清冊供單,然後通過里長、甲首,將小紙片分發給各戶填寫。
但明代時期的百姓通常是不會寫字的,只能找人代筆,這個時候先生是比較搶手的,也是很受尊重的,畢竟萬一先生寫錯了字,你家只有五畝地,先生手一哆嗦寫了個五十畝,那你就高興吧,來年記得繳納五十畝的稅吧。
等這些清冊供單的小紙片填寫完成,甲首會收集起來,然後交給里長,里長收集起來,數一數是不是一百一十戶,確定沒出錯之後,需要將這些小紙片弄好,形成里冊,然後跑步前往州縣上交。
州縣收到之後,還需要造個縣冊,然後騎著小毛驢,哦,大概率是趕著牛車去府里,沒辦法,一個人也帶不走一本縣冊外加數百本里冊……
府里收到這些冊子之後,還得弄出來一份府冊,之後連同里側、縣冊都拉到布政使司衙門,布政使司衙門可就更忙了,這幾千本里冊啊,光是製造出來一本府冊,就需要很長時間……
等忙活完,形成一份司冊之後,連同之前收到的里冊、縣冊、府冊,都拉到京師的戶部,戶部收到的冊子,那可真的是太多了,布政司冊十幾本,府縣冊一千多本,里冊幾萬本……
對了,黃冊一式四份,各地方還得留一份各歸屬地的黃冊,所以要麼發小紙片的時候一次發四份,要麼就拉到衙門裡抄寫幾份吧……
對了,黃冊長寬都是一尺二寸,完全的正方形,不是尋常的紙張,而是厚實的棉紙,以避免出現蟲蛀,基本上是不允許使用漿糊,而是需要通過粗棉線裝訂,這就需要拿針戳了……
總而言之,弄一次黃冊是一件很累人的活。
但這又不得不做的事,朝廷納稅的根本,不就是黃冊嗎?十年了,人口增加了多少戶,朝廷必須知道。加上一條鞭法的執行,許多土地回到了百姓手中,一戶人家有多少耕地,各地耕地存量與增量,朝廷也必須知道。
預測下未來農稅,也必須以此為基礎。再加上他日若需要徵調民力,也是按照黃冊來徵發百姓的,如果不在黃冊之上,你連稅收的憑證都發不出去,徵調人力的時候也沒辦法。
朱允炆知道這事麻煩,但也知道事不可不為,最終下定決心,來一次徹底的人口普查:「十年一次編造黃冊勢在必行,不可因耗費財力與人力而拖延太久。」
解縉見朱允炆下定了決心,終於鬆了一口氣。
陳迪無奈地嘆息,退到一旁不說話。
朱允炆沉思了下,嚴肅地說:「然此番編造黃冊,仍舊需要延遲半年。」
解縉有些錯愕,再延遲半年建文四年都要到年底了,年底封印,開年再辦,就是建文五年的事了……
不等解縉反對,朱允炆說出了自己的理由:「觀山西移民一事,各地中存在諸多逃戶。然逃戶絕非只存在於北直隸等地,在移民沒有抵達的地方,恐怕逃戶也很多。朕打算留出半年時間,讓所有逃戶上了戶籍,之後再編造黃冊,以確保這一次黃冊編造更為真實,真正摸清大明有多少百姓。」
「可皇上,北直隸等地出現逃戶上戶籍,只是因為朝廷答應給移民諸多好處,其他地方若也如此的話,朝廷可吃不消……」
郁新連忙說道。
朱允炆笑了笑:「既是逃戶,為何要給他們好處?」
郁新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都是逃戶了,不給好處誰出來上戶籍啊,就是怕被徵調,怕納稅,這才選擇當的逃戶。
朱允炆知道郁新等人的擔憂,平和地說:「逃戶再逃,也終究與其他民戶有著關係,真正孤絕於深山老林,與世無爭的,恐怕不多。朕認為可以發布一條法令,布告天下,但凡沒有戶籍者,六個月內落籍,可分配土地,免三年賦稅,六個月後依舊不入戶籍者,一律發配北直隸發配土地,入籍北直隸。」
郁新吞咽了口水,這個命令是相當溫和的,卻也是相當強硬的。
事實上,每個地方都有逃戶,這是不爭的事實,給他們半年時間考慮,已經算是朝廷不追究責任了,若還不開眼,將他們發配了,朝廷也算是先禮後兵了。
朱允炆起身看著內閣四大臣,嚴肅地說:「同時也告訴所有百姓,下一次編造黃冊時,大明將推出照身帖,無照身帖者,一律為流民逃戶,皆發配至北方分配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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