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瑜操控著船舵,跟著旗艦繼續向南航行。【Google搜索】
氣溫已有些低,風如刀子一般划過皮膚,幸運的是,海面上並沒有浮冰,船隻可以安全地航行。
一股風吹打過來,趙世瑜不由地抽了下鼻子。
駱冠英拿著望遠鏡看著遠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放下瞭望遠鏡,看向趙世瑜。
趙世瑜盯著駱冠英,兩人同時抬起頭,看向桅杆上高高掛起的日月旗,旗幟飄向東北!
這是——西北風!
不等駱冠英喊出來,前面的船隻已敲打起了銅鑼,急促而富有節奏的敲打聲在告訴所有船隻,風向換了!
將士們激動不已,因為只有乘著西北風,才能返回非洲,繼而開啟回家的航程。船隊並沒有直接調轉航向,而是持續向西南方向前進,以進入西風帶的中間區域。
當船隊的先鋒發現遠處出現了一座冰川島的時候,鄭和下達命令,召集各船船長、將官集議。
駱冠英、沈偉等人再一次登上旗艦。
?朱能拉著張玉,拿著一副輿圖指著遠處的冰川島說:「若是我們的方位沒錯,那裡就應該是皇上所說的火地島。那裡應該有一群以海獅為食的雅馬納人、阿拉卡盧夫人。我們著急回家,就不登島了。」
張玉含著笑意,拿起瞭望遠鏡:「回家吧,風都在催我們了,是時候回去了。」
在集議上,鄭和根本就沒有提火地島的事,而是威嚴地說:「我們離開京師近四年,終於完成了皇上交給的使命,找到了一應農作物、種子,現在我們要返航回家,想必大家都很激動與興奮。但醜話還需要說在前面。」
眾人看著嚴肅的鄭和,紛紛收斂了笑意。
鄭和指著掛起的輿圖:「我們現在處在火地島以北,西風正緊,可以乘風直抵非洲南端。然海上風浪巨大,這一條海道更是陌生,到底有多少船,多少兄弟能回到非洲南端,我鄭和不知道!我只在這裡下達一條命令,那就是,義無反顧地回到大明去!我允許你們丟下落水的軍士,允許你們不等待離散的船隻,允許你們不經過許可的戰鬥!」
「我只希望,我們整個水師船隊必須有一艘船載著種子與作物回到大明,你們可以不擇手段地想盡一切辦法,帶它們回家!多年遠航,我們為的就是這最後的歸去。皇上在等我們,百姓在等我們,你們的親人在等我們回家!」
「打起精神來,讓所有軍士重新站在該站的崗位上,水手到位,瞭望手到位,軍士到位,神機炮、火器、刀劍弓弩到位!這是我們最後的戰鬥,不到金陵,誰都不可懈怠!準備出航,現在回家!」
一番話,讓原本攜帶、寬鬆下來的軍紀得到了整頓,也讓所有人意識到,危險還沒有離開。大家還在遙遠的遠方,而歸程,也並不是一帆風順。
各船長、將官返回船隻,整頓水師,缺少的水手出來了,防守的軍士也出來了。
在水師整頓完畢之後,嗚咽的號角開始吹起,一聲接一聲,一聲連一聲,似是在告慰犧牲的軍士。
「揚帆!」一聲聲堅強而有力的喊聲傳盪開來,巨大的帆呼啦啦垂落下來。西風緊,帆兜住風,鼓起肚子,桅杆嘎吱嘎吱,船頭微微向前傾斜,劈開深藍的海浪,如龍入滄海,擺尾而行!
回家的火熱,氣候的冷冽,呼嘯的西風,長長的尾浪,勾勒在天地之間,如篤定的一葉扁舟,朝著心中的方向前行。
張玉的身體終於是支撐不住了,躺在船艙里已是站立不起。
匡愚、郁震束手無策。
鄭和傳喚了朱能、駱冠英、沈偉等人,日夜守在張玉的身邊。
張玉感覺腦袋昏昏沉沉,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張輔、張輗、張軏,張輔已經不需要操心了,他是個用心的人,清楚跟著皇帝走准沒錯的道理。
張輗已經十七了,他還說等自己回家再成婚,以自己的身體,怕是喝不到這小子的喜酒了。張軏還小一些,也應該懂事了。
老了。
張玉眼角滲出濕潤,自己終等不到回到大明了嗎?終無法看到這些作物在大明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了嗎?
「鄭副總兵,扶我坐起來。」
張玉睜開眼,輕輕喊了聲。
鄭和連忙湊上前,希望張玉可以躺著,但對上那一雙堅定的雙眸時,只好命人拿過柔軟的衣物墊在床頭,扶著張玉靠坐著。
張玉看著身邊的眾人,淡然一笑:「你們都在也好,我有些話要說,馬歡,拿出你的紙筆。」
馬歡眼睛有些發紅,取來紙筆,對張玉說:「張將軍但管吩咐,小子定不錯一字。」
張玉微微點了點頭,深深呼吸兩口:「元末亂世時,無數人死於天災、人禍,許多人賣兒賣女,掙扎著也要活下去。現如今,國力隆昌,盛世可期,萬望諸位齊心效力朝廷,創萬世太平之基。」
「建文皇帝乃是真龍天子,知不可知之事,預不可知之地。能從真龍鑄就盛世,億民小康,瀚宇澄清,可謂人間一大快事。諸位切記,日後在水師,當扞衛大明海域,不可讓敵寇欺掠百姓。若高升調遷,身居朝廷或地方,當以百姓為重,切不可貪婪枉法。」
鄭和、朱能、沈偉、王景弘等人悲戚不已,記錄文字的馬歡更是哽咽。這位老將,在用自己最後的生命來告誡大家。
「張將軍請放心。」
鄭和抓著張玉枯瘦的手,不敢抬頭看。
張玉呵呵笑了笑,溫和地說:「待你們回到京師,幫我轉告皇上,我張玉完成了使命,沒有辜負他的重託。諸位,願你們平安返航,願日月旗萬世飄揚,願大明永昌。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鄭和抬手擦了擦眼角,接過來:「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大明國歌,在寶船中傳唱。
日月旗擺動著,似是在揮手告別。風變得嗚咽,聽得人直落淚。
南洋,明打威島。
朱盤烒踩在沙灘上,極是興奮地奔跑著,留下一串的腳印。身後還有宦官追喊著「慢點」,生怕摔著。
張王妃坐在椰樹下,享受著海風的涼意,對躺在沙灘上,枕著雙臂閉目養神的朱權說:「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美麗的地方。都說海外是蠻夷之地,可現在看來,這裡倒像是人間仙境。」
朱權睜開一隻眼,瞥了一眼王妃,開口道:「你若是喜歡,我在這裡給你造一座宮殿,面朝大海,夜夜聽濤。」
王妃咯咯笑了笑,抓起一把沙子,柔聲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即便是我喜歡,也得皇上應許才可。」
朱權坐了起來,扯開胸襟,認真地看著王妃:「你到現在還不清楚,為何咱們家拖家帶口都到了這南洋深處?」
王妃純淨一笑:「自是清楚,皇上說了,你在南洋立下大功,又一時無法返航,特准我攜家人到南洋看你,還差了李素與水師護送我們前來。」
朱權無奈,一頭躺了下去:「你啊,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也不想想,眼下大明在南洋還有什麼敵人,我遲遲不回家,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皇上不准!」
王妃起身,長袖輕盈:「?皇上不准,自然是有皇上的考慮。退一萬步,你犯了錯,被皇上流放南洋,我作為你的王妃,自然也應該帶全家人陪你吃苦。夫妻之間,本該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流放?」朱權呵呵苦笑:「這還不至於,只不過皇上給了出了一道難題啊。」
王妃看著碧藍的大海:「我知道。」
朱權有些驚訝,起身看著王妃:「你知道什麼?」
王妃回眸,眨了眨狡黠的眼:「歷來武將出征在外,家眷都留京作質,皇上也不例外。可這一次,偏偏准了家眷出京,而且不止我一人,就連你身邊的人,他們的家眷也都跟來了。這應該不是一次簡單的出遊與探視吧?」
朱權哈哈大笑起來,起身走向王妃,一把攬在懷裡:「我就知你冰雪聰明。」
王妃連忙推開,看了看不遠處,嬌聲說:「有人在呢。」
朱權上前,牽起王妃的手:「有人在有如何,這裡是海外,是無人島,不是大明,朝廷的禮法約束不了我們。」
王妃想要掙脫,無奈力氣不夠,只好臉紅著任由朱權握著,低聲詢問:「我們是不是回不去家了?」
朱權拉著王妃走向沙灘,任由海水浸濕腳面,長長嘆息一聲:「想要回家,我們隨時都可以回去。只不過,我有些猶豫,猶豫要不要接下皇上的下一個任務。」
王妃可以感覺到朱權的糾結與掙扎,似乎心頭兩端正在比拼力氣,想要分出個勝負,卻左右擺動,誰也勝不過誰。
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了船的蹤影,還是一艘寶船。
船拋了錨。
一艘小船晃悠悠朝著沙灘而來,水師參將李素、千戶趙廷素衣而來。
ps:
感謝英國嚶嚶豬的打賞,驚雪謝過。
再發一次南極鵝坐標,留下純碎湊的歪詩一首,其中九個數字就是:
二八韶華已難歸,
五五寒風依在吹。
二七零中驚覺起,
六一笑里夢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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