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裴伯耆想當申包胥

  張輔抑鬱了。記住本站域名

  原以為整訓軍士是一個燙手山芋,不成想竟是兩個……

  看韓觀的意思,他是將主意打在了二炮局身上,想要讓自己出面給朝廷上書,調新式神機炮進入廣西。

  對於二炮局張輔也有所耳聞,仿製安南神機炮對那些匠人而言並不算什麼難事。只是,朝廷怎麼可能會將先進的神機炮優先供給廣西?

  有好東西,自然是緊著京師、北地要塞。

  「等等,繳獲的安南神機炮並不是全部運往京師,還有一部分被運到了桂林衛所吧?」

  張輔眯著眼看著韓觀。

  安南神機炮較之大明神機炮更厲害一些,這一點張輔清楚,韓觀也清楚,一些安南神機炮是運到了京師,但負責仿製的可不止是京師的二炮局一家,桂林衛所中也有專門的匠人負責火銃、神機炮、火藥的製備。

  以韓觀的精明,他絕不會放棄仿製安南神機炮的機會。

  韓觀嘆了一口氣,道:「廣西匠人數量不足,仿製出來也難以大量裝備,可二炮局不一樣,那裡匯聚著數量最多、能力最強的匠人,無論是材料儲備還是製造規模,都遠超地方,只靠著廣西都司下屬衛所來仿製,一年又能有多少?」

  「既然朝廷對安南有心用兵,就應該提前做準備,讓二炮局優先發來一批神機炮,他日戰事起,京軍也可輕裝而來,不至耽誤太長時間。最主要的是……」

  張輔眉頭一抬。

  韓觀停頓了下,旋即說道:「我收到消息,京軍神機營出現了大變化,火銃、火炮的威力增加不少,原因就在於二炮局研製出了新式火藥。」

  「新式火藥?」

  張輔有些驚訝。

  韓觀重重點頭,道:「這個消息雖談不上機密,但知曉的人也不多。你以為我為什麼選擇你來整訓軍士,因為只有你才能拿到二炮局的新式火藥與新式神機炮。」

  「為何是我?都司大人只要上書,朝廷必然會……」

  張輔皺眉道。

  韓觀打斷了張輔的話,認真說道:「自你至廣西至今,想必也清楚皇上對你的重視。在對胡杜的作戰中,皇上欽命你為先鋒,這對一個從未單獨領兵作戰的將領而言,是極冒險、極不尋常的。我雖不知皇上為何如此看重你,但你沒有讓他失望。現在你張口,遠比任何人張口更有作用。」

  張輔也有些疑惑,自己在家好好看書,突然被朱允炆派到廣西南寧,之後又派為先鋒,到現在憑軍功升任指揮同知,這種升官的速度,堪稱罕見。

  如果說自己有背景,皇上信賴、支持也就罷了。

  可自己偏偏沒什麼背景,最大的背景就是老爹張玉,他一直在海上漂著打倭寇,還有個背景是燕王,不過燕王忙著訓練京軍,他為了避嫌,絕不會推薦任何「自己人」充任軍官。

  可朱允炆不僅用了自己,還給予了自己極大的信任,他似乎篤定自己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武將。

  而一開始,自己都沒有十足的信心。

  韓觀拍了拍張輔的肩膀,留下了一句話:「一切都看你的了。」

  看著離去的韓觀,張輔感覺肩膀上的擔子更沉重了。

  韓觀留下的話,絕不只是向朝廷索要新式火藥之類,而是關乎未來。

  張輔清楚,承擔軍士整訓本身就意味著日後出征安南時,自己是廣西衛所的「領頭人」,畢竟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是作戰大忌。

  在張輔準備擬寫奏摺時,安南陳氏舊臣裴伯耆終抵達京師。

  朱允炆等待此人,已有些日子,當裴伯耆進入京師之後,特免去其「學習禮儀」一環,准其入殿。

  裴伯耆看似已年至花甲,實則只有四十出頭,只不過安南國內突發變故,導致憂心忡忡,面容憔悴,華發已生。

  「臣安南陳氏之臣裴伯耆叩見大明皇上!」

  裴伯耆跪拜,剛說了一句話,已是悲痛萬分,放聲痛哭。

  朱允炆坐在上面一臉鬱悶,不知道的還以為建文帝駕崩了,喊了兩聲「起身」也不知道站起來。

  解縉走出,對朱允炆行禮之後,便走向裴伯耆,將其拉起,道:「還請先生平息悲憤,言明身份與來由。」

  裴伯耆擦了擦眼淚,悲傷地喊道:「大明皇上,臣名為裴伯耆,祖、父皆為安南陳氏執政大夫,臣母實陳氏近族,故臣自少侍國王,受爵五品,從隸武節侯陳渴真為裨將,然……」

  老淚縱橫。

  「去年時,奸臣胡季漦父子殺主篡位,屠害忠臣,滅族者以百十數,臣兄弟妻子亦被收戮。胡氏父子更是遣人捕臣,想要一舉絕滅。臣聞事變,棄軍遁逃,轉入山林,深居窮僻,與蠻獠猿狄雜處……」

  伴隨著裴伯耆的描述,朝廷官員與朱允炆可以想像得出,那一段時間對於裴伯耆恐怕不好過。

  估計還過了一段人猿泰山的日子。

  「臣為陳氏之臣,耿耿忠誠,天地可昭!然鬱抑無告,無能為力,更難以憑藉自身之力,為陳氏、家人報仇!後聽聞大明飛奪鎮南關,剿滅胡杜大軍,胡杜授首!臣便冒險而出深山,翻山越嶺,躲避胡氏軍兵,直至抵達鎮南關……」

  朱允炆聽著裴伯耆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他的提前登場,果然與改變的歷史有關。

  太祖朱元璋是一個特別的人,他對內施政是高壓統治,伴隨著不少腥風血雨,但在對外關係上,卻頗有「理想主義」色彩,如對於安南進犯,幾次都只是下個敕令,責怪幾句,然後沒有後文了。

  寬容敵人,意味著傷害自己。

  大明的廣西就這樣被傷害了很多年,直至朱允炆拔劍出鞘,消滅了胡杜大軍。

  裴伯耆正是有感於大明軍士的血性與英勇,才冒險走出來求救於大明。

  「奸臣黎季漦,乃故經略使黎國耆之子,世事陳氏,叨竊寵榮,其子胡漢蒼,亦忝貴仕,一旦得志,遂成弒奪,改姓名胡一元,子日胡奃,改國號為大虞,肆虐下民,百姓銜冤,呼天叩地,忠臣良士,疾首痛心……」

  朱允炆看著捶胸頓足的裴伯耆,不得不說,此人是一個極有演講天賦之人,言語、動作、神情,抑揚頓挫之間,很是調動人的情緒,不少朝臣因此而被觸動。

  裴伯耆鋪墊了許久,終於說出了最後的目的:「臣請宗主天威,興兵南下,復立陳氏子孫,使主此土,則區區遠夷,仰戴聖德,恭修職貢,永作外藩。」

  在停頓了一下之後,裴伯耆表現出了自己的決心與忠誠:「臣不才竊效申包胥為人,敢以死罪請,伏望陛下衰矜。」

  朱允炆審視著叩拜的裴伯耆,他對於中原文化有著極深的了解。

  這也不奇怪,在明代,不,可以說是在漢唐時期,安南、高麗就極度仰慕中原文化,他們在很多方面都仿照中原設置,包括科舉。

  安南有科舉,而科舉的很多內容,便是中華文化。

  裴伯耆在這裡用了「申包胥」的典故,而此人確實是古代忠賢典範!

  在春秋時期,伍子胥與吳國孫武帶軍士攻打楚國,攻入楚都郢,楚昭王出逃到隨。

  伍子胥沒有抓到楚昭王,就找楚昭王的老子發脾氣。

  按理說,打不了兒子,揍一頓老子也沒什麼,可問題是,楚昭王的老子已經掛了,都埋在墳墓里了……

  於是伍子胥鞭屍三百。

  當然,這背後也隱藏著原因,畢竟伍子胥的父兄都被楚家人幹掉了,做出點鞭屍的事也好理解。

  但申包胥卻認為自己的老朋友伍子胥幹得太過了,為了復國去找秦國幫忙,秦國不想幫忙,於是申包胥便站在秦城牆外痛哭,直哭了七天七夜,滴水不進(個人認為是史書誇張手法),以一出「哭秦庭」的戲感動了秦國君臣。

  據說秦哀公親賦「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的《無衣》,然後發戰車五百乘,遣大夫子滿、子虎救楚,幫助楚昭王復國。

  此時裴伯耆用申包胥的典故,就是告訴大明君臣,如果不答應,自己也會哭上幾天幾夜,直到你們答應為止。

  朱允炆不在乎裴伯耆的眼淚,畢竟裴伯耆不是孟姜女,哭不倒長城,也哭不垮南京城,只是考慮到城市形象問題,只好安慰道:「胡氏亂政,朕雖有耳聞,然不可輕信一面之詞。你且暫住在京師,待朕遣人調查清楚,再作安排。」

  裴伯耆悲戚不已,喊道:「百姓深陷水火,無時無刻不是煎熬,還請大明早日發動天兵,剿滅胡氏小人!」

  朱允炆頷首,問道:「陳氏可還有後人?」

  裴伯耆一臉苦澀,道:「胡氏亂國,準備充分,陳氏宗族恐怕……然臣聽聞事變之時,並非在城中,對其中事知曉不多,或有僥倖之人逃脫。」

  朱允炆皺了皺眉頭。

  對於胡氏而言,若他準備充分動手的,陳氏老少怕一個不留才是,讓人逃出去,這種事的概率是不是太低了?

  不過歷史書確實記載過陳氏還有一後人名為陳天平,難不成歷史記載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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