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瑺清楚,按律這些人是當不得殺的,全部都幹掉即不符合《大明律》,也不符合仁君形象,所以打算拉人下水。【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如果是洪武朝,拉人下水那是缺德缺大了,四大案之所以演變的如此規模,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不少人缺德的緣故,挨了打就開始念名字,也不管趙錢孫李,先念為敬……
但茹瑺清楚朱允炆的秉性,他不是一個擅殺的帝王,眼下喊著要殺人,只是一時憤怒的結果,只要讓他冷靜下來,事情就有轉機。
徐輝祖、鐵鉉連連請罪,茹瑺跪地不起,武英殿陷入了寂靜。
朱允炆敲了敲桌案,冷著臉:「戶部為此撥出三十餘萬兩錢鈔,可他們呢?想著法子撈錢,還敢毆打軍士的家人,如此惡霸行徑,焉能容忍?」
鐵鉉狠了狠心,道:「皇上,如此軍官自是可惡至極,然按《大明律》、《新軍之策》,罪不至死,臣請皇上免其死罪,發配邊疆。」
「發配邊疆?就這樣的人也配守護邊疆?」
朱允炆怒斥。
鐵鉉等人不敢再說話,這是非要把人弄死才完事啊。
就在此時,內侍稟告:「皇上,安全局指揮同知劉長閣求見。」
朱允炆讓其入殿。
劉長閣目不旁視,行禮後道:「出使安南的黃胤宗、李寅使團已到了京師,隨時可以傳召。」
朱允炆揮了揮手,道:「讓其參與明日早朝。」
劉長閣退下。
事雖不大,卻沖淡了朱允炆的殺機,見鐵鉉、徐輝祖與茹瑺又在這裡杵著不走,只好退了一步:「如此欺辱軍士之事,若不嚴加懲處,警戒其他,怕會毀衛所根基。朕給你們一日,明日早朝時拿出一個懲處方略,若不能讓朕滿意,無以給衛所軍士一個交代,那這份勾訣名單就執行吧。」
茹瑺、鐵鉉等人連忙謝恩。
朱允炆看著一桌文書,眉頭微鎖。
建文三年開年還算順利,移民安置問題得到了有效解決,只要熬到秋日,這些百姓將會憑著秋收實現一定程度的自給,只要官府不橫徵暴斂,不隨意壓榨,不遭遇極端災害,他們很快就能紮根。
北直隸沒多少問題,問題出在了鳳陽府。
鳳陽知府徐安上奏,自建文二年十二月起至三月十五日,天無滴雨,莊稼不長,已是大旱,就連淮河水水位都比往年同期低了兩尺。
眼下正是莊稼需要水分,成長的時節,可偏偏一場雨都沒有,頗有大旱之年的徵兆。對於這件事,戶部與內閣並沒有給予高度重視,原因有點複雜,歸根到底就三點:
其一,鳳陽旱不是一年兩年的了,年年都這樣,習以為常。
其二,每逢四五月,鳳陽旱災自然而然就解決了,梅雨季會帶去大量的降雨,滋養那一片枯涸的大地。
其三,淮安有一座大糧倉,雖然淮安不屬於鳳陽府,但畢竟在淮河上,一旦鳳陽府需要,可以隨時運到鳳陽。
一句話,這不是啥大事。
但朱允炆感覺有些頭疼,鳳陽府這一片區域可以說是大明災難最多的地方,不是旱災,就是澇災,頻發程度其他地方罕有可比。
比如建文元年的懷遠洪災,渦河、睢水、穎水等周圍遭災無數,主要區域都在鳳陽府,這才安穩了一年,又開始大旱。
眼下雖沒有形成旱災,但已有顯跡,不可不防。
朱允炆召戶部尚書夏元吉,內侍回道:「皇上,夏尚書去了浙西,巡視吳淞江、太湖等地尚未回來。」
朱允炆揉了揉眉心:「傳卓敬吧。」
這些年太湖水患問題也頗為嚴重,原本朱允炆想用宋禮去看看,可惜會通河那邊也遇到一些問題,宋禮需要在蜀山湖上修築一個滾水壩,並在其南面開挖一個人工湖,以保障運河水量充沛,一時還走不開,無奈之下,朱允炆只好讓夏元吉帶人去吳淞江。
卓敬入殿。
朱允炆將鳳陽府的奏報交給卓敬,嚴肅地說:「無論梅雨季能不能解鳳陽府大旱,今年歉收已成定局,一旦真出現旱災,鳳陽府糧價便會攀升,淮安糧倉雖近,只是活命用的,不到最後不可輕動,更難以平抑糧價,戶部應速向鳳陽府各地核查官倉糧食儲備,若不足以支撐當地三月口糧,即刻調京師糧食補充,不可怠慢。」
卓敬答應下來,然後問:「那鳳陽府農稅可否蠲(juan)免部分?」
朱允炆點了點頭,吩咐道:「現在就給鳳陽府受災之地傳報蠲免消息,今年田賦一律蠲免,包括衛所耕田,朝廷不取一文,以鼓勵百姓與軍士自救。」
蠲免往往是發生在大災之後,像朱允炆這種災害發生之前就蠲免的,少之又少。
不過卓敬也清楚,如果早點發布消息,鳳陽百姓至少可以鬆一口氣,不至背負太大壓力,而且還能主動點,看看能不能保住一點糧食。
翌日早朝。
中軍都督府府事徐輝祖奏報:「衛所軍官貪腐無良,欺壓軍士,依衛所規制與《新軍之策》,當革除其官職,萌蔭世襲者免之,沒收其全部財物,耕牛以補軍士,租賃錢財退還,余者上繳都司衙門,用於軍資,全家發配北直隸等地為民……」
朱允炆微微皺眉,這個處置結果有些溫和,很難形成威懾。
鐵鉉見朱允炆不滿,連忙出班補充:「臣以為,應加鞭三十,以儆效尤!」
徐輝祖暗暗牙疼,鐵鉉啊鐵鉉,你到底是幫忙還是幫倒忙,你說杖三十沒問題,鞭三十,你沒看玩笑吧?那玩意可不是打在屁股上,一旦有軍士發狠使壞,一鞭子下去能抽斷肋骨的。
朱允炆點了頭,特意強調:「由衛所軍士執行。」
徐輝祖見狀,再無法說什麼。
朝議繼續,多是一些無用的話題,還有人彈劾張紞的,理由是張紞在雲南經常去找平西侯宋晟,一個布政使與一侯爺經常在一起,擺明了是有陰謀的。
朱允炆沒理會,這種彈劾都是因為張紞侵犯了衛所利益引起的,有些利益它不是一個點,而是一條線,一個面,張紞得罪了人,被人攻擊也很正常。
不過張紞為人清廉,正直,捕風捉影的事還打不倒這個傢伙,再說了,人家現在已經回雲南了。
御史彈劾的兇悍,不管是不行了。
朱允炆讓彈劾張紞的官員出來,然後說:「你們都是朝廷的忠臣,是朕的棟樑,眼下張紞似有不法事,然缺乏證據,朕今日委派你等前往雲南盤查此事,一有證據,當立即奏報朝廷……」
幾位彈劾張紞的御史傻眼了,去雲南盤查?
這確定不是把我們給發配了?
乖乖,這來回跑一趟半年多了,還未必能活著回來……
御史不知所措。
朱允炆也沒理他們,為利益出頭,倒在利益下面也很正常。
吏部尚書黃觀也沒有等待御史求饒,出班:「皇上,去年底朝廷派禮部主事黃胤宗、行人司行人李寅等出使安南,現已帶安南使臣阮真景回朝,在殿外等候召見。」
朱允炆先宣召陳天平與裴伯耆,然後宣召胡利平等人入殿。
黃胤宗、李寅、胡利平等人入殿行禮,胡利平也算是老熟人了,輕車熟路,行禮完畢,拿出國書。
朱允炆看過國書之後,指了指一旁的裴伯耆、陳天平,問胡利平:「你等可認識他們?」
胡利平知曉胡季犛的計劃,見裴伯耆又站在其一側,就知此人是「陳天平」,當即作驚恐狀,喊道:「這莫不是陳氏之後陳天平?」
朱允炆有些無語,演戲好歹認真一點啊,你胡利平只是一個小官,被胡季犛提拔起來的,據大明掌握的情報,你根本就沒機會接近安南王宮,哪裡認識陳天平去?
不過人家努力配合大明,朱允炆也不好說他表情浮誇,不懂演戲,朝廷大臣見如此,也就肯定了陳天平的身份。
陳天平雖有些疑惑,原本是想借裴伯耆,然後狐假虎威,裝裝樣子糊弄一番,誰想這些人竟認定自己的身份了,這倒省了不少事。
胡利平誠惶誠恐,送上國書,朱允炆看過之後,命陳迪宣讀。
陳迪一力主持出使安南,眼下有了果子,也算是他的功勞。
陳迪越讀越有底氣,聲音洪亮:「乞請大明皇帝暫息雷霆之怒,安南上下寡民小國,無敢為敵,現聽聞陳氏之後陳天平已至大明,我等願讓出王位,迎立陳氏為王……」
當聽聞安南打算撤兵道芹站後,朱允炆笑了,雖然歷史提前了幾年,但該有的把戲,似乎還是上演了。
陳迪面露紅光,很是得意地看了看解縉等人,那意思是,看我老陳,不需動刀兵,只派遣了使臣就解決了南面的危機,節省了多少人力物力……
解縉抬頭看房梁,郁新低頭看笏板,茹瑺已經在打瞌睡了。
陳迪讀過胡季犛的國書之後,對朱允炆道:「皇上,既安南胡氏父子已有悔悟之心,又表誠意退位、退兵,當派人護送陳天平歸國,輔其成王,以修同好。」
朱允炆笑吟吟地看著陳迪,道:「陳閣說得好,既然胡氏父子已是悔悟,又誠心讓出王位,那我大明身為宗主國,也不宜煎迫過甚。內閣擬旨,嘉獎安南胡氏父子,若其照辦,當分封其土地,不追前罪……」
陳天平心滿意足,勝利就在眼前。
為了讓陳天平更好完成使命,安心上路,朱允炆傳達了一個旨意:「胡氏為表誠意,當以其子為質,交換陳天平,待陳天平為王之後,大明放其子回國。」
安南使臣胡利平吃了一驚,大明這一招可有些狠毒,以質子交換陳天平,胡季犛未必會答應啊。不過,這事貌似也不算什麼難題……
陳天平與裴伯耆出班感謝。
朱允炆讓陳天平放心,一定送他安全的出境,陳天平感激涕零,只是他沒有問一句朱允炆,出境是出多遠,這個問題很小,但很要命……
朝會結束之後,陳天平、裴伯耆就返回會同館準備行禮,隨後呂崇找到兩人,說皇上設晚宴招待,陳天平自是歡喜,裴伯耆卻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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