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薛夏、顧雲行禮。
朱允炆合起奏摺,抬起頭看著兩人:「起來說話吧。」
薛夏將文書遞給內侍,肅然道:「皇上,日本使臣憑藉朝鮮商人憑證,暢通無阻抵達揚州一案現已查明,批准給日本使臣商人憑證之人,是朝鮮國王李芳遠。」
朱允炆有些意外。
李芳遠?
這個傢伙自己見過,他不傻也不笨啊,聽說李芳遠正號召朝鮮國民全面學習大明,這是一個聰明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混帳事?
接過文書,朱允炆仔細看過,臉色陰沉起來:「如此說來,果真是李芳遠授意?」
薛夏重重點頭:「據李一府等人提供消息,絕對無誤。」
啪!
朱允炆一拍桌案,站起身來:「李芳遠好膽!朱棣在哪裡?」
「皇上,燕王在何處,我等剛回京,尚不清楚。只不過,此時還不宜動用大軍吧……」
薛夏打了個哆嗦,皇上,我衝動點沒關係,打不死幾個人,可你不能這麼衝動啊。
朱允炆白了一眼薛夏,看向內侍:「去給五軍都督府傳話,讓朱棣回京整頓軍隊,隨時準備出征!」
內侍聽著模稜兩可的命令,無奈的只好轉身。
這命令不好傳啊。
整頓軍隊,整頓多少軍隊?
隨時出征,出征打誰?
召集那些將領也不說,這算什麼命令……
薛夏看著發怒的朱允炆,連忙說:「皇上,李芳遠此舉恐怕也是一時糊塗。朝鮮畢竟是大明藩屬國,多年來沒出過紛爭與矛盾……」
朱允炆揮了揮手:「退下吧,傳徐輝祖、鐵鉉、楊榮、解縉與楊士奇。」
薛夏、顧雲有些無奈,這還很多事沒匯報清楚,比如封鎖了朝鮮市舶司,抓了李從茂的侄子李一府,回來路上見到了日本使臣,邀請日本使臣與李一府等人見了個面,不知道李一府、張英等人在哪裡找到了兵器,竟殺了二十幾個日本隨從。
僧人阿祖一不小心掉到大海里念經去了,日野美子吃飯肚子疼,估計是想治病,拿著刀子就把肚子給劃開了。
日本國醫術還是比較奇特,只不過效果不咋滴,終究還是沒治好。
只有肥富五個人被送往朝鮮市舶司,都怪安全局,沒看管好兵器,怪我薛夏,皇上我想請罪……
「滾!」
朱允炆看過文書,自然知道安全局怎麼運作的。沒錯,殺人的真不是大明人,是朝鮮人,和大明沒關係,但朝鮮李一府、張英等人只是刀,握著刀的人才是真兇。
算了,這群人死了也好。
朱允炆氣憤的是,你丫的薛夏會不會辦事,既然要干,就幹得徹底點,留五個人算什麼事,傳話只需要一張嘴,不需要五張嘴!
李芳遠「出賣」大明的事讓內閣、兵部、五軍都督府氣憤不已。
徐輝祖義憤填膺:「皇上對李芳遠不薄,大閱兵之前召他談話的次數最多,甚是器重,可他偏偏背叛大明,私底下批准、掩護日本人進入我朝,已構成對大明的威脅。臣請旨,降罪李芳遠,若他不能解釋清楚,臣願意領兵去松京問問他意欲何為!」
鐵鉉看著殺氣騰騰的徐輝祖,清了清嗓子:「李芳遠在這件事上確實不妥,讓我們極是被動,且存在巨大隱患。此例一開,藩屬國都可能鋌而走險,將一些海賊、倭人、犯人等送至大明。由此,當將此事擴大,嚴重處理,以儆效尤。」
楊榮看著一唱一和的兩位,低著頭看鞋子,腳指頭還不時地動一動。
打朝鮮?
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所以這兩位都樂得配合建文皇帝演戲,反正表忠心什麼時候都不會有錯。
不過李芳遠這件事若是處置不當,將很可能讓大明與朝鮮的關係變冷,朝鮮再想隨意派遣使臣,學生進入大明,恐怕會有不少阻礙。
日本使臣回去之後,足利義持會採取被動防禦,還是主動進攻,這些動態遠比李芳遠的破事更重要……
「皇上問你話呢!!」
鐵鉉推了推楊榮。
楊榮茫然地抬起頭看著朱允炆。
朱允炆握了握拳頭,好啊,我在這裡講話,你在那裡神遊四海,行,你真行,小子,濟州島缺一個釣魚的,你去那裡吧。
楊榮鬱悶地想吐血,走個神的代價也太大了一點……
徐輝祖看著楊榮一臉羨慕,早知道這個結果,自己幹嘛不躺地上睡覺,讓皇上發配自己去濟州島啊,對馬島啊,壹岐島啊什麼的多好。
鐵鉉有些不滿意,連忙說:「皇上,楊榮只不過是走了個神,怎麼能因此獲罪發至濟州島。他是兵部侍郎,走神有錯,不是他的錯,是我這個當尚書的沒管好,我的責任,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讓一切罪責由我承擔……」
楊榮瞪大眼珠子,鐵尚書啊,你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我恨不得刀了你啊。
鬼都知道濟州島現在是個什麼地方,東海水師精銳多少人都在那裡,擺明了是一處軍事前線,戰鬥哨崗,別管足利義持是被動挨打還是主動找死,那都是水師妥妥的軍功,你搶我功勞,擋我升官路,不怕我找你拼命?
鐵鉉白了一眼楊榮,你小子還想怎麼升?我在兵部尚書多少年了,你見我挪過位置嗎??你跟著大軍跑到西域,一戰直接成了兵部侍郎!!
你這不是想去濟州島,你這是想直接踩著我爬到內閣去啊!
要入內閣也得是我先入,排隊好不好……
鐵鉉真的很著急,現在對外戰爭越來越少,大明打仗又不玩僵持戰、持久戰,基本上都是一次徹底解決敵人,無論是安南,還是帖木兒,都是一戰定乾坤。
除了北面善於跑路的韃靼和瓦剌,大明明面上的敵人就日本國一個了。如果在打日本時不立下點軍功,鐵鉉想要進入內閣的夢想怕是基本要成泡影了。
現在皇上如此器重楊榮,甚至有意讓他參與到東海水師的征戰之中,擺明了是想讓楊榮得到更多的資本好進入內閣。
朱允炆看著相互爭執的鐵鉉與楊榮,揉了揉眉心,直接說:「內閣只有解縉、楊士奇兩人,明顯不足。這樣吧,鐵鉉入內閣,楊榮升兵部尚書,楊榮去濟州島,鐵鉉暫代兵部事宜。」
鐵鉉鬱悶,自己就這麼進入內閣了,可為毛自己高興不起來,似乎上了當……
朱允炆欣賞楊榮的大局觀與謀略,是一個智謀之人,做輔助是極好的。鐵鉉更適合作為一軍之主,團結所有力量,隨機應變,意志堅強,能抗壓。但未來的作戰,水師不需要這麼多做主的人,需要的是能拿主意、謀略四方、大局決斷的人才。
楊榮領命,還是有些好奇地問:「皇上,那朝鮮方面??」
朱允炆平靜地說:「安全局差點拆了朝鮮市舶司,抓了三個人,李芳遠哪怕是聾子也應該知道消息了。用不了多久,朝鮮使臣就會來京,等著看吧,若他們不解釋清楚,表現出謝罪誠意,那就把朝鮮國踢出藩國序列,過往條約一律作廢。」
楊榮笑了。
建文皇帝對日本使臣入京一事並沒有太過憤怒,因為這件事沒有改變大明對日本的計劃。如果真的被李芳遠攪黃了,那朝鮮就危險了。
安全局。
李一府、張英、姜楠三人被關在一個房間裡,這三個人畢竟是奉命行事,在問出口供之後,薛夏、顧雲等人也沒折磨他們。
劉長閣將一份文書交給薛夏,嚴肅地說:「最近出現了一些異常,絕大部分人都沉寂下來,融入京師的生活之中。但這批人卻始終保持著緊密聯繫,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薛夏翻看著文書,當看到一行字的時候,不由得緊張起來:「這些人竟在窺視安全局總部,還曾跟蹤過我們的人?」
劉長閣凝重地點頭:「若不是皇上始終不下命令,我真想將他們全抓了問個清楚。龐煥認為,他們幾次出現在安全局附近,應該是在尋找白依依。」
薛夏知道白依依背叛楊五山與陰兵,導致其外圍勢力基本盪除,恨之入骨是肯定的,但將目光投向安全局總部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一直如此被動不太合適吧?」
薛夏有些擔憂。
劉長閣無奈地說:「話雖如此,可我們確實沒有掌握更多的頭目消息,在京的這批人似乎完全分散為一個個小組,小組之內又沒有明確的頭目。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請求皇上批准一次行動,抓一批人問問。」
薛夏贊同:「這種事,還是早點動手的好,明日我寫份文書送上去。」
劉長閣微微點頭。
安全局在忙碌,無數的百姓也在忙碌。
二月春暖花開,秦淮河遊人如織。
唯有後湖十里長堤,並無遊人。
一輛輛馬車載著貨物抵達長堤入口,經過三重勘驗之後,才准許通行。
鐘山之上。
一道身影隱在高處,手中拿著望遠鏡盯著後湖長堤,眉頭緊鎖。
警備果然森嚴。
想要進入二炮局內部,必須經過這些勘驗才可。
腰牌好搞定,可容貌勘驗這就麻煩了,要麼易容,要麼弄一張人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