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於黃庫大殿中,要求火藥司、火銃司、火炮司搭建新的管理班子,統籌二炮局事務,指示三司之間加強技術交流。Google搜索
數日之後,山東汾水河畔。
宋禮看著水量較為充沛的汾水,眉頭緊鎖,對一旁的藺芳說道:「會通河已經探訪清楚,事情有些麻煩。」
藺芳臉色有些難看,事情何止是麻煩,可以說是棘手。
按照朝廷最初的設想,以大清河為界,可以將會通河分為南北兩段。
北段只是河道淤塞、狹窄,只需要調動民工挖除淤泥,拓寬河道即可。
南段稍微複雜一些,需要首先疏浚、拓寬原會通河河道,然後引一部分汾水進入壽張與濟寧的運河之中,提供充沛的水量,以滿足會通河南段所需。
但現實並不像朝廷計劃的一樣。
宋禮連日奔波,探訪會通河與周圍水系,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而這個問題若得不到處理,會通河還真的疏浚不了!
朝廷在分析會通河疏浚方略時,採取的是洪武十五年繪製的輿圖。可在洪武二十四年,黃河在原武決堤,不僅出現了淮河奪淮的災難,還有一部分黃河進入了東平境內的安山湖,並在安山湖向東而去。
安山湖淤塞了,會通河河道也被徹底淤塞,一些河段直接被黃河攜帶的泥沙徹底填平!比如宋代的八百里梁山泊,到現在,只剩下了一個小小的池塘!
在這種情況下,宋禮想要重開會通河,就不再是「疏浚」,還必須「開鑿」出來一部分河道,而這無異於加大了工程量。
工程量增加,宋禮還可以承受,畢竟是多花點錢糧、時間的事,可還有一個問題,卻不是宋禮可以承受的。
河流、胡泊淤塞,那就不再是河湖,成了土地了。
既然是土地,拿來種莊家也很正常。大明政策鼓勵墾荒,百姓們一看,呀,有荒地,於是扛著鋤頭就去了……
官府從不過問,估計即使是知道了,不僅不會責怪,還會勉勵幾句,讓多打點莊稼。
這一晃都過去六年了,人家莊稼都收了十幾茬了,現在你宋禮跑出來說這是公家的地,要收回,還要挖一條大大的河溝,老百姓不干啊。
就靠這兩畝地養活老婆孩子的,你宋禮想要搶田,信不信我們跟你拼命!
宋禮嘆息不斷,找尋不到良策。
就僅有的會通河河道來看,兩岸皆是良田,拓寬河道本就要占走許多,這如果又要從老百姓「田裡」要「田」,那波及到的百姓,沒有五萬戶,也有三萬戶。
在這幾萬戶中,怕會有幾千戶人家失去土地,如此多的人家,朝廷如何安置?難道還要再移民?山西大移民還沒有正式開始,戶部的壓力已是不小,再加一些人口,朝廷又要多花多少錢糧。
「大人,百姓之事應請示朝廷,再作打算。」
藺芳提醒道。
涉及不少百姓,一旦處置不當,很可能會導致流民出現,到時候若有人「揭竿而起」,必會大亂山東。
要知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就是修河引起的。
宋禮將腳下的一顆石子踢至汾水中,看著激起的水花,說道:「百姓之事尚能處置,只要朝廷有決心。但眼下最困難的,還是水源。」
「水源?」藺芳不解地看著宋禮,道:「大人,汾水不就是水源?」
宋禮轉過身,背負雙手,道:「朝廷開會通河是有野心的,你看過朝廷文書,應該知曉其中玄機。」
藺芳眯著眼,思考一番,皺眉搖了搖頭,道:「下官愚鈍,還請大人明示。」
宋禮向前走去,對跟在一旁的藺芳解釋道:「元廷時開會通河,河道較窄,且河水較淺,一年自南向北,運糧不過三十萬石,可朝廷命我等重開會通河,需要達多少?」
藺芳吸了一口涼氣,道:「不低於二百萬石!」
宋禮重重點了點頭。
這就是重開會通河的難點所在。
只簡單疏浚會通河,並不能解決運糧問題。
二百萬石的年運糧指標,意味著會通河不僅要清淤泥,拓寬河道,還必須有更為充沛的水源,以支大船、重船行運。
可問題是,水從哪裡來?
指望老天爺賞臉,那是不可能的。
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在會通河周圍尋找河道,將其水流注入會通河。
而所選擇的河流,必須在地勢上相對會通河偏高一些,水量還不能少,距離也不能太遠,縱覽兗州府內河流,也就汾河相對合適。
汾河,在此時分為大汾河與小汾河兩支。
大汾河起於泰安,小汾河起於濟南新泰,兩條河流在徂徠(cu,lai)山西面合流,之後在寧陽北堽城,再次分為兩支,主幹汾水流向西南墳上,支流就是濟寧城外的洸河。
調汾河水為會通河提供水量,也並非是宋禮與朝廷的空想,而是借鑑元廷的做法。
只是,元廷時期的會通河,只需要能走船就可以了,借點汾河支流水完全滿足需要。但眼下朝廷的目標不僅僅是能走船,還必須是能走大船。
再想要單純依靠汾河解決問題,就有些異想天開。
而且,受黃河決堤影響,會通河南段地勢抬高,想要將汾水引入會通河,需要跨過梁山、安山,沒有了舊河道,想要經過這兩處山丘,並不容易。
「郭守敬在元廷也算是河工大家,依舊沒有解決這個問題,我宋禮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宋禮仰頭看去。
藍天白雲,是個好天氣。
「大人,若是借汾水不可行,我們必須另尋他法。」
藺芳終明白問題之難,超出了自己想像。
宋禮無力地說道:「另尋他法,說來簡單,可又如何去做?」
想要找到合適的水源,豈是說有就有的。
即便是找到了,引動河水注入會通河,便意味著需要開出一條河道出來!說不得因此一項,朝廷就需要多支出一二百萬貫之多!
「汾河是最合適的水源。這樣吧,你我分開探尋,一面尋找汾水入會通河之法,一面查看是否有其他合適水源。」
宋禮深知時間緊迫,提出兵分兩路之法。
藺芳點了點頭,商議後,準備向北探查。宋禮則向西南,前往汶上。
曲阜,衍聖公府。
兗州府知府鄭剛便服秘訪,見禮之後,對衍聖公孔訥道:「朝廷重開會通河的決心很大,怕已無法更改。」
孔訥輕輕敲了敲桌子,冷笑道:「朝廷不改法令,那就是讓山東百姓去死。鄭大人,這些年來山東疲敝窮困,好不容易修養兩年,新皇登基才一年,竟要動如此大工程,他將百姓置於何處!」
「衍聖公,慎言啊。」
鄭剛額頭有些冒汗,整個大明敢如此說皇上話的,恐怕沒幾個人。
孔訥一臉不屑,嚴肅地說道:「去年夏日大雨,黃河水暴漲,張顯宗為保鳳陽府等地,決堤黃河,將黃河水引入山東,淹沒了不少良田,大清河那裡還有幾千流民。朝廷以張顯宗為功,誰又在乎過大清河的百姓?」
「我等讀聖賢書,當明事理,辨是非。眼下山東百姓已然不能再作徵調。若朝廷一意孤行,衍聖公府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鄭剛皺眉,看著孔訥,問道:「大人可是在威脅朝廷?」
孔訥起身道:「威脅,鄭大人這頂帽子太大了,孔某可承受不起。只是我為衍聖公,有守護蒼生,仁愛百姓之心。」
「既如此,衍聖公何不直接上奏朝廷?」
鄭剛聲音低沉。
孔訥甩袖,冷聲道:「若宋禮奉旨而來,下令徵調百姓與匠人,衍聖公府自當進言。」
鄭剛咬了咬牙,很想喊一句:
白痴。
一旦宋禮奉旨徵調民工,自然是朝廷批准了治河方案,到那時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你衍聖公府再進言,還有個毛線用!
真當現在的衍聖公府還是元廷時候,可以與皇上「平起平坐」?
鄭剛施禮,準備離開。
突然之間,孔訥喊住了鄭剛,問道:「鄭大人,聽聞齊泰、景清在開封府雷厲風行,即整治生產,又請來旗牌,調動衛所打擊白蓮教。緣何鄭大人治下,不見如此景象?」
鄭剛眼神一寒,轉過身看向孔訥,道:「衍聖公此話何意?」
孔訥捋著鬍鬚,緩緩說道:「衍聖公府可不是聾子,在這兗州府內,白蓮教日益活躍,這一點鄭大人不會不知。」
「你……」
鄭剛臉色一變。
孔訥呵呵笑了笑,道:「若是朝廷知曉此事,不知鄭大人還能在知府的位置上坐多久?」
鄭剛冷冷看著孔訥,沉默不言。
孔訥抬頭看了看大殿,嘆了一口氣,道:「衍聖公府再不修繕,就遮蔽不了風雨了……」
鄭剛握了握拳頭,胸口鼓動幾次,突然換了笑臉,道:「小事耳,下官回去之後,便會安排人送來修葺之物,也免得風雨吹落大殿之內。」
孔訥連連點頭,得意地離去。
鄭剛心懷怨恨,咬牙切齒。眼下的衍聖公府,越發貪婪,越發功利了。
不過,白蓮教!
鄭剛有些猶豫,山東是有著不少白蓮教徒,尤其是受齊泰、景清整肅開封府影響,一批白蓮教徒轉入地下,隱匿起來,可一些頭目卻無法隱藏,只能逃出河南,進入山東境內。
其中兗州,便是白蓮教重地。
這些人從不鬧事,還很懂事,時不時送點東西或美女過來,尤其是名為廣袖的女子,實乃是人間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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