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肅然地說道:「他的名字,叫冉忠。記住本站域名」
「冉忠?」
朱高熾聽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眼皮擠壓下的眼睛微微睜大一些,搜腸刮肚也沒想起來這是哪一路神仙。
朱允熥起身,走到窗戶邊,看著浩瀚的星空,道:「孔子七十二賢,其中有一人名為冉求。」
「啊,你是說冉二爺是冉求的後人?」
朱高熾驚訝至極。
冉求,孔子最得意的門生之一,此人不僅多才多藝,政事能力超強,而且還是一個勇猛善戰之人,曾親自衝鋒作戰,更是一個出了名的理財家,季氏田賦改革就是他主導的。
只不過歷史風雲,跌宕起伏,到了明代時期,也只有衍聖公孔家一脈活躍於政治舞台,復聖顏回一家子也沒了多少動靜,其他七十一賢后人更不用說,隱於民間,銷聲匿跡。
「此人應授予官職!」
朱高熾清楚這些人對大明的重要性,若能光復孔子時代的輝煌,再出一個半個的聖賢人物,那整個大明朝都將光芒萬丈!
朱允熥贊同朱高熾的看法,只是有些為難地說道:「話雖如此,可我們現在是監生,不好進言啊。」
朱高熾走向門口,因為腿腳有些瘸,身體上的肉總是一顫一顫的:「走,去找祭酒。」
朱允熥連忙上前拉住,道:「眼下已是子時,祭酒早就歇息了。」
朱高熾拍了拍胸膛,一臉嚴肅地說道:「人才的事,豈能耽誤?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時,你又不是不知,多少同窗尚未肄業,已被抽調至北直隸等地。若能早點傳召冉忠,豈不是多一份力量?」
朱允熥敬佩朱高熾,此人雖身材臃腫,腳力不便,但心懷仁善,以國事為大,只可惜,這樣的人才只能埋沒在國子監。
宗人府。
兩個侍衛再一次拖著朱有爋,然後一句話不說,丟在了庭院裡,如木頭一般,又站到了門口。
朱有爋喊道:「我要見皇上!」
侍衛不說話。
這位周王腦子拎不清楚,接連幾天擅闖皇宮,被朱允炆一氣之下,關在了宗人府裡面。按理說在這裡閉門思過也就是了,可這位藩王,著實精力充沛,以鬧騰就是半夜,這眼看著太陽都要出山了,他還沒個消停。
當侍衛的也是人,平日站崗還能偷偷眯會,養養神,現在倒好了,吵吵鬧鬧,沒個安生。
「早膳。」
一個宦官端著木托,之上只有一碗大米粥,一個饅頭,還有一根醃製發黑的黃瓜。
宗人府的伙食一向不好,畢竟這地方來的人不多,常住人也不多,皇室劃給的經費實在有限,哪怕你是王爺,也沒轍,好歹對付對付,餓不死就行。
朱有爋坐了起來,抓起饅頭就大口吃了起來,吞咽幾口,又一股腦把米粥喝了個盡,對想要離開的宦官問道:「朝廷有什麼消息,你若告訴本王,有你的好處。」
宦官見左右沒人,加上朱有爋畢竟是周王,考慮到瘦死的王爺也有錢,便低聲道:「朝-鮮給皇上送了個美人,據說國色天香,許多大臣都看迷了眼……」
朱有爋打斷了宦官,道:「說其他事,比如刑部可有要案,安全局可有動作?」
對於這點事朱有爋毫不在意,哪怕是朱允炆弄了一堆妃子也不關自己的事。
宦官苦著臉,低聲道:「王爺,這哪是小子能聽得到。」
朱有爋的目光便得冷厲起來。
宦官突然想起來什麼,低聲道:「前些日子白蓮教妖女被抓入京了,三千多人護送呢,可威風了。」
朱有爋知道這三千人護送了個寂寞,沫兒早就關在了安全局裡面。
啪!
黑色的陶瓷大碗被摔碎了,不等宦官反應過來,朱有爋便撿起一塊殘片,站起來抵在了宦官的脖子上,然後饒至身後,威脅道:「如果你不跑,我不會傷害你。如果你找死,我也不怕殺你!王爺殺一個宦官,還不至於要命吧?」
「王爺,不要殺我,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我,我沒有下啊……」
宦官嚇得直哆嗦,這被割了一刀也太倒霉了,連求饒都比別人少說一半的話,萬一因為這半句見了閻王……
「救命啊!」
宦官哭喊起來。
一時之間,宗人府大亂。
宗人府經歷宋征聽到動靜,連忙帶人趕來,看著朱有爋已經到了門口,正在和兩個侍衛對峙。
兩個侍衛根本不放行,他們的職責就是守著門不讓朱有爋出去,至於宦官的死活,不在職責之內,實在是抱歉。
那什麼,周王大人,你要殺人就快點,完事抬走、沖沖地我們也可以下班了,這太陽都升起來了,站了一夜多累啊。
宦官脖子上已經開始流血了,朱有爋已有些瘋狂,見宋征進來,還在那裡嘴巴一張一合,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但看他竟然敢走過來,那就別怪自己了。
宋征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絆了自己一跤,結果讓自己跑到了前面,脖子一涼,完了,自己成人質了。宦官跑到一旁後怕至極,感謝宋經歷代替自己,等宋經歷以身許國之後,宦官就改姓宋了。
在宗人府鬧事,還是劫持官員,這在大明可是獨一份。
朱允炆正在陪著寧妃用早膳,雙喜匆匆跑了過來,考慮到這種消息不太好,便湊到朱允炆身邊,低聲道:「周王劫持了宗人府經歷,以人命威脅,求見皇上。」
寧妃看了看,默不作聲。
朱允炆微微點頭,揮手讓雙喜退下,然後給寧妃夾了一點青菜,道:「肉你也吃不下,就吃點青菜吧,尚膳監送來的牛奶也可以喝點。」
寧妃享受著這種關護,心裡充滿了幸福。
早膳後,寧妃柔聲說道:「臣妾今日去慈寧宮,皇上去處理政務吧。」
朱允炆拉過韓夏雨,俯身道:「照顧好你姐姐。」
韓夏雨重重點頭保證。
朱允炆笑著離開了鍾粹宮,臉色逐漸陰沉下來,對雙喜問道:「顧三審在何處?」
「已在武英殿外候著。」
雙喜連忙回道。
朱允炆上了步輦,想了想,道:「去宗人府吧。」
「啊?」
雙喜大驚,連忙勸道:「皇上,周王行事瘋癲,不宜接近。」
朱允炆擺了擺手,沒有改變主意。
顧三審聽聞之後,當即趕往宗人府。
宗人府外,已圍了眾多官員。
宗人府就在吏部、戶部等衙署北面,是進入皇宮必經之地,旁邊還有翰林院、太醫院,對面就是五軍都督府,出點事想不熱鬧都難。
湯不平帶人封鎖了宗人府,依舊無法讓這些看熱鬧的官員離開。
沒辦法,安全局權利再大,也管不住人家八卦,墊著腳尖看看又沒違法,再說了,裡面還不乏侍郎、主事、言官,給事中,就連想要去內閣議事的吏部尚書蹇義也在這裡。
安全局強制驅離是不可能的,只好把守著大門,等待宮裡傳來消息,是衝進去幹掉朱有爋還是抓起來吊打一頓。
顧三審看著這些官員,目光中帶著憂慮,人多不是個好事,防護起來更難,便拉過湯不平,道:「用點心,盯仔細了,皇上親自來了。」
湯不平有些意外,道:「這種事直接辦了不就好了,何必勞皇上親自走一趟。」
顧三審搖了搖頭,目光中有些冷厲,吩咐道:「不管怎麼樣,保護皇上安危是我們的職責。若周王想要傷害皇上,不必留手。」
不必留手,就意味著可以當場格殺,而不是制服,重傷。
朱允炆來了,看著跪拜的群臣,只淡然地說了句:「各自辦事,莫要停留。」
群臣不得已才散去。
進入宗人府,經過三道門,朱允炆才聽到朱有爋叫喊的聲音。
「鬧夠了,就把人放了吧。」
朱允炆走入庭院,看著躲在門後面的朱有爋與宋征。
朱有爋眼一熱,當即丟下手中的殘片,將宋征推到一旁,走了出來,跪拜道:「皇上,我願摘下周王爵位,換沫兒一條生路,哪怕是讓我入獄,我也在所不惜。」
湯不平、郭綱上前,刀已出鞘,一旦朱有爋有半點異動,頃刻之間便讓他人頭落地。
朱允炆凝眸,深深看著朱有爋,道:「你在宗人府劫持宦官、經歷,將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就為了一白蓮女子!朱有爋,你對得起自己的姓氏嗎?」
朱有爋抬起頭,淚流滿面,嘶喊道:「若她死了,我要這姓氏又何用?」
朱允炆向前兩步,沉聲道:「值得嗎?」
朱有爋的下巴上掛著淚水,終脫落而下,落在石板上,暈開一片潮濕,決然地說道:「若皇上動過『情』,就不會問出值得不值得的問題,若皇上懂得『情』,就不會在意任何人的看法,若皇上要失去『情』,就會明白,哪怕是狂戰天下,與所有人為敵,也要護她周全!」
朱允炆看著痴情徹骨的朱有爋,他是一個很荒唐的人,也是一個很失敗的人,但不得不說,他又是一個用情至深的人。
他不是一個好人,卻深愛著一個人。
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生死都許出去了,誰還在乎其他小事?
朱有爋愛一個人愛得轟轟烈烈,驚天動地。這是令人羨慕的感情,還是讓人悲哀的鬧劇?
朱允炆沒有過生死相隨的感情,如果自己要死了,估計也沒誰真願意主動陪自己住在皇陵裡面的。
「白蓮沫兒手上沾染著大明軍士與百姓的血,你知道她沒有生路可走。」
朱允炆認真地說道。
朱有爋癱坐在地上,懇求地看著朱允炆,道:「一位大明藩王的命,還換不來一女子的命嗎?」
朱允炆道:「周王朱有爋劫傷宗人府官吏,行事多有不端,現革去周王爵位,廢為庶民。你現在只是一個庶民,憑什麼換她的命?」
朱有爋臉色蒼白,手微微顫抖,頹然地說道:「指月盟言話婚書,醉酒痴夢紅衣舞。三生三世不二顧,生死豈能兩殊途?」
看著已有死志的朱有爋,朱允炆握了握拳頭,轉過身,下令道:「朱有爋與白蓮教有染,押至安全局總部審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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