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依有些無語。
只有召集符印,卻沒有接頭暗號,你指望陰兵、白蓮教徒露面?
你們不能把所有人當傻子啊,一套完美的符印背後自然有著一套接頭布置與接應來輔助,只跟著符印一頭扎進去,豬也沒這麼蠢啊。
符印只是召集令,讓人知道該集合了,但集合點在哪裡,接頭口號是什麼,這都是有一套規矩的,不同令牌的規矩不同。
以善字令來論,想要召集陰兵,必須留下特定符印,符印還需要通過細節來告知集結的方向,而在集結地,還需要擺上表示安全的信物,比如門口蹲個叫花子,窗戶邊掛件有特定花紋的衣服,弄個花盆,或在柱子底部留塊瓦片等。
作為朝廷禁止的邪教,不小心點怎麼行?
除了這些之外,還需要接頭人,接頭人必須知道特定的接頭暗號,這些暗號往往帶「古今」兩個字,比如「古今多少利名人,棄命鬥爭功」、「大道古今一脈,聖人口口相傳」等,當然,有時候也會使用帶「白蓮」,如「紅白蓮房生一處」等。
只有符印、布置、接頭三樣都對得上,才可能順利接頭。
而白蓮教也好,陰兵也好,接頭的地方都是人多的地方,比如客棧、酒樓、茶樓、渡口、商鋪等,你找個偏僻角落,誰也不敢去,路過都算是暴露……
陰兵、白蓮教總也打不死是有原因的,組織嚴密不說,還高度重視安全,甚至每次集結時,都是分批次進行的,避免被人一網打盡。
白依依繼續說:「死字令是餘十舍的,他主要經營雲南、貴州兩地,他的符印無法召集京師陰兵。倒是善字令,可以在江浙、南直隸召集陰兵。只不過現在楊五山在京師,古今也可能在這裡,一旦使用新的符印召集,很可能會讓他們警覺。」
朱允炆將金色薄片交給劉長閣,看向白依依:「打草才能驚蛇,把知道的告訴安全局,在沒有得到驗證之前,你先暫住安全局一段時間,若順利抓捕到陰兵,朕會讓你離開。」
白依依理解朱允炆,作為一個帝王,不可能隨意相信一個陰兵的話。
無妨,驗證就驗證。
安全局終於找到了古今令最大的秘密,開始運作起來,雄武成帶一批人進入蘇杭兩地,並依照白依依的安排,做好布置,安排接頭人,坐等魚來。
只三日,魚就上鉤了。
安全局如法炮製,在蘇州釣出了二十六人,在杭州釣出三十五人,並根據這一批人的審訊,快速行動,抓捕了一批零散的陰兵、白蓮教徒,同時清掃了十二戶資助陰兵的小型商人。
行動如雷霆迅猛,許多人根本無法反應過來,就紛紛落網,江浙一帶的陰兵、白蓮教組織基本上被連根拔起。
從資助陰兵的商人帳冊上,安全局發現了曹國公府李增枝的名字,將此事緊急奏報,朱允炆指示安全局繼續監視曹國公府。
在這個暗潮湧動的時刻,誰與李增枝、曹國公府走得近,誰就有可能是幕後的古今!
數日後,劉長閣入武英殿,遞上了一份絕密文書。
朱允炆接過之後,看著絕密文書中的字眼,瞳孔放大,抬頭看向劉長閣:「此事當真?」
劉長閣凝重地點頭:「皇上,此事絕無差錯,既有外圍軍士確認,也有內部人員確認,安全局甚至跟到著其回到府邸,錯不了。」
朱允炆盯著文書上的「晉王朱濟熺」五個字,揮了揮手:「下去吧。」
劉長閣沒有敢說話,退了出去。
朱濟熺,第一任晉王朱棡長子。
朱棡,多智而殘暴,曾車裂百姓,氣得老朱差點廢了他,若不是父親朱標說情,估計早就關在京師了。但朱棡已經在洪武三十一年,先老朱兩三個月走了。
朱濟熺是古今?
朱允炆不相信,因為朱濟熺在小時候曾經和朱允炆一起讀書,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年長朱允炆兩歲的朱濟熺從來沒有表現過惡意。
何況洪武二十四年黃河奪淮的時候,朱濟熺才十六歲,人在太原,是自己登基之後調回京師的,他雖然手底下有些人手,但也就那幾個護衛而已,想要做大局,做大勢,他還不夠吧?
朱允炆想起來一件事,在自己提出王爺當官的建議時,朱高熾、朱允熥都點了頭,進入了朝廷,只有朱濟熺一心要留在國子監,還曾多次提到要加入蒸汽機的改良,被拒絕之後,甚至直接加入了匠學院。
「蒸汽機是大明機密,一個藩王對蒸汽機抓著不放手……」
朱允炆有些頭疼。
前些日子,安全局也奏報過,朱濟熺曾和李芳英一起同行。再早一點,李增枝曾去國子監找過朱濟熺,至於商談過什麼,不得而知……
朱允炆閉上眼,沉思良久,才起身將密奏文書焚滅,搗碎了之後,對內侍下令:「告訴劉長閣,無論是誰,該追查的,一律追查到底!」
內侍匆匆離開。
砰!
朱允炆的拳頭重重砸在桌案上,目光陰冷。
九月的天,終是秋意漸濃。
皇家田莊。
鄭和、朱能直接坐在田間地頭,農學院的院長盛拿著一截枯萎的番薯莖蔓走了過來,笑著說:「看,番薯莖蔓大部分都枯萎、發黃了,收割就在這兩日了吧?」
鄭和拿起酒囊,丟了過去:「若不能豐收,我等怕是要無顏見天下人了。」
盛仲接住酒囊,笑著說:「可不能如此說,不管豐收與否,你們帶來新種子都是不爭的事實。山東、河南、北直隸的玉米、土豆長勢也都不錯,你們完全可以安心。」
朱能看著一片番薯地,也有些忐忑。
遠航水師船隊被大肆封賞,皇上甚至還公告天下糧食產量很大,這若是產量很低,豈不是貽笑大方,成為千古笑柄??
「真想扒開一個看看啊。」
朱能有些煎熬。
盛仲搖頭:「絕不可以,瓜熟蒂落,這是自然規律,怎可在沒有成熟時就動手?何況收割日,皇上會帶百官親至,還會有一批耆老、百姓也來觀看。你們先聊著,我再去看看那塊地。」
鄭和、朱能看著走開的盛仲,不約而同地搖頭苦笑。
動靜越大,越讓人緊張。
朱能喝了一口酒,對鄭和說:「你聽說了吧,王景弘、萬青林已經被召回水師了。」
鄭和搖晃著酒囊,平靜地回:「收到消息了。」
朱能嘆息:「回到家之後,很是懷念遠航的日子。現在王景弘、萬青林已經回到船隻,不知我們什麼時候能再揚帆出航。」
鄭和笑著打量著朱能:「在返航途中,你可是說過,回來之後五年之內不下海,好好享受太平日子,怎麼又想回到海上了?」
朱能搖了搖頭。
人就是有點犯賤,在遠航的時候,渴望休息。可回來休息吧,又十分迷戀遠航時的日子,大海波濤,狂風驟雨,冒險,軍號……
似乎有些東西,融入到了生命與靈魂之中,忘不了,懷念得很。
鄭和低聲說:「有個消息,你莫要告訴別人。王景弘、萬青林返回水師,擔任的是蒸汽機鐵船船長,這些鐵船,將全部改裝為火藥彈運輸船。」
朱能驚訝地看著鄭和,低沉著嗓音:「火藥彈運輸船,你確定??」
鄭和點頭:「皇上告訴我的,豈能有假。」
朱能咧嘴笑了,握了握拳頭:「看來出航的日子不遠了啊,說吧,這一次我們去哪裡,去非洲,配合寧王把非洲土著都收拾了,還是去威尼斯,找亞當吃頓飯去??」
鄭和白了一眼朱能,收拾土著用得著專門的火藥彈運輸船?去威尼斯的話,可是要繞遠路,為了吃頓飯不值得啊。
朱能看著鄭和的神情,直接點出:「看來這兩個都不是,那就只能是東面的島國了。怪不得水師船隊調動頻繁,原來是要有大事件發生。」
鄭和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的泥土:「此事不可外傳,這一次戰鬥,將是水師在東海的最後一戰,珍惜越來越少的戰鬥機會吧。」
朱能咕咚幾口,喉結上下一動一動的,哈出一口氣,喊道:「爽!!」
鄭和走向土地,受限於糧種數量與分散種植的策略,皇家田莊的番薯也只是種植了三畝地而已。
「那是?」
鄭和看向遠處的街道,不由地踢了一腳喝酒的朱能:「皇上來了,別喝了!」
朱能差點噴出來,連忙起身,與鄭和一起迎去。
朱允炆看著一身酒氣的鄭和與朱能,並沒有怪罪,有說有笑到了番薯地旁邊,盛仲、宋玉等人紛紛行禮。
盛仲指著番薯地上枯萎的莖蔓:「皇上,是不是可以收割了?」
朱允炆彎腰,看著枯黃的葉子,點頭說:「今日清理下秧,明日收割吧,通知官員、在京遠航水師將士及其家眷,耆老等,一起看看番薯收成。」
鄭和、朱能神色有些不自然。
朱允炆看出了兩個人的緊張與忐忑,笑著寬慰:「一些官員和百姓認為水師將士封賞給大了,呵呵,明日就讓所有人知道,你們的封賞,朕可是給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