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邦城。
大將范元瑰召集所有將領,在多邦城中央,在無數軍士的注視下,親自揮動大刀,寒光一閃,人頭落地!
「左神翊軍陳大仆,擅自脫離指揮位置,致使江河防線被明軍突破,罪責當死!」
范元瑰提起血淋漓的人頭,怒喊:「誰若不想落這個下場,就約束好自己的軍士,多邦城在,你們在!多邦城亡,你們必先亡!」
振綱軍將朱秉忠、三輔軍將陳元暄、左聖翊軍胡問,包括被胡季犛委派為監軍的大理寺卿阮正卿,此時都被范元瑰的手段給驚呆了。
陳大朴沒有守住三江防線,當明軍強渡上岸之後,他最應該做的就是組織反擊,將明軍趕到江中餵魚,而不是轉身就跑,丟下自己的兵與職責,逃到多邦城中。
現在多邦城外已沒了安南軍士,整個城池被大明軍隊包圍了,連綿看去,三江兩岸都是明軍。
范元瑰知道陳大朴是胡季犛的心腹,但現在沒辦法,他的腦袋遠比他活著的作用大得多,既然有用,那就只能借他的腦袋了。
眼下多邦城內軍心不穩,必須動用特殊手段。
殺人,是范元瑰找到的最好辦法。
果然,在陳大朴死了之後,眾位將軍眾口一詞,死守多邦!
范元瑰盯著眾將,滿臉殺氣地說:「主將死了,副將接,副將死了,參將接!只要有一人還在,你們就必須守住多邦城!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遵命!」
眾將答應,然後各自前往防守區域。
范元瑰帶阮正卿登上了北城門,看著密密麻麻的大明軍陣,心頭暗暗吃驚。
阮正卿對一旁的守將黎辰問道:「可找到明軍主帥大營位置?」
黎辰搖了搖頭,苦澀地說道:「觀察數日,也不見其主帥營帳,其沿江布防,在江面上還搭建了浮橋,時不時有軍士騎馬傳遞消息,或許主帥營帳尚在南岸。」
范元瑰一拍城牆,一臉威嚴:「明廷主將又不是傻子,絕不會擺放在我們神機炮的射程之內。」
阮正卿有些可惜。
安南的神機炮經過胡季犛兒子胡元澄改造之後,已將射程提升到了兩里,打過江去不成問題,但問題是,這只是射程,而真正的有效殺傷距離在一里之內,若是張輔帶人過江,一旦找准了,幹掉張輔,這仗也就結了。
可惜,這群傢伙太惜命,不敢來啊。
阮正卿對范元瑰提醒道:「大明有新式火器,威力不凡,陳大朴之所以沒有守住河岸,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種火器。」
范元瑰呵呵笑了笑,不屑地說:「我知道,但明軍的這種火器有一個缺陷,必須在兩百步內使用,可你以為,我會讓他們進入兩百步以內嗎?」
阮正卿看了看城牆上的神機炮與弓箭手,便知道了范元瑰的打算,凝重地點了點頭:「只要不讓明軍接近城池,我們就是安全的。」
范元瑰微微搖頭:「接近城池是一定會接近的,這需要看他們願以付出多少代價。無論如何,我們都需要吸取教訓,做好接防演練,一旦對方傾力攻城,我需要城內的軍士能夠在最短時間內補充上來!」
阮正卿保證道:「我安排的是保甲連坐,百人一組,只要需要,他們就會登城,不登城者殺無赦!」
范元瑰滿意地看著阮正卿:「不愧是太上皇最器重的儒將。」
阮正卿呵呵笑了笑,沒有跟著范元瑰繼續巡視,而是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的大明軍隊,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擔憂。
阮正昆走了過來,低聲說:「大哥,我們真的要留在多邦城嗎?」
阮正卿指了指城外,明軍沿江連營十里:「你認為我們還有機會出城嗎?陳大朴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害我們也被鎖在了城中!」
阮正昆舔了舔舌頭,有些不自然地說:「我聽隘留關逃回來的守軍說,明軍的火器極為強大,而且數量眾多,一旦讓他們靠近城牆兩百步,那整個多邦城就徹底危險了。」
阮正卿也知道這個道理,可又有什麼辦法?
「準備戰鬥吧,我畢竟是監軍。」
阮正卿無奈地說道。
阮正昆好像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哥哥,他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一路靠著溜須拍馬、紙上談兵、吹噓功勞得到了胡季犛的賞識,好不容易現在混到了大理寺卿,家裡還有不少女人、土地和寶貝呢,怎麼能說丟就丟了?
戰鬥?
那是武將的事,我們是文臣,逞什麼能?
「大哥啊,夫人還年輕……」
阮正昆提醒著。
阮正卿一想起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小妾,心頭滿是不舍,可眼下大軍圍城,已經無路可走了啊。如果陳大朴能守住三江河道,自己還能乘船離開,可現在……
「大哥,要不我們降了吧?」
阮正昆旁顧了下,然後耳語道。
阮正卿打了個激靈,側身怒視阮正昆,沉聲呵斥:「這樣的話怎麼能說出口!我們畢竟是大虞國的臣子!夠了,你且下去吧!」
阮正昆聳了聳肩,不以為意,轉身走了。
阮正卿心亂如麻。
忠心大虞國?
不存在,自己背叛陳朝的時候,忠誠就已經不存在了,再背叛一次大虞國也沒什麼,只不過背叛陳朝時,自己有機會向上爬,而現在被困多邦城,別說向上爬了,就是向下溜索都不可能,而且城下還有大量壕溝,萬一掉進去……
這座城的主人是范元瑰,自己說了不算啊。
城外,一座普通的營帳中。
張輔召集一干將領,看向神機營高俊,問道:「新式神機炮可布置到位?」
高俊肅然道:「回大帥,已全部運至北岸,而且調整好了仰角與方向,隨時都可投入使用,神機營請戰!」
張輔淡笑一聲:「放心吧,這一次會讓神機營徹底展現出來實力。我打算此番攻取多邦城,不再佯攻,試探,而是直接發動進攻!」
沐晟、韓觀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鐵鉉連忙說:「若不試探,很難知道多邦城弱點所在,若所進攻的方向正好是其防守要點,豈不是折損嚴重?」
張輔伸手示意鐵鉉不要著急,平靜地說:「我說的直接發動進攻,並不是直接登城作戰!而是以神機炮,毀掉多邦城的城牆守軍、神機炮與一切力量,徹底摧垮他們的抵抗意志!」
「如此的話,倒是可行……」
鐵鉉送了一口氣。
張輔看向韓觀、沐晟、袁岳等人,道:「一旦神機炮發動,多邦城必陷入火海,可僅僅依靠神機炮還不足以徹底擊垮多邦城的守軍,我需要你們各自率部,在最短的時間內穿插到距離多邦城二百步位置,使用盞口將軍、碗口大將軍、虎蹲炮,輪番炮轟多邦城!」
沐晟、韓觀等人感覺嘴唇有些干,張輔這一招是想讓多邦城裡的人成為靶子,享受從天而降的炮石、火藥彈,如此慘無人道的戰術戰法,也只有大量火器才能支撐得起來……
張輔板著臉,下令道:「神機營也好,你們各部也好,我要求你們今晚上將所有的炮石、火藥彈,全部打出去,在瓦解多邦城牆守軍之後,調整角度,推向前,朝著多邦內城轟擊!務必將內城給我摧毀!」
「全部?」
鐵鉉跳起腳來。
沐晟與韓觀看著張輔的眼神,有些恐懼,這個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全部的火藥彈與炮石,他就不怕打著打著,多邦城的人都被乾死了?
知不知道朝廷為了南征,準備了多少火藥彈,這都給了多邦城,想要等後續火藥補充,至少也要等上三日!
張輔沒有開玩笑,嚴肅地重複了一遍:「是全部,誰若是保留一枚火藥彈與炮石,就按違背軍令處置!」
「遵命!」
眾將齊刷刷答應。
張輔看向沐晟與韓觀:「沐晟帶兵攻西門,韓觀帶兵取東門,北門由我帶兵,親自拿下!火炮聲停之時,便是總攻之時!明白沒有?」
「明白!」
「各自準備,子時炮起!萬望諸位勇猛殺敵,以報君上、以報大明!」
張輔朝著北面拱手。
眾人行禮,退出大營。
袁岳留在了中軍,負責北面也就是正面的衝鋒,考慮到城下壕溝很寬,很深,推盾盤扣在一起也無法蓋住,而想要抵達城下,必須越過壕溝,袁岳下令軍士準備厚重的木板,攻城雲梯,打算以梯子橫過壕溝,以木板鋪實,打開通道,以方便後來軍士接續。
無數軍士扛著一個個木箱子從三座浮現上不斷穿梭,然後將木箱子送到了一座座營帳內,忙碌一直持續到了夜間。
安南守軍看著城外的明軍,所有營帳都熄了燈火,城外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江對岸的遠處,才有一些燈火。
這一夜,沒有月亮,只有星星。
這一夜,沒有僥倖,只有傾盡全力。
這一夜,沒有希望,只有地獄一般的殘酷。
雖然都生活在一片天底下,可命運的際遇是迥然不同的,但對於很多人而言,結果是相同的。
多邦城,內城。
范元瑰願意留在多邦城,承擔起抵抗明軍主力的重任,不止是多邦城的堅固給予的底氣,還是因為多邦城看似只有一座,實則有兩座。
一個是外城,一個是內城,外城又名,瓮城,瓮是瓮中捉鱉的瓮。
哪怕是明軍打下外城,他們也會絕望的發現,還有一座城在等著他們,到時候自己就會拿出翻盤的神兵,徹底踏碎明軍,將他們一舉趕到江水之中!
只要堅持,贏下多邦這一戰,自己將成為大虞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無論是阮正卿,黃晦卿,還是范之賢,都沒有人能與自己相提並論!
胡季犛能篡位,自己也不是不能過一把皇帝的癮。
憑藉著明軍,立下不朽功業,自己將成為這一片土地上真正的王!
范元瑰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多邦城守軍的能力,只不過,范元瑰忘記考慮了一點,那就是明軍的實力。
歷史不止一次證明,低估對手,就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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