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皇帝和皇太孫是如何相處的,那些看起來只是比較次要的事情,現在更關鍵的還是商討一些社稷大事。
也可以是如今皇帝和儲君之間的關係無比融洽,除了極少數的野心家之外,文武百官心裡都應該是比較安穩和塌實的。
歷朝歷代在皇位傳承上的教訓可不少,江山動盪不說,也少不了會有一些腥風血雨。
現如今這樣的情況自然是非常理想了,哪怕一些人可能覺得這位儲君不符合他們的心意,不算是明主的樣子,但是這也是一個能夠接受的選擇。
朱允熥也不開玩笑,對老朱說道,「祖父,現在大運河必然是難一口氣疏浚,只能是先有重點,各有各的優劣。」
老朱點頭說道,「是這個理,只是你以後要當皇帝,就別想著這也好、那也好,你得有決斷,這才好處置接下來的事情。」
在場的文武百官也都習以為常了,這位皇帝就算是說出再語出驚人的話都不算什麼,習慣了這些就好。
朱允熥則說道,「祖父,我想著天津到北平那段也不算難,稍加疏浚自然也就行了。」
老朱就開口說道,「這事難,那段是短、淤塞也不厲害。只是北邊人少,這個事情你自然也心裡頭有數。」
這也是實話了,哪怕經過了三十年的發展,北邊的人口、經濟等等情況雖然有了一定改善,不過依然改變不了整體還是比較凋敝的現實情況。
老朱就看著朱允熥,直接問道,「你說說,你是如何想的?南還是北,總要做個抉擇。」
「南北一起開工。」朱允熥直接說道,「我覺得這不耽誤事。」
看到老朱要瞪眼,朱允熥立刻說道,「現在無非擔心役夫不夠,擔心徵召太多人服徭役誤了農事。我覺得這不要緊,江南這邊人多,徵調也就夠了。」
大家看起來也都沒有什麼意見,實際情況就是江南這邊還真的不需要擔心人口不夠,徵調役夫、民工等等,這不會是太大的難題。
主要還是北邊,人口稀疏,按照預期也是需要除了北邊的役夫去服徭役之外,還要從南邊支援不少人過去,這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也別說什麼千里迢迢的趕路等等,不只是大明會如此,以前的朝代實際上也都是一樣,役夫走個幾百里路去服徭役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了。
運氣好就是在附近的縣城修城池、挖溝渠等等,運氣不好或者朝廷需要,那真的就是要去一路跋涉數百里,這也是很多人對於徭役畏之如虎的原因。
死在外頭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這也是很多人會花錢、疏通關係的原因。
朱允熥隨即繼續說道,「北平、天津那段,我覺得事情也不大,四叔和七叔手裡的衛所現如今也沒有多少戰事要備,可以換成屯田衛所。」
老朱立刻蹬向朱允熥,而其他文武百官也都不敢作聲了,這位皇太孫想的辦法確實是不錯的法子,只是明顯有些坑啊。
老朱不太高興的說道,「燕王三衛、齊王三衛,那都是精銳老卒,豈能讓他們去做民夫該做的事情!」
這是自然,任何年代精銳的士兵都是無比寶貴的資產,更何況青州、北平那邊也都是承擔著不小的防禦任務。
「所以才說換成屯田衛所,這就不礙事了。」朱允熥臉皮厚,看向常升說道,「開國公,你說現在能抽調出來幾個屯田衛所嗎?」
常升硬著頭皮準備回答,老朱則看向傅友德,「潁國公,你覺得太孫這個主意如何?現如今能否抽調出來些屯田衛所?」
這下輪到傅友德緊張了,只是也不得不回答,「回陛下,臣以為太孫殿下思慮周全,臣附議。」
老朱饒有興趣的看向傅友德,問道,「哦?那你說說,他是怎麼個思慮周全了?」
傅友德更加沒有辦法,繼續硬著頭皮說道,「回陛下,臣以為近幾年怕是難有太大的戰事,再者就是一些將士老了,也該給他們尋個退路。」
老朱就不無調侃、諷刺的說道,「是覺得那些老卒再難上陣,就讓他們去給朕挖河泥、修溝渠,讓他們從軍戶改成屯田了?」
朱允熥忙不迭的開口,「沒說改了戶籍,再者就是想著這不是一邊屯田,一邊充實人口。一些老卒就在運河兩邊安置下來,北邊也能多些人。」
老朱氣的要罵人了,「安頓下來?那豈不是不再是軍戶?這怕是先挖溝渠,挖好了就讓他們就地落戶了!」
朱允熥還真就是這麼個意思,他還真就是準備抽調出來一些老卒,暫時先負責做屯田衛所的事情,疏浚運河也可以去做。
但是事情完成之後就改成民籍,到時候就能在沿河兩岸落地生根,這樣也可以在天津、北平一帶增加不少人口。
「這不是想著老卒們也老了,總不能一直給框在軍中啊。」朱允熥就說道,「也不是全都給遷出來,至少一戶得留個子嗣在軍中服役。」
朱允熥自然也不會立刻就廢黜軍戶制,要是立刻大刀闊斧的整改,不一定能夠帶來幫助,反而是要摧毀大明的國防事業。
所以先做一些小小的調整和實驗,抽調出來一些老兵,給他們一些相對的自由,這也就差不多了。
老朱瞪著眼看向傅友德,問道,「你覺得太孫說的這些有沒有理?」
遭受無妄之災的傅友德低著頭,隨即咬牙說道,「回陛下,臣附議。」
老朱冷哼一聲,隨即看向藍玉和常升,「你們兩個一向沒主意,是不是太孫說什麼,你們兩個就做什麼?」
藍玉和常升連忙跪下,藍玉趕緊說道,「回陛下,臣以為太孫殿下思慮周全,臣方才附議。」
隨即老朱看向徐輝祖,「你是老成持重的性子,你覺得太孫說的這些到底有沒有理?」
徐輝祖仔細想了想,才開口,「陛下,臣以為太孫殿下之策有理。只是抽調老卒之事得慎重,若是抽調之時,怕是不少軍戶會有心思。」
這個道理大家實際上也都明白,哪怕是開國初年都有一些軍戶逃籍,到了現在自然也是會有更多的軍戶想要逃籍。
老朱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這也讓小心觀察的文武百官非常的忐忑,生怕下一個問到的就是自己。
原因也非常簡單,皇帝陛下制定的衛所制、戶籍制,太孫現在想要改一改了,皇帝這時候不高興自然也就非常好理解。
朱允熥則是一副坦然的樣子,似乎根本就不擔心被老朱責罵,也不覺得自己的這些提議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心寬著呢。
老朱就開口了,「這五軍都督府到底是太孫掌著,這也好。這事情真要是做,那也不能胡來,得報到朕跟前。」
朱允熥忍不住看了一眼老朱,自家祖父就是疑心病重,總是想要試探人。只是這一次試探的,也就是五軍都督府的這些勛貴們了。
哪怕此前試探過很多次了,可是老朱依然覺得不夠,有機會就試探試探,閒著也是閒著。
最重要的是必須要搞清楚這些勛貴到底有沒有忠誠,要知道這些人現在能不能用,多些試探自然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其他人在這個時候好像也鬆了口氣,雖然事情沒有完全辦成,只是皇帝好像也沒打算在這些事情上多問,大家就不用繼續心驚膽戰、如履薄冰了。
朱文垚就忽然抓起一張奏章,捧起來就拽、就撕,老朱連忙幫著朱文垚打開奏章,樂呵呵的看著自家寶貝重孫淌著口水在玩鬧。
老朱一邊哄著孩子,一邊看向郁新,「戶部可能拿出足夠銀兩?」
郁新趕緊回答說道,「回陛下,今年稅收尚且足夠,朝廷也無太大支出,若是疏浚運河的銀錢還是能拿出。」
老朱滿意點頭,「不要想著只是今年、明年,大運河疏浚不是一兩年的事,說不準得幾年、十多年才能完工。錢袋子你給管好了,不要出了差錯。」
對於這樣長久性的工程自然需要慎重對待了,這也意味著朝廷會有一定的負擔。但是這樣的基礎性工程建設,也是必須要做下去。
朱文垚有些不耐煩了,張開雙手就要老朱抱的同時還不忘指向殿門外,他顯然沒有耐心繼續留在文華殿。
老朱毫不耽誤,抱起來朱文垚就說道,「允熥啊,這事情你和眾愛卿商議好,如何去做你心裡頭得有主意。咱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就那麼回事。」
看到朱允熥要開口,老朱就說道,「那些事情咱也顧不上,都得是你當了皇帝來做。咱就帶帶文垚,教好這個小太子就成。」
說完老朱就起身,一邊走一邊樂呵呵的逗著朱文垚,「文垚,咱帶你去抓魚,去抓魚好不好?」
奶聲奶氣笑著的朱文垚非常開心,他最喜歡有人用夾子音和他說話,最喜歡看到大人們誇張的表情,這麼做總會逗得他發笑。
老朱就這麼抱著朱文垚在一眾大臣們的恭送中離開文華殿,疏浚大運河的事情基本上知道了些,雖然也有自己的意見,可是更多的還是不多管。
雖說覺得朱允熥的一些方案有些冒失,稍微有那麼點膽子大了,但是也覺得挑不出來什麼毛病,就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既然孫兒靠的住、能夠將這樣的大事給處理好,老朱自然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疏浚運河的事情有人來辦。
看到老朱離開,朱允熥也開口了,「皇祖父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回頭都好好想想該如何將事情給辦好。」
一眾大臣紛紛表示領命,至於有多少人會對這件事情特別在意,那也就沒必要太多的去計較這樣的一些事情了。
原因自然就是疏浚大運河的事情,對於在場的一些大臣來說根本就不是分內的事情,基本上也沒有什麼是他們有插手餘地的地方。
做對了不一定有賞賜,做錯了就不是超出自己能力就可以推脫,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少說多聽為好。
當然也不排除有人一心向上爬,或者是真的心懷天下,這時候就在努力的想要去做好這些事情了。
雖然有難度不假,可是做成了這樣的事情,不只是得到政績、官聲,也有可能青史留名,這就是一個無比巨大的誘惑和動力了。
對於手底下的官員們心裡在想些什麼,朱允熥大致心裡有數,不過基本上也不會特別的在意,只要踏踏實實的將事情給辦好也就行了。
人無完人,誰還沒有一點私心和想法呢?
這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朱允熥自己都有很多的私心和想法,自然也就不會要求所有人都如同聖人一般心懷天下。
在百官離開後,朱允熥看向道衍問道,「你覺得若是南北兩地同時動工,朝廷人手、錢糧足夠嗎?」
道衍謹慎的回答說道,「從各地抽調役夫自然是可以,若是將一些老卒退回填充北地,想來人手也是該足夠了。」
夏原吉這個時候就說道,「殿下,臣以為抽調老卒不只是抽調那麼簡單,錢糧俸祿,這些該給的還是要給。」
相比起役夫,老卒的開銷成本顯然是更高一些,畢竟不可能是立刻就讓他們推出軍戶籍。
「這倒也是,這要是脫產了,開銷是要大些。」朱允熥也皺眉認真思索說道,「只是這該做的還是要做,北地不能這麼空著,人得從各地抽調才好。」
故土難離是一回事,各地遷民也是在進行,但是大家更願意來南方,而不是去北方。也只有老兵拖家帶口的,習慣了四處漂泊了。
朱允熥仔細想了想說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也不能讓老兵們寒了心。要是重新落戶,總得是要有些家資。」
大家自然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搬家等等從來也都不是什么小事情,更何況還是要拖家帶口呢。
「這麼一來,肯定也是要重新劃歸民田。」道衍就說道,「這樣一來,北地開墾出來的糧田就要多些了。」
朱允熥笑了笑,「這麼說來倒是挺好,北邊確實得多開些田地出來才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