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厲風行,當機立斷,是平安的風格。閱讀
平安在收到倪瓊等人的供詞後,不到三個時辰,便調動了三萬北平衛精銳,以雷霆之勢,包圍了燕王三衛,親自進入大營,將正在訓話的張玉、朱能給抓了起來。
張玉、朱能的親衛想要阻攔,平安一聲如雷怒吼:「誰敢動手,便是與謀逆之人同黨,誅滅三族!」
謀逆之罪,不是誰都能扛得住的。
沒成家還好,為義氣死了也就死了,不牽連別人。可成家的人,誰會為了義氣,葬送一大家子?
加上平安所帶的人手,皆是人高馬大,武器精良,準備充分,一旦開戰,沒有準備的燕王三衛只能如待宰羔羊,任人屠戮。
平安一劍斬斷了桌案,喊道:「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皇上為了新軍之策,殫精竭慮,日夜操勞!誰若是敢對不起皇上,敢對抗朝廷,那休怪我平安不客氣!別說是指揮僉事,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問問我手中的劍答不答應,問問我手下兄弟,答不答應!」
數萬精銳之師,身穿明亮的盔甲,手持鋒利的武器,士氣高昂,耀武揚威地從燕王三衛大營離開,整個過程中,竟沒有半點喧譁,沒有半點嘈亂。
有序的,沉默的。
也是強大的!
張玉、朱能被抓,讓燕王府的朱高熾、朱高煦等人驚慌失措,金忠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朱棣麾下有不少厲害的戰將,如丘福、潭淵、柳升、張玉、朱能、觀童、盧振等,但論統御力而言,張玉、朱能堪稱最強。
如今張玉、朱能被抓,意味著燕王三衛失去了最強的指揮將領。而更為嚴重的是,燕王三衛人心浮動,瀕臨解體,五百餘人叛出三衛,投奔都司衙門便說明了這點。
「進來吧,王爺醒了。」
徐儀華眉頭緊蹙,拉開門,對拿不準主意的眾人說道。
眾人連忙進入房間,朱高熾將平安抓走張玉、朱能的消息告知朱棣,朱棣靠坐在床上,眼窩深陷,疲倦不堪,嘆息道:「你們怎麼看?」
「父王,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起事!」
朱高煦連忙說道,闡述著自己的看法:「當下朝廷步步緊逼,削藩意圖已昭然若揭。我等不能坐視屠刀斬落,應趁此機會,以救出張玉、朱能兩位將軍為由,調動三衛,拿下北平府!」
朱棣目光中透著隱憂,看向朱高熾,問道:「你的看法呢?」
朱高熾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父王,事已至此,我們當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引新軍之策入三衛。」
「大哥,你糊塗啊!」朱高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質疑道:「若能引新軍之策,還需等到今時今日?」
朱高熾沒有理睬朱高煦,看著朱棣,凝重地說道:「兒臣分析過朝廷之策,也調閱過朝廷在北平府周圍的所有布置,只看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朱棣問道。
朱高熾認真地說道:「皇上知道我們要反,但卻不希望我們反。」
一旁的袁榮譏笑出聲來,說道:「什麼叫知道我們要反?若朝廷知曉,那大家此時就應該被廢為庶人,或羈押京師,又怎會安然待在這裡?不希望我們反,又是何意?難道皇上寬宏大量,想要以仁來感化我們?讓我們歸心朝廷不成?」
「你閉嘴!」
朱棣冷冷喝道。
袁榮臉色一陣難看,但卻不敢再說話。
朱棣閉上眼,問道:「金忠,你如何看?」
金忠上前一步,眉頭緊蹙,目光中滿是擔憂,說道:「若新軍之策再不入三衛,我們將再無機會。可一旦新軍之策入三衛,我們的機會,也將極為渺茫。」
「現在便控制北平府,一切問題不就解決了?」
朱高煦不滿地喊道。
金忠看向朱高煦,恭謹地說道:「世子,平安、盛庸此時早已做好防備,這種情況下,三衛未必可以控制北平府。縱然是控制了北平府,那我們又能去哪裡?不要忘記了,北平府周圍還有四十萬大軍。」
「向南,是耿炳文固守的真定、保定、河間,向東是瞿能、徐凱把控的山海關、開平、臨清一線,向西是武定候郭英控制的大同,向北又是不毛之地。以當下三衛的軍心與戰鬥力,無論是哪個方向,都沒把握。」
「為今之計,也只能接納新軍之策,以圖後勢。這是不得不施行的辦法,也是挽回三衛軍心的,唯一辦法。」
金忠的話,讓朱高煦很不高興,認為金忠是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對朱棣說道:「父王,只需給一萬兵馬,我定奪下北平城。」
朱棣擺了擺手,看向朱高熾,說道:「你說得對,皇上不是在迫使我朱棣造反,而是迫使我不反!無論是北平布局,還是山海關、大同、濟南、真定等地布局,亦或是道衍師父調至京師,皇上所用,皆是一個『勢』字!」
「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呵呵,本王這個侄子,好的很啊。」
朱高熾低著頭,咬牙問道:「父王,我們該怎麼做?」
朱棣哀嘆一聲,疲倦地說道:「罷了,引新軍之策入三衛,靜候機會吧。若蒼天眷我,必有轉機。」
「王爺,平安求見。」
丘福低聲通報。
朱棣面色一凜,朱高煦等人也有些慌亂,平安前腳抓了張玉、朱能,後腳便來燕王府,是什麼意圖?難道說他已得到旨意,想要將燕王一眾檻送京師?
「沒有衛隊。」
丘福補充道。
朱棣目光幽森,起身下床。
徐儀華連忙攙扶,朱棣搖了搖頭,說道:「不礙事,若這點風浪都經受不住,本王又如何馳騁漠海?讓平安來吧。」
主殿。
平安向朱棣行禮,帶著歉意說道:「今日收到情報,張玉、朱能挑唆士卒對抗朝廷,意圖謀反,事發緊急,都司來不及請示燕王,緝拿張、朱兩人,還請燕王體諒。」
朱棣冷著臉,揮袖,將桌上的茶碗掃在地上,厲聲說道:「體諒?張玉雖是元朝降將,卻歸順我大明,立下汗馬功勞,在捕魚兒海戰役中,更是威名赫赫,又曾隨藍玉征討遠順、散毛諸洞,為太祖器重,任安慶衛指揮僉事。」
「後隨本王,出塞征戰,作戰驍勇,足智多謀,屢建功勳,如此赤膽忠肝之人,你們竟然說意圖謀反?那朱能原本是我燕山中護衛副千戶,見他忠勇有為,便將其提拔為右護衛指揮僉事,追隨本王多年,什麼品性,本王會不知?」
「莫要說什麼挑唆士卒對抗朝廷,便是一句不忠於朝廷的話都不曾說過。何來謀逆?平安,你若拿不出證據來,休要怪本王奏報京師,問你失察、縱兵、污衊之罪!」
平安看著發怒的朱棣,只平靜地拿出了一疊紙張,放在了桌子上,輕聲說道:「這裡有一百份三衛士卒口供,都司衙門還有四百多份,若燕王大人需要,本都司不介意再往返一趟。只是希望燕王,保重才是。」
說完,平安施禮,大踏步走了出去。
朱棣面色陰晴不定,拿起那一疊供詞,看著上面的口供,耳中陡然傳出了陣陣轟鳴,眼前一黑,再次昏厥。
平安聽到了動靜,但卻沒有回頭,出了燕王府,直奔都司衙門,下令北平府戒嚴,沒有都司命令,任何軍隊不得擅自調動;命令盛庸帶兵三萬,盯緊燕王三衛,一旦有異動,無需請示,可直接動手。
坐在都司衙門中的,不止是平安,還有張昺。
張昺對於平安的行事方式很是不放心,提醒道:「若沒有朝廷許可,萬萬不可動用大軍,清絞三衛,更不可圍困燕王府。」
平安知道張昺是好意,不請旨而動燕王,那是擅專兵權,肆意妄為,是對皇室威嚴的蔑視與挑釁!
其下場,也可預料。
雖然朱允炆給了張昺、平安、盛庸很大的權力,甚至囑託過,一旦燕王有異,可主動出擊。但囑託歸囑託,沒有明確的旨意下來,萬一出了問題,那誰來背黑鍋?
平安清楚這個道理,但更明白,對付朱棣這種厲害人物,要麼不動手,要麼就直接乾死,拖得時間長了,那死的人,便是自己。
「我給朝廷去一封奏報。」
平安清楚此時局勢複雜,寫完奏報,剛想以八百里加急送出,盛庸卻匆匆跑了進來,臉色驚疑不定地喊道:「不好了。」
「難道說燕王真的行動了?!」平安面色凝重,霍然戰了起來。
盛庸上氣不接下氣,看著略顯驚慌的張昺,還有鎮定冷峻的平安,連忙說道:「燕王,燕王,他瘋了!」
「瘋了?」
張昺一臉疑惑。
平安瞪大眼,有些錯愕,難道不應該說燕王反了嗎?
怎麼說是燕王瘋了?
盛庸喝了一口冷茶,打了個哆嗦,然後看著平安,嚴肅地說道:「剛剛得到消息,燕王朱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