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拖字訣
皇太孫朱允熥被冊立後很少出現在朝堂上,大家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當年太子也是這樣,一開始只是讀書學習。等到皇長孫朱雄英出生的時候,才是太子正式的觀政。那時候的做法就是一切政事讓太子先處置然後奏聞,是太子『日臨群臣,聽斷諸司啟事,以練習國政』。
所以現在太孫出現在朝堂上的時候,請求皇帝在遷民雲南的過程中減少老幼的數量,請求遷民的過程中朝廷當多加照拂、分給田地、免除賦稅等等,皇帝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滿朝文武立刻歌功頌德,皇太孫仁善的無以復加,堪稱天下表率。
隨即朱允熥再次奏請在建昌設立行都司,老朱也是大手一揮允許,稱讚皇太孫目光長遠。所以責令五軍都督府配合皇太孫籌建行都司,一應事務當先奏報給太孫,然後皇帝再批覆。
這個套路文武百官都太熟悉了,以前皇太子在的時候就是如此。
要說區別的話,就是太子大事小事一把抓。而太孫呢,現在看起來只是專門的做一兩件事。
可是另一方面來說,太孫還年少呢,還沒有太多實際處理政事的經驗,不過在一些大事上,皇帝已經開始毫不掩飾的放權、培養了。
想一想,歷朝歷代能夠如此悉心培養、放權的皇帝,可以說幾乎從未有過。
洪武皇帝對皇儲是真的毫不設防,大明朝的儲君可不是什麼高危職業。
老朱的態度讓不少文武官員心思更多了,本來立儲的事情上百官都不敢輕易表態。在皇太孫被冊立後,還有不少官員想著先觀察一段,然後再考慮一些事情。
但是現在不用多想了,能夠湊到太孫跟前就是太大的好處。現在的皇太孫,和此前的皇太子應該是一樣,都是皇帝最為信任、喜愛的人,百官聽從皇儲政令在大明朝不會是錯事。
朱允熥下朝後跑去了大本堂,安靜的坐在那裡聽著大儒講課。
忽然間朱允熥開口,說道,「諸位先生還請謹記,我與我這一眾叔叔、兄弟將來是要治國管事的,要緊的是正心,心一正萬事就辦得了,心不正,諸欲交攻。我們用不著學一般文士,光是記誦辭章一無好處。」
一眾大儒、侍講們自然不敢反駁,他們多少也明白朱允熥的話沒錯,畢竟這些皇子皇孫不需要下場應試,所以文章等等不用學的太好。
隨即朱允熥看了看朱高熾,說道,「倘若叔叔們和兄弟們喜愛文章,那也是可以去探討一二。只是品性為先,文採好自然是好事,只是宗室子弟先該想著是治國之道。」
朱允熥還在說話的時候,朱棡急的不斷咳嗽。
這位晉王在不斷的擾亂正常的課堂秩序,可是誰又敢說什麼呢。他現在可是真的急了,基本上就是等著的,不是在去文華殿的路上等著,就是跑到大本堂來抓朱允熥。
朱允熥也沒辦法,只能起身。本來還想著再刷刷名望,可是三叔這麼一鬧的話肯定不行了,要是再不離開的話,擾亂秩序的就是皇太孫和晉王了。
「侄子,真的不能幫咱求求情?」朱棡拉著朱允熥的胳膊,愁眉苦臉的說道,「你看看這都快年底了,馬上都是寒冬臘月了,要是再不回去,咱這就要留在應天府過年了!」
朱允熥覺得好笑,指著臘梅說道,「三叔,臘梅還沒開呢,怎麼就是臘月?現在最多就是入秋了,離過年還早著呢。」
「總不能還指望你生辰的時候,讓咱再給你磕一個吧?」朱棡吹鬍子瞪眼,說道,「侄子,算咱求伱了,你就去求求情,讓咱先回去成不?」
朱允熥想了想,說道,「皇祖父不准我求情,這事說到底還是要三叔自己決定才好。」
朱棡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一想到祿米要降幾萬石,心裡就不樂意。
說起來老朱此前過生,甚至都是草草的過了個生,根本就沒有大宴群臣。而眼看著就是要到農曆十一月了,十一月初九就是朱允熥的生日。
如果是以前可能不會大操大辦,但是今年情況不一樣,因為今年的朱允熥被正式冊立為皇太孫了。
朱棡壓低聲音說道,「要不明年降兩萬石,後年再降一萬石,然後再降一萬石。這總行了吧?降到了一萬石,咱幾個也不說什麼了。一口氣降下去,心裡總是要有些不得勁。」
朱允熥琢磨了一下,說道,「那還是得三叔先去求情,我才能去敲邊鼓。」
「不行、不行,得你去求情,咱要是去說肯定說不通。」朱棡立刻戴高帽子,說道,「侄子,你就可憐可憐你三叔。咱要是上了奏章一口氣降到一萬石,你二叔肯定要堵在路上,肯定要打咱一頓。再者說了,真要是一萬石,明年的花銷肯定不夠。」
朱允熥一想也有道理,說道,「三叔,不是咱小人之心,那上奏章的時候,每年削減多少也得說清楚才行。」
「那能怎麼辦?」朱棡無語的說道,「肯定上奏章說清楚了,不降到一萬石你們肯定不答應。」
朱允熥也不好多說什麼,雖然看起來是晚了兩三年才達成目標。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朝廷已經開始提前削減一些宗室的待遇了,只是沒有一步到位而已。
朱允熥也可以接受,畢竟現在還有十幾個皇子沒有就藩呢,現在一步步階梯式的降低待遇,也可以接受。
「那我去求情,只是這一趟三叔也給濟熺一起帶回去吧。」朱允熥說道,「總讓濟熺在應天府也不叫個事,是吧?」
「對對對!」朱棡立刻激動起來,開心不已的說道,「侄子,你放心就是!我肯定延請名師教導濟熺,不會誤了他的學業!」
朱濟熺,那可是朱棡眼裡的『嫡長子』,喜歡的厲害呢。這麼個大兒子一直不能在身邊,這也是遺憾啊。
迫切渴望回藩的朱棡幾乎是押著朱允熥去了武英殿,生怕這件事情再有變數。
老朱抬頭看了一眼朱允熥,問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本來是在大本堂聽講,三叔這不是跑過去了嗎?」朱允熥倒了杯茶端給老朱,說道,「我這不是想著三叔也為難,給他誆了。說是明年降兩萬石、後年、大後年各自再降一萬石,也就剩下一萬石了。」
老朱冷哼一聲,說道,「鬼老三!他怕是覺得咱活不了幾年了,在這拖著呢!」
「不至於。」朱允熥就說道,「三叔說的也有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叔叔們都是五萬石,這才大興土木。一口氣降到了一萬石,他們估計也不夠用。慢慢降吧,讓三叔上奏章,祖父批了就是。」
老朱指了指朱允熥,痛心疾首的說道,「你啊,和你爹一個樣,就是對自家人心太軟!」
這個鍋朱允熥堅決不背,真正心軟的還是老朱。
「三叔也是個倔脾氣,真給他一直留在京里,他肯定要急。」朱允熥也說道,「還有二叔他們,一口氣降到了一萬,他們到時候就埋怨的不是三叔,是我了。」
老朱就問道,「怎麼就輪到埋怨你了?」
「我這皇太孫剛立,親王的歲祿一口氣降了四萬石,他們不埋怨我埋怨誰?」朱允熥笑著說道,「到時候外頭怕是要說我這個太孫氣量狹小,怕叔叔們手裡有錢有糧,這就憋著勁的在削減呢!」
老朱一想也有道理,拍了拍大腿,「是這個理!咱這個當爹的給他們削減了就削減了,現在你剛冊立就給削減了是有些不好看。」
老朱再次說道,「那過兩天你還去上朝,咱要一口氣削減到一萬石,你去求情給他們三年內降到一萬石。」
朱允熥點了點頭,而老朱繼續說道,「就等你生辰吧,讓他們也沾沾喜氣。」
朱允熥還是繼續點頭,而老朱也說道,「咱到時候明發聖旨,他們以後也怪不得你。鬼老三,咱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拖得住!」
感覺老朱有些生氣,朱允熥立刻勸道,「三叔沒那個心思!我也和三叔說了,讓濟熺先回去。濟熺到底比我們都大些,明後年都能成親了。」
老朱點頭說道,「此前給濟熺選的王妃是傅友德之女,你覺得如何?」
「用不著改。」朱允熥笑著說道,「二叔、三叔都是好的,就是性子有些燥,沒壞心思。」
老朱也沒意見,他就是自己看自家兒孫怎麼看怎麼好。所以朱允熥這個樣子,老朱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覺得這才是一脈相承的最好體現了。
「你三叔回去,讓馮勝跟著過去練兵。」老朱說道,「你二叔、三叔是沒那些心思,也不得不防。馮勝練兵之後,讓常升抽個時間過去,他過去一趟,你二叔、三叔都能明白用意。」
朱允熥也微微點頭,有些事情不是單純的信任就行,也是要多做準備。
老朱笑盈盈的看著朱允熥,問道,「五軍都督府那邊,有幾個聽你的?」
朱允熥鬱悶的說道,「還差點火候,明面上都聽我的,這不還是扯著虎皮做大旗麼,都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真要是讓我調動,一個都調動不了。」
老朱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都這會兒了,一個都調不動?」
「祖父,這才多久?」朱允熥那叫一個冤枉,「這還不到半年呢,哪能這麼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