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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有爭論,未必是一件壞事。
銅錢都有兩面,何況是觀點?
既然姚廣孝拋起了這一枚銅錢,那在銅錢落地的時候,正反也將分出。
朱允炆贊同了姚廣孝的提議,道:「百姓受災,改善生活之心迫切,朝廷出資徵用,以工代賑,即可解百姓生存之憂,亦可破鳳陽府之困,朕認為可行。」
「皇上……」
鄭賜還想勸阻。
朱允炆抬了抬手,止住鄭賜,道:「朕知道,災民入京師會有很多問題,但此舉有利於民,不是嗎?既有利於民,朝廷損失一些也無妨。責令戶部撥付銀十萬兩,於東水關、聚寶門、金川門之外,尋址營造,先行搭建簡易居所,以安災民。」
「至於你們擔憂之事,就交給災民自己決定吧。朕下旨傳令郁新、鳳陽府各地,表明朝廷旨意,不作強求,願來者,便護其京師,不願來者,任由其留在地方,如此,眾愛卿還有何憂慮?」
鄭賜、卓敬等人聽聞之後,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領旨退下。
朝會結束後,朱允炆便返回武英殿,尚未批覆三封奏摺,解縉便在殿外求見。
入殿,行禮。
解縉從袖子中取出一封奏摺,道:「皇上,皇子之師名單已初步擬成,臣初選八人,還請皇上過目。」
朱允炆手持毛筆,沒有看解縉。
解縉托舉著奏摺,不由有些惶恐與不安。
氣氛有些壓抑,沉悶。
解縉額頭之上開始冒汗,偷偷看了看朱允炆,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在這裡,只一心批改奏摺。
時間一點點過去,解縉的不安越來越重,雙手有些顫抖。
朱允炆放下一份奏摺,抬頭看著解縉,只輕輕地問了一句:「這份名錄,張閣如何看的?」
「張紞?」
解縉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有些發白,惶恐地說道:「微臣聽錯旨意,以為讓臣下擬寫名錄,所以,沒有過問張閣意見。」
朱允炆拿起一份奏摺,看了看其中的批覆,道:「這張紞也是內閣之人,為何這二十餘份奏摺,竟無一份是張紞所批,是張大人老了,還是他懶惰怠慢了?」
解縉連忙下跪,喊道:「臣,臣有罪。」
朱允炆看著解縉,臉色有些冰冷。
沒錯,解縉高才,知自己心思,用他作為內閣大臣,十分合適。
但解縉也有著讓朱允炆不舒服的一面,那就是狂傲,還有日益增加的專斷。
狂傲,朱允炆可以理解,有本事的人,傲一點沒什麼。
但專斷,朱允炆絕不允許!
眼下內閣只有三人,郁新外出賑災,不在朝廷,便只剩下解縉、張紞二人。
張紞又是一個和事佬,心平氣和,見誰都笑,在一些關鍵問題上,不敢拿主意,只要解縉一堅持,他便會放棄自己的觀點。
換言之,此時內閣,解縉一人獨大,就連一些奏章,解縉都想要獨攬在手,那下一步,還不是培植自己的勢力黨派?
朱允炆威嚴地說道:「內閣不姓張,也不姓郁,更不姓解,它姓共,共同研讀,共同拿主意,共同為大明。朕希望你明白這一點,重新擬定名錄,下去吧。」
解縉叩頭,小心翼翼地退出武英殿。
風吹來,解縉不由有些顫抖,這才發現自己已是冷汗浹背。
皇上在警告自己!
解縉清楚這種警告意味著什麼,也清楚得記得多年以前,自己是如何離開京師的。
工部。
鄭賜召集屬官,研究如何安置災民。
工部侍郎嚴震直看了看輿圖,讚嘆道:「皇上所選,乃是絕佳之地。大人請看,這東水關,乃是京師唯一一座船閘碼頭,秦淮河由此一分為二,一支進入城內,才有了十里秦淮,一支為護城河。這裡南北商賈之盛,不亞於江東門。」
「臣下曾聽聞,那裡一直缺少搬運力工,災民若至,可算是有個現成的活計。而聚寶門外,又是天界寺,報恩寺與英烈碑便選址於此,用人頗多。金川門外的糧倉,正在興建之中,同樣也需要人手。如此看來,皇上之見,極為高明。」
鄭賜嘆息了一聲,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若拖家帶口,如何安置?婦孺老弱待在城外,出點意外,又如何給皇上交代?」
「大人,那是巡檢、府尹與安全局需要負責的事,我們只需營造好簡易居所,讓其有所住便可。」
嚴震直認為,工部就干工部的事,其他事,有其他人負責。
鄭賜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只好分派任務,徵調工匠與民力,於三門之外,靠近水源之地營建居所。
朱允炆批閱過奏摺之後,便踩著夕陽的光,走在大明宮內。
「羅先生身體如何?」
朱允炆詢問道。
雙喜笑著搭話:「皇上,羅先生前幾日只是偶感風寒,昨兒有人報過,說他已是無礙。」
朱允炆看著經廠的方向,想了想,道:「罷了,差人代朕去看望下吧,若他有所需所請,一律通報。」
「遵旨。」
雙喜安排其他長隨跑一趟經廠。
「皇上,可要回坤寧宮?」
雙喜詢問道。
朱允炆看了看天色,道:「帶朕去兵仗局看看,聽聞他們改進了火銃,朕想見識下。」
兵仗局,明代朝廷火器的核心供應商。
事實上,明代初期負責製造火器的單位,名為寶源局。
聽聽,寶源局,這名字怎麼聽,怎麼看,都像是印鈔廠。
沒錯,寶源局它就是一個印鈔廠,最開始的職責,那就是打造銅錢。
後來朱元璋可能是改用鈔票,覺得寶源局匠人沒事幹,便讓其改行製造火器,同時兼職打個板凳,造個洗臉盆,設計個防盜鎖什麼的。
那時候的寶源局,職責太雜,火器製造只是其中一個部分,很難形成規模,你想想,這邊研究火銃呢,隔壁屋子裡在討論這個車軲轆怎麼修理,門外還有人鋸木頭,要打個刑具,還讓不讓人專心造武器了?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因胡惟庸案,取締了軍需庫,改設軍器局,專門負責武器製造。
但軍器局最初並不負責火器,僅僅負責弓、槍、刀、頭盔、甲等冷兵器製造,如交肚弓,黑漆紕子箭,魚肚槍頭,蘆葉槍頭,馬軍雁翎刀,步軍腰刀,將軍刀,水磨頭盔、水磨鎖子護頂頭盔,紅漆齊腰甲、水磨齊腰鋼甲、水磨柳葉鋼甲……
洪武十七年年,朱元璋設置兵仗局。
兵仗局乃是內府機構,隸屬於宮中二十四衙門,其一開始的定位,那就是火器與冷兵器二合一的製造機構。
在火器方面,兵仗局製造的種類多達二十七種,主要為:
神銃、斬馬銃、手把銅銃、手把鐵銃、椀口銃、神槍、一窩蜂、神機箭、銃箭、大將軍、二將軍、三將軍、奪門將軍、襄陽炮、大洋神機炮、小樣神機炮、椀口炮、銅炮、大炮、小炮、旋風銅炮……
從繁雜的樣式來看,洪武時期的火器製造已形成體系。
兵仗局掌印太監劉聚見朱允炆至,匆匆行禮。
朱允炆坐了下來,道:「聽聞兵仗局火銃有所改進,朕來看看。」
劉聚惶恐,道:「皇上若想看,只需差人遞個話,兵仗局會送過去演示,怎敢讓皇上走一趟。」
「少奉承了,拿出來吧。」
朱允炆平和地說道。
不多時,便有護衛隨兩人走入,護衛緊隨其後,刀已出鞘。
劉聚也清楚,這裡是兵仗局,若不防著點,萬一有個不開眼的,拿著火銃對皇上來那麼一下子,那所有人都得陪葬。
護衛在側,也是防備萬一,若有異心,瞬間便可斬殺。
劉聚走至一旁,對皇上介紹道:「這位是教匠陳有才,這位為軍匠崔玉,火銃改造,便是由他二人完成。」
朱允炆看著跪拜的兩人,目光停留在了兩人身前的長木匣之中,起身走了過去,親自打開木匣,看著裡面躺著的鐵傢伙,不由一愣。
「這是火銃?」
朱允炆疑惑地問道。
「回皇上,此乃是洪武火銃。」
教匠陳有才聲音洪亮有力。
朱允炆眨了眨眼,看著所謂的火銃,這玩意怎麼和自己電視裡看到的不一樣。
「槍托呢?」
「呃?」
「扳機呢?」
「噶?」
「什麼都沒有,你管這東西叫火銃?」
朱允炆很是鬱悶,難道說,歷史上的火銃,就一純中間粗,兩頭細的鐵疙瘩?
看其長度,大概和後世暖水瓶高度差不多,口徑和大拇指差不多。這哪裡是火銃,不就是一個大號的鐵管子?
「我等萬萬不敢欺君啊。」
劉聚連忙跪下。
朱允炆皺了皺眉,道:「都起來,給朕說說吧。」
陳有才介紹道:「皇上,此火銃分為三部,前部圓筒為銃管,中部相對較厚的是藥室,後部圓筒則為尾銎。」
「如何使用?」
朱允炆詢問道。
陳有才側過身,比劃著名火銃,說道:「先在藥室中安裝火藥與引線,安裝好尾銎,然後將石子、鐵片或鐵子從火銃口塞入,只需點燃引線,便可將石子等物擊出,殺敵於五十步外。」
「五十步?」
朱允炆有些鬱悶,這個距離還不如弓弩,難道歷史上的朱棣靠得就是這玩意,給瓦剌首領馬哈木上了一堂生動的火器實踐課?
「皇上,在改進之後,這火銃可殺敵於百步,而且,還有準頭。」
陳有才見皇上面色不快,便解釋道。
「哦?說說。」
朱允炆感興趣地看著陳有才。
陳有才指了指一旁的軍匠崔玉,道:「崔玉在研製火銃時,發現藥室加厚,可容納更多火藥用量,且不易炸膛。在填充火藥之後,可設置一個木馬子,築牢火藥,以增緊塞之效,如此改進之後,火銃一擊,可飛二百步,其殺傷威能,也可達百步之遠。」
「崔玉?」
朱允炆有些讚嘆地喊道。
「小民在!」
崔玉連忙跪下。
朱允炆示意劉聚拉他起來,問道:「你可曾想過,火器殺傷最遠,是多遠?」
崔玉低著頭不敢看朱允炆,低聲道:「小民以為,火銃殺傷最遠可達三百步,火炮應在五里之遙,只是小民還沒找到法子。」
「慎言!」
劉聚責怪一聲,然後笑著對朱允炆道;「皇上,他這個人容易說大話。」
朱允炆微微眯著眼,走到崔玉身前,認真地說道:「朕告訴你,火器的殺傷距離沒有止境,若你找到方法,別說三百步,五里,便是三百里,三千里,三萬里,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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