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
朱允炆拿著湯匙,看著局促不安,慌張如受困麋鹿的寧妃,往日裡清絕的女子,此刻因病竟憑添了幾分扶風的柔弱,尤是在羞澀之下,臉色紅潤,甚至連白皙的脖頸,此時也透著幾分紅色。
侍女端來了一碗清水,朱允炆吩咐道:「所有人退下。」
寧妃看著朱允炆,眼神中透著幾分哀求,眼看著侍女與太監離開,房門關閉,只留下自己與皇上兩人,寧妃更有些無助,還有些許說不清楚的渴望。
朱允炆將湯匙放在碗裡,坐在床榻上,輕和地說道:「朕還不至趁你生病欺負你,先把上衣脫下,朕給你刮痧去暑。」
「刮痧?」
寧妃抬起頭看著朱允炆,情緒一瞬間亂了。
說不清楚是因為朱允炆的體貼而感動,還是因為渴望不得而失落,亦或是滿腹不解。
朱允炆微微點頭,道:「刮痧,還請寧妃脫去上衣。」
「何為刮痧?」
寧妃有些不解。
朱允炆解釋著刮痧之事。
很多人提起來刮痧,就認為一定在古代很常見,好像街兩邊都開著推拿、按摩、刮痧場所……
這其實這是一種想當然的誤解,不能因為刮痧是傳統中醫經絡腧穴療法的一種,便認為它傳統到了兩三千年。
事實上,從刮痧的理論來說,確實可以追溯到西漢(也有說秦、戰國,尚未定論,主流認識是西漢)時期的《黃帝內經》,所謂的:「經脈者,所以能決死生,處百病,調虛實,不可不通。」
當然,在《內經》裡面並沒有介紹刮痧,但刮痧的原理,卻存在於其中。
唐代時期,出現了苧麻刮治痧病的記載。到宋代,刮痧治療痧症的記載也並不多。直至元代,刮痧才在民間逐漸發展起來。
明初刮痧還只是一種上不得台面的民間方法,太醫院的太醫自然是不會用這種法子治病的。
刮痧療法,主要發展於明中後期,成熟於清代。
寧妃聽過朱允炆的解釋之後,知是為自己治病,感動之餘,不忘問一句:「皇上如何得知此法?」
朱允炆含笑道:「朕也是在書中看到,既然太醫的法子沒用,那便換朕的法子,寧妃可願一試?」
寧妃抬手扶了扶眉頭,暈痛總是讓人難受,只好答應道:「臣妾願意,只是,還請皇上轉過身去。」
朱允炆看著寧妃,微微搖頭,道:「你是朕的妃子,這點還需避讓嗎?」
寧妃臉更紅了,兩個手抓著薄薄的錦被。
朱允炆哈哈一笑,知她性情清高,便轉過身去,道:「好了。」
寧妃見朱允炆雖轉過身,卻依舊坐在床榻上,不由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解開外衣,露出了裡面的白色褻衣。
褻衣之上,是橫枝微綻的紅梅。
褻衣之下,是玲瓏起伏的曲線。
輕輕拉動,褻衣滑落,顯露出光潔粉嫩的肌膚。
「啊——」
寧妃見朱允炆看了過來,連忙拿起褻衣擋在胸前,拉起被子藏了起來,只露個半個腦袋,埋怨地喊了一聲:「皇上……」
朱允炆調息了幾口氣,才壓制下去不安的躁動,無力地狡辯了句:「朕不是有意的。」
寧妃露出燒紅的臉,嗔道:「無意的更可惡……」
朱允炆頓時鬱悶,這話說得好像是沒錯啊。
「既然寧妃如此認為,那朕以後,便有意吧……」
「皇上,你欺負臣妾。」
寧妃更委屈了。
朱允炆哈哈笑了笑,示意寧妃趴臥好,然後輕輕拉開錦被,看著寧妃那嬌柔光滑的背,不由吞咽了下口水。
「皇上還要看多久?」
寧妃將頭側向裡面,嬌軀微微顫動。
朱允炆尷尬地笑了笑,伸手將湯匙從碗水中取出,湯匙帶出的水,滴落在寧妃的後背之上,然後用湯匙輕輕按壓,刮動,詢問道:「這個力道可痛?」
寧妃低聲回道:「不痛。」
朱允炆又沾了一些水,稍微加大了一些力道,颳了幾次下來,一道紅印便清晰顯現了出來,而在紅印之中,則是紫黑色的痧。
「天熱便不要走動,待在這鐘粹宮,有什麼事,交給侍女去辦。」
朱允炆一邊刮痧,一邊說道。
寧妃逐漸適應了刮痧,聽聞朱允炆的關心,眉眼中有些開懷,便回道:「皇上,昨日是交割之前的封箱檢查,駱才人、賢妃也都在盯著,臣妾怎能獨自待在鍾粹宮?只是臣妾的身體不爭氣。」
朱允炆笑道:「你是這後宮唯一一個敢拒絕朕邀請的清絕女子,如寒梅之花,清冷孤傲,如今夏日來了,依你這清冷性情,老天也看不過去了。」
「皇上,說好不提這件事……」
寧妃埋怨道。
朱允炆看著越來越多的痧出現,嘆息道:「其實朕也知道,這一年來,冷落了你、賢妃與駱才人許多,是朕對不住你們。」
寧妃連忙說道:「皇上莫要如此說,會折煞臣妾。大明江山萬千之事,均繫於皇上之手,朝事繁重,臣妾是清楚的,聽聞皇上為了國事,總憂慮重重,夜不能久寐,臣妾只恨自己無法幫皇上分憂。」
「你們已經做得夠多了,後宮若真能銀錢自供自用,那便是你們無上的功勞。」
朱允炆很感謝寧妃等人的付出。
皇室財政,在很多時候都關係著國家安危。
有些皇上極度有錢,而朝廷窮得揭不開鍋。有些皇上窮得給老婆買不起首飾,而朝廷有錢。
當然,後者的情況不多,且很容易被打破。
皇上竊取國財私用,這是很常見的事。
有人說,國庫的錢財皇上動不了,戶部說不給就不給。
可不要忘記了,封建王朝皇帝最大,這位戶部尚書不給,那可以換一個戶部尚書。
再說了,皇上竊取國財,也不一定非要明擺著要,人家有的是法子。
畢竟皇上也是工作,也需要幹活的,朝廷養官,也得養皇上吧,要給工資才行。比如宋代皇上,每個月可以領取一千二百貫工錢,皇后也需要工資,妃子也是……
不直接要錢,漲工資總可以吧。
這年頭豬肉都漲價了,憑啥皇上工資不漲……
國庫的錢被皇上用的多了,問題便會越來越多。
朱允炆清楚其中的危害,所以才不惜將後宮改造成了作坊,便是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實現皇室財政與國家財政的脫鉤。
寧妃輕輕回道:「臣妾也只能做這些了。」
朱允炆刮過寧妃的後背、肋骨處,便開始刮動脖頸處,說道:「後宮安寧,朕才能安心處理國事。這段時日事情太多,待明年若無如此瑣事,朕便帶上你們幾人,一起去杭州、蘇州走一走,如何?」
「當真?」
寧妃驚喜起來,身體一動,卻又被朱允炆輕輕按下。
「不就是出門走走,至於如此激動?」
朱允炆笑道。
寧妃含笑說道:「皇上說得輕巧,臣妾多久才能出一次宮?再說了,皇上乃是國君,輕易難出京師。若當真南下走走,臣妾自是歡喜。」
朱允炆微微點頭,問道:「臣記得,寧妃便是杭州府人吧?」
寧妃似乎想起了家人,道:「臣妾家便在靈隱寺不遠。」
「哦,靈隱寺啊,那可是一個好去處。」
「皇上去過靈隱寺?」
「去過——朕在書中遊歷的……」
朱允炆連忙改了口。
寧妃不疑,便笑道:「那是不是日後蘇杭之行,臣妾可以邀請皇上去靈隱寺走一走?」
朱允炆哈哈笑了起來,將湯匙放在碗中,拿起手帕,輕輕擦拭著寧妃後背上的水漬,道:「寧妃是想要回家看看吧?好,朕答應你,日後南下,便住在你家,如何?」
「臣妾代韓家謝過皇上。」
寧妃開心不已。
朱允炆拉好錦被,嚴肅起來,道:「不過此事,可不准你通告家中。南下之行,旨在調查民情商情,若被人知曉多了,有了防備,那朕所見,便非真實。」
「臣妾知曉,萬萬不會外說。」
寧妃轉過身,看著朱允炆保證道。
朱允炆伸手,撥開寧妃臉上的一縷秀髮,說道:「你且睡會,待醒了再用膳。」
寧妃微微眯起來,看著離開的朱允炆,輕輕說道:「臣妾謝過皇上。」
朱允炆揮了揮手,笑著打開了門,對門外的侍女說道:「好找照顧寧妃。」
走出鍾粹宮,朱允炆索性也去了景仁宮與承乾宮,直至天色有些晚,才返回坤寧宮。
馬恩慧正坐在一旁,給小床之上的朱文奎扇著風,見朱允炆來了,便起身施禮。
朱允炆拉著馬恩慧,到了小床旁,看著入睡的朱文奎,低聲道:「睡了多久了?」
馬恩慧給朱允炆扇著風,道:「天熱,也不過是剛剛睡下。」
朱允炆皺了皺眉,道:「欽天監說今年天熱異常,安全局調查來報,淮河、山東與北直隸等地,高溫均超出往年。」
馬恩慧寬慰道:「皇上,臣妾聽聞各地夏糧搶收順利,秋糧也播種了下去,天熱一些,只要不在烈日下行走,總不礙事,炎熱總會過去,應難形成旱災。」
朱允炆微微搖頭,道:「朕不是擔心旱災,而是擔心澇災。」
「澇災?」
馬恩慧有些疑惑地看著朱允炆。
這天氣如此炎熱,擺明了是旱災,如何是澇災?
朱允炆沒辦法給馬恩慧講述氣體對流的問題,這個年代也沒衛星,預測不了氣流對沖在哪裡,什麼時候出現。
但按照後世的經驗,天氣越熱,暴雨越烈。
很多時候,一個極端現象的身後,跟著的往往不是正常,而是另一個極端。
朱允炆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對門口的雙喜吩咐道:「傳郁新、鄭賜、張顯宗、齊泰。」
「皇上,已經入夜了。」
馬恩慧擔憂地看著朱允炆。
朱允炆搖了搖頭,道:「皇后先休息,朕需要了解一些事。」
馬恩慧看著匆匆離去的朱允炆,苦澀地搖了搖頭。
當皇上,看似有無盡榮耀與權勢,可誰又知這背後的辛酸苦楚?
武英殿。
朱允炆看著匆匆趕來的四位大臣,在幾人施禮後,憂慮地問道:「最近一個月,各地可有雨情匯報,尤是淮河、黃河一帶?」
郁新有些不解地看著朱允炆,說道:「皇上,最近京師內外皆如火熱,並無雨情。江淮與黃河之地,也只有天熱傷人奏報,並無雨情。縱是有雨,地方也不會上報這等小事,故此,臣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