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陣!
哈兒歹眼神中浮現幾許戒備,脫魯忽察兒眯著眼,面色嚴肅地低聲說道:「人未到,先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呵呵,來者不善啊。」
箭矢陣是正面衝鋒陣,以最精銳部分居中居前,負責鑿穿任何阻礙,左右兩翼跟進,以撕開防線。
如箭矢一般,穿刺而過。
這種陣型,有著明顯的進攻性。
寧王朱權勒住了馬,將手高高抬起,身後軍士紛紛停住,一言不發地看著前方。
脫魯忽察兒攜哈兒歹等一干人出外迎接,脫魯忽察兒右手握拳,捶放在左胸口,欠身道:「朵顏衛眾見過寧王。」
朱權豪爽一笑,翻身下馬,道:「僉事大人無須多禮,本王此番前來,只是按例巡查朵顏衛,若有困難,可一一告知,本王定轉知朝廷。」
脫魯忽察兒平和地笑了笑,側身邀請道:「王爺,還請入帳。」
朱權轉身看了看左右,命其他人在外等候,只帶了劉長閣與克山兩人,與脫魯忽察兒等人向里走去,看著不遠處的人頭,朱權不由停下腳步,問道:「這是?」
脫魯忽察兒平靜地笑了笑。說道:「此人乃是漢人胡巍山,前些年進入朵顏衛,看他有點力氣,便讓他牧馬,可誰知他竟仇視大明,今日也不知怎地,竟挑撥朵顏衛與大明關係,讓朵顏衛攻下大寧府。」
劉長閣看著死不瞑目的人頭,看那血依舊在流,便知此人被殺便在不久。
這是一個野心家,也是一個仇視大明的人,不過,他死了。
朱權眼神微微一寒,看向脫魯忽察兒,緩緩問道:「僉事大人真想要大寧府嗎?」
脫魯忽察兒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地上的屍體,說道:「王爺,若朵顏衛想要背叛大明,何必殺了此人?又何必給王爺解釋?正因心中無愧,忠於大明,天地可昭,才有膽量坦然直言。」
朱權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朵顏衛是忠臣,這一點本王知道,朝廷也知道,只是這等亂臣賊子,實在是該殺,不知此人家人在何處?」
脫魯忽察兒抬了抬眉頭,道:「聽聞只有他一人,其他家人,怕是不在人間。」
「倒便宜了他!」
朱權冷冷說道。
脫魯忽察兒牙齒有點疼,老朱家就是這德性,斬草的時候,還不忘記刨個根……
入帳。
脫魯忽察兒安排其其格準備酒宴,邀請朱權上座,朱權不肯,最終推諉幾次,朱權才「被迫」坐在了北面,但朱權也十分來事,只偏了偏位置,以稍東北位坐下。
在人家的地盤喧賓奪主,是不合適的。
雖然朵顏衛臣服於大明朝,但人家只能算是拿錢辦事的「僱傭兵」,客氣點,人家聽從大明朝調遣,幫著明朝守護下大東北。
若是不客氣的話,隨時都可能翻臉,僱傭兵幹掉買家的事,也不是沒有過……
朱權寒暄幾句後,便詢問道:「僉事大人,寒冬將至,不知朵顏衛可做好準備?」
脫魯忽察兒面露難色,唏噓長嘆兩聲,說道:「還請王爺放心,朵顏衛過冬,沒有問題。」
朱權擺了擺手,道:「看你神態,可不像是沒有問題。往日直爽,怎就不見了?有什麼事,直說吧。」
「王爺,真的沒有問題。」
脫魯忽察兒肯定地說道。
一旁的哈兒歹連忙說道:「大人,怎麼能叫沒有問題,今年冬日,可是困難的很啊。」
「閉嘴,王爺在此,如何能言困難?」
脫魯忽察兒呵斥道。
朱權見狀,止住脫魯忽察兒,對哈兒歹問道:「同知大人,還請直言。」
哈兒歹一臉憂愁地說道:「王爺,臣聽聞北地寒風已起,今年冬日定是嚴寒難擋,可以朵顏衛所存貨物,恐無法抵抗嚴寒,且朵顏衛手中食鹽並不多,若冬日有大雪封路,朝廷供應不及,朵顏衛便面臨無鹽可用境地,到時嚴寒與缺鹽交並,朵顏衛必損失慘重啊。」
朱權皺了皺眉頭,問道:「本王記得,朝廷不久之前,剛剛給朵顏衛供應了一批食鹽吧?足有二十石,夠朵顏衛吃用兩月之久。」
哈兒歹有些著急,道:「王爺,朝廷供應食鹽,不過是以最低量為準,且是按數年前一萬八千戶來計,如今朵顏人口已增至兩萬戶,牛馬數量更有所增加,依舊按照舊制供應食鹽,根本不夠用啊。」
朱權有些為難,看向脫魯忽察兒,問道:「可真如此?」
脫魯忽察兒嘆息道:「卻有如此問題,不過王爺請放心,朵顏衛不會成為朝廷負擔,我們少吃幾口鹽便是。」
朱權看著有些悲壯的脫魯忽察兒,掃了一眼劉長閣,然後說道:「朵顏衛有困難,朝廷不會不管不顧。不若這樣,本王讓隨從去查探一番,也好知悉朵顏衛問題所在,回至大寧後,便以文書通告朝廷,可否?」
哈兒歹肅然起身,道:「我願帶路。」
朱權看了一眼劉長閣與克山,點了點頭,兩人起身跟隨哈兒歹走出營帳。
脫魯忽察兒聽人已是走遠,便伸手抓起一塊大骨頭,對朱權說道:「那個就是安全局前指揮史劉長閣?」
朱權微微點頭,道:「此人不可小視。」
「呵呵,依我看,不過如此。」
脫魯忽察兒不屑地說道。
朱權並不解釋,因為脫魯忽察兒不知道劉長閣的過去。
在很長時間裡,劉長閣毫不起眼,但他從軍十多年,甚至參與過捕魚兒海之戰,戰鬥經驗豐富,更難得可貴的是,此人竟還識文斷字,頗有將才。
只不過在洪武朝,將星太多,就連藍玉那樣的天才,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黯淡無光,何況是劉長閣這種低級軍官。
朱允炆發現了劉長閣,並將自己安全局交給了他,可見劉長閣本事非同小可。
朱權高傲,但卻不會過於輕視存在威脅的人,看著脫魯忽察兒,輕聲說道:「朝廷那邊未必會增加供應,鹽鐵之物,被朝廷管控的更為嚴苛了。」
脫魯忽察兒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說到底,明廷還是不願接納朵顏三衛,始終將我們作為外人啊,這些年的臣服,還不足以贏得他們的認可嗎?」
朱權聽著如此言論,竟沒有任何反駁,平淡地說道:「所以,臣服明廷,不如臣服於本王。只要本王在大寧,朵顏三衛便少不了供應。若本王出了事,或離開了大寧,呵呵,朵顏三衛,也只能和韃靼、瓦剌一樣,只靠一些游商續命。」
脫魯忽察兒知道這個道理,也清楚朱權死不得,走不得。
「你的野心是不是太大了一些?你所求的,是什麼?」
脫魯忽察兒嚴肅地問道。
朱權拿起一把小刀,剔下一塊肉,優雅地咀嚼著,吞咽之後,輕輕說道:「本王所求的,你自是清楚。眼下劉長閣在大寧,是一個威脅,他在,交易很難安全地進行下去。」
「解決一個人,還需要我們朵顏衛動手?」
脫魯忽察兒意外地看著朱權。
朱權微微搖頭,說道:「他可不能死在這裡,本王安排的人已調查清楚,劉長閣此行主要目的,確實是調查大寧都司房寬,可房寬此人並無多少破綻。本王需要朵顏衛幫忙的,便是給他們一個機會。」
「哦?」
脫魯忽察兒饒有興趣地看著朱權。
朱權將刀子插在桌案上,冷厲地說道:「禍水東引。」
劉長閣跟著哈兒歹,走了很多帳篷,甚至去了朵顏衛的臨時倉庫,裡面的物資,也僅僅是朝廷撥發,並沒有其他渠道輸送的物資。
站在一處高坡上,劉長閣看著草原上縱橫馳騁的少年們,目光中透著幾分憂慮。
經過這些年的修養生息,朵顏衛人口增加不少,加上蒙古各部落之間誰也不服誰,時不時會發動戰爭,一些人為了避禍,從韃靼部落中跑出來,加入了朵顏三衛。
壯大的朵顏三衛,當真沒有野心嗎?
劉長閣不確定,但看那些年輕人,弓馬嫻熟,英勇無畏,一旦成為大明的敵人,將是一場災難。
大明的騎兵,往往是後天訓練的。
而蒙古騎兵,卻是天生的。
「這些人不除,定是大明心腹之患!」
劉長閣心中想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騎著一匹棕色駿馬跑了過來,駿馬騰起,少年沒有抓住韁繩,翻身滾落,呲牙喊著:「黑齒,你又摔我!」
馬匹低著頭,啃著枯黃的草根。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看著牽馬走過來的劉長閣,眼神一亮,喊道:「你的佩刀看著不錯,我們摔跤,我贏了,你把佩刀給我如何?」
劉長閣哈哈一笑,道:「這把刀可不能給你,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鄙視地說道:「連接受摔跤的勇氣都沒有,如何配知道我的名字,漢人是懦夫嗎?」
「不接受挑戰,便是懦夫不成?」
劉長閣微微一笑。
少年傲然向前一步,道:「自然,是男人,就比一把。」
劉長閣拍了拍身上的腰刀,嘴角一動:「若我贏了,你又能輸給我什麼?」
少年眼神中透著不屑,咧嘴道:「我完者帖木兒可沒輸給過任何人,若我輸了,黑齒歸你,這可是千里良駒,如何?」
「完者帖木兒?」
劉長閣有些驚訝,沒想到眼前的孩子竟是脫魯忽察兒的長子。
「完者帖木兒,不得無禮。」
哈兒歹騎馬趕了過來,沖劉長閣拱了拱手,道:「孩子不懂事。劉經歷莫要見怪。」
劉長閣哈哈笑了笑,並不介意,將腰間的刀取下來,遞給完者帖木兒,道:「既然是僉事的兒子,還是要有一份見面禮的。」
完者帖木兒看著劉長閣,冷哼一聲,抓住韁繩,踏過馬鐙,飛身便上了馬背,撥動馬頭,冷冷地說道:「我完者帖木兒想要的,是打敗你,然後拿走你的刀。如今你因父親而給我,是可憐我嗎?這樣的刀,已經配不上我,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說完,完者帖木兒便打馬遠去。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