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通河道,是朱允炆一直思考的事。
南京不適合建都,那最合適的地方,便只能是北平了。
可是北平附近的產糧區太少,所產糧食根本就不夠吃的,一旦遷都,遷移過去的人口可不在少數。
那位說了,沒糧,就運糧唄,多簡單的事。
大哥,這是古代,不是你拿著兩塊錢,出門右轉一百米,去超市買一斤面就能解決肚子問題。
主產糧區,在江浙一帶。
從這裡運糧到北京,二千多里路,怎麼運?
手推車?
你試試推兩千里路有多難,有多辛苦?
再說了,推車的人也是需要吃飯的,運了三袋米,去的路上吃了一袋,到北京扔下一袋,剩下一袋子還得留車上,就指望這袋子米回去路上換點大餅吃了,全給了北平,咋活著回去?
哦,給錢也行。
啥?
一兩銀子?
坑人也不至於這樣坑的吧?
兩千里路,你就給我們一兩銀子?
欺負老實人不是?
那位也為難,你們總共就運來兩石米,你還想要多少?
兩石米,一兩銀子,就這價,總不能讓我貼本買吧。
官員苦澀,農夫苦澀,大明也苦澀。
陸路運輸短時間輸輸血還行,要是天天輸血的話,能長久也是醫學奇蹟了……
陸運搞不定,那就水運吧。
古人經常提的漕運,便是水運。
漕運用大船走,一船一船的拉糧食,載貨量高,速度快,用工少,多好。
可關鍵是:
不通。
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不太通。
說起大運河,不能不提隋唐宋元。
隋煬帝被人罵了幾千年,但只憑著開鑿京杭大運河的功績,也應該給他發個獎狀。
正是因為京杭大運河的存在,才有了南方經濟中心服務於北方政治中心的格局,才有了中國大一統,南北並聯,無法切分的版圖。
隋煬帝上位後,遷都洛陽,為加強對江南地區的控制,同時為轉運江南物產於洛陽,於大業元年(公元605年)下令開鑿洛陽到江蘇清江約兩千里的「通濟渠」,通濟渠的開通,直接溝通了黃河與淮河。
大業四年(608年)開鑿從洛陽經山東臨清至河北涿郡長約兩千里的「永濟渠」,永濟渠與廣通渠貫通。
大業六年(610年),開鑿江蘇鎮江至浙江杭州長約八百里的「江南運河」。
至此,洛陽至杭州長達三千四百餘里的河道貫通。
唐宋時期,運河各段的名稱雖然變來變去,但總歸是起名字的愛好問題,總體上來說,大運河的主要河段、格局、走向,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加上唐宋皇帝都懶,覺得大運河能用就行,偶爾撥點款,疏浚、維護下就夠了。
但在北宋晚期,隨著宋金之間的對峙,戰亂不斷,都沒錢打仗交保護費了,哪裡還有錢去修河?
在這個時期,大運河的河道維護已然難以為繼,巷道不斷淤積,航運出現了中斷。再加上黃河數次泛濫,淮河以北的大運河河道會沖斷,一些河道更是堵塞無法使用。
到了元代,這些蒙古人選擇大都(北京)為首都,他們雖然是遊牧民族,可畢竟來到了中原,總不能將所有地都種上草,天天牽著羊去放牧吧?
再說了,總吃羊肉也不是個辦法,米飯多好吃,把南方的大米運過來,供應朝廷。
可運著運著,元政府發現不對勁了,總這樣運,累死人也跟不上吃的,必須重開河運。
於是在元至元二十六年(公元1289年),元政府開鑿了會通河,北接衛河,南接泗水與黃河。
元政府的開鑿運河,徹底改變了原來大運河「Y」字型的走勢,大運河自此之後,不再經過洛陽,河南與安徽北部河段被廢,大運河形成了南北直行的走勢,南北航程縮短了一千多里。
按理說,到了明代朱允炆時期,這條水路應該還是暢通的,可現實情況是真的不通暢。
根子還是出在元朝,修個河道,也不找點有水平的水利專家,隨便指派個人便算了事了。
就以會通河中的濟州河來論,其以汶河、泗水河為水源,將兩河水源引至任城,然後在任城這裡,進行南北分流。
可是任城這個地,它並不是濟州河的最高點,真正的最高點在任城北面的南旺。
就因為這個缺陷的存在,任城分水時,總是南面河道水流多,北面河流水流少,所以北段河道又淺又堵,走走小木筏,抓條魚,洗個澡什麼的還可以,想要走大船,那是不可能的。
總不能大船到了這地,將糧食丟岸邊,又轉陸路運輸吧?
來回折騰,也不是個事。
朱允炆可以不在乎朱桂的煤能不能運到南京,卻很在乎南京的糧食能不能運到北平。
派遣朱桂去山東挖煤,順帶調查下河道狀況也是好的。
誠如馬恩慧所言,修河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總需要一步步來,至少今年是不能考慮如此大動作了。
這一日,朱允炆沒有辦公,只帶著馬恩慧在京師城中逛著,直至夜幕垂落,才返回宮中。
一入後宮,馬恩慧便從一個任性調皮的女子,成為了威嚴端莊的皇后。
十天之後的一個深夜,朱允炆早已熟睡,朦朧中感覺到有動靜,惺忪地睜開眼。
馬恩慧坐在一旁,輕輕喊著:「皇上,解縉求見。」
朱允炆搖晃了下頭,皺眉道:「什麼時辰了?」
「寅時初。」
馬恩慧輕輕說著。
朱允炆坐了起來,寅時初可是凌晨三點,若不是出現了緊急事件或緊急情報,解縉絕不會驚擾自己。
「解縉可說什麼了?」
朱允炆看向不遠處的跪著太監,問道。
「回皇上,解大人說,鄭副總兵來信了。」
朱允炆聽聞之後,頓時來了精神,吩咐道:「讓他至武英殿,朕稍後便到。」
馬恩慧幫著朱允炆穿好衣裳,輕聲說道;「皇上,早去早回。」
朱允炆聽出了馬恩慧聲音中的不安,自信地說道:「皇后無需擔憂,鄭和來信,絕不會是報憂的,朕相信他。」
馬恩慧見朱允炆如此相信鄭和,便也放心下來。
武英殿。
解縉見禮之後,連忙拿出了八百里加急信件,交給太監轉呈,道:「臣深夜驚擾皇上清夢,還請皇上降罪。」
「按宮廷令,遇緊急軍情、奏報,需立即通稟,你又無錯,何罪之有?」
朱允炆接過信件,看著信封之上龍飛鳳舞的「鄭和奏報」四個字,不由沉聲道:「此乃是一封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