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總算是回來了,這自然讓朱允熥心裡安穩了,一個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船隊沒有什麼損失,更準確的來說是損失在可承受範圍之內,那就需要去考慮更多的一些事情了。
轉變一些觀念不是一蹴而就的,也需要很多的引導。實際上最直接的,還是讓更多的人意識到從中可以得到的好處。
現在的開海,更多的只是朱允熥這個皇太孫的個人意志,還沒有形成自下而上的一種趨勢,還沒有形成一股不可阻擋的趨勢。
這是好事,意味著朱允熥可以繼續堅定不移的進行這個策略,他所受到的阻力較小,很多的事情都可以按照他所布置的策略來進行。
不過這也不見得絕對是好事,現在的朱允熥可以憑藉著一己之力來推進這件事情。
自然也就意味著一旦他改變了主意,或者是後世的皇帝覺得不划算,那就直接給停掉了。
歷史上的鄭和七下西洋之後就被朝廷叫停,因為聲勢浩大的下西遊看似就是在虧本賺吆喝,給朝廷帶來了不小的負擔和壓力。
以至於以後有人提及開海,滿朝文武都是一片反對之聲,因為他們害怕重蹈覆轍。
各種好不容易收集整理出來的出海資料等等,也都神秘的被毀於一旦,沒人知道到底是誰膽大包天的毀掉了,也沒有人認真的去追查這件事情。
朱允熥覺得自己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他需要讓海貿成為一種自上而下的觀念,成為一種根深蒂固的制度。
不過在此之前,朱允熥要主持廷試了,這一次南榜選中五十一人,北榜選中二十七人。
福建閩縣人陳被選為狀元,這也是歷史上那個當了二十天狀元,就因為捲入南北榜案被革除功名、車裂而死的倒楣蛋。
山東兗州府韓克忠為北榜狀元,南北榜現在也算是成為了大明科舉的新格局。
就算有人可能對此感覺到不滿,只是他們在這個時候也毫無辦法,皇帝和皇太孫有意做出這樣的一些制衡,言官們也沒辦法抱怨更多。
朱允熥來到乾清宮,正好見到老朱在教朱文垚翻身,「祖父,這孩子懶,不願意動彈。」
老朱雖然有些不滿意這些評價,不過還是有誇讚的地方,「咱文垚是享福的,這孩子以後有福氣。」
老朱有些得意,對朱允熥說道,「咱文垚現在要睡,就得咱摸他背。要不然這孩子就不睡,你看看這得多大的福氣!」
真要是這麼說也沒什麼問題,大明朝的開國皇帝幫忙按摩,這待遇就算是朱標、朱允熥也是沒有的。
「我過兩天準備踏青,也該出去走走了。」朱允熥就主動說道,「我仔細想想,這幾年給文官壓的太狠了,也該讓他們喘口氣。」
老朱想了想,說道,「是該給他們喘口氣,這都給勛貴欺負成什麼樣子了!只是看著點,那些人得寸進尺,可別讓他們蹬鼻子上臉。」
這就是老朱對於讀書人的態度,打天下的時候他就非常重視讀書人,對李善長、劉伯溫等人都非常的重視。
但是重視歸重視,可是該有的防範還是需要有防患,尤其是建國後對於浙東文官集團的壓制,那也是毫不掩飾了。
「外頭都說淮西勛貴,現在仔細想想,哪有什麼淮西勛貴。」朱允熥就笑著說道,「李善長沒了,中山王、開平王,也都沒了。」
老朱指了指朱允熥,再指了指朱文垚,「你兩個就是淮西勛貴,外人就是這麼想。」
雖然淮西勛貴的勢力也早就被消除的差不多了,可是依然架不住很多人會有如此想法。
皇太孫是是淮西勛貴之後,現在朱文垚也是淮西勛貴之後,朝堂上還有李景隆、郭英這些人,哪個不是正經的淮西勛貴?
外人看到的只是他們的祖籍、家世,可不會考慮一些其他的事情,還都以為所謂的淮西勛貴等等是鐵板一塊呢。
朱文垚忽然翹起來腳,抱著小腳丫就往嘴裡塞,大概是現在馴服了四肢,開始在做不斷的嘗試。
看著這奶香的小娃娃,老朱和朱允熥都非常的有耐心,只是一個勁的在笑。
也不得不說自從朱文垚出生,不要說老朱了,就算是朱允熥都感覺到自己有了更多的底氣和期盼。
等到朱文垚玩累了睡覺,老朱和朱允熥這才走出寢宮,「咱聽說你欽點了狀元,才學如何?」
「欽點?」朱允熥說道,「祖父,我這可不是欽點。我現在蓋了印章就趕緊讓人送到武英殿,生怕落人口實。」
老朱就樂了,「脫了褲子放屁,以前你是不在乎,借了咱得玉璽就不想還。現在讓你拿著了,你心裡還不踏實,生怕有人多嘴!」
聽到老朱這麼說,朱允熥也只是笑,「此一時彼一時,以前那會兒真不要緊,只要祖父不計較就行。現在不行,傳出去多難聽啊!」
老朱打量著自家親孫子,這小子現在開始知道要名聲了,不得不說有些難得。不過老朱也能理解,在這樣的時刻,確實是需要稍微的低調點。
給老朱倒了杯茶,朱允熥說道,「現在滿朝文武的,好多都是在試探著口風。」
「那些都是心眼多的人,豈有看不透的理。」老朱舒舒服服的曬著太陽,「咱要是再不去上朝,他們就該勸進了。」
朱允熥則說著心裡話,「那倒不至於,這些人就是再想拍我馬屁,那也不敢勸進。真要是那麼做了,到時候我倒是落個不忠不孝的名聲。」
勸進是不可能勸進的,誰要是勸進,朱允熥真的饒不了那人。能夠站在朝堂,也不會是蠢人,這些事情倒是不至於做。
老朱則說道,「這也保不准,現如今是沒人敢,咱雖然老了,好歹還有些威名。過些時日,就怕有人心思要多了。」
朱允熥仔細一想也有道理,老朱要是就不露面的話,一些官迷說不定就會選擇搏一把。畢竟為了向上爬,有些人確實是無所不用其極。
朱允熥就笑著問道,「那祖父過些天去朝堂一趟就是,這兩三個月也就是露了一次面,也不太好,外頭揣測的多著呢。」
「不去!」老朱頗為任性的說道,「咱現在算是享福了,可以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咱啊,離不得文垚。」
朱允熥想了想,說道,「那抱著文垚去文華殿看看我總成吧,過兩天我召重臣議事,讓文垚抱著大圭可好?」
這一下老朱就開心了,說道,「這個好,咱文垚抱著大圭,百官心裡頭就該清楚了。」
不只是清楚一些事情,這也是更為明顯的一種信號,也是對朱允熥的一種限制。以後的皇太子,不會有其他的人選。
朱允熥有些吃醋了,埋怨說道,「祖父,有了文垚之後,您可沒正眼瞧過我了?」
老朱愣了一下,隨即開懷笑起來,「多大的人了,這也都當爹了!你自己聽聽說的像什麼話,能和你兒子在這計較?」
「那可說不準了,以前我鬧一下那也沒事。」朱允熥故意說道,「現在再鬧的話,只怕是要挨罵了。」
老朱笑著安慰,「那也不至於真罵,無非就是讓你穩重些。你就是再長大些,那也是咱孫兒,咱還是疼你。」
「咱也累了一輩子,以前都覺得咱是閒不住的人。」老朱感慨著說道,「這小半年帶著文垚,咱心裡踏實。到底是到了歲數,能歇歇也好。」
朱允熥心裡頭也不是滋味,仔細想想看老朱,這輩子也確實是沒有過過多少舒心的日子。
十六之前家裡和睦,可是日子難熬。再之後就是不斷的勾心鬥角、亂中求活,開國之初那幾年家裡和睦,可是政事繁雜。
現在政事稍微清閒一點了,可是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連個精神上的寄託都沒了。也就是帶著朱文垚,這才算稍微的有點盼頭了。
陪著老朱說了說話,等到吃飯的時候這都是有些吃不踏實。
郭寧妃抱著朱文垚,說道,「妙錦,你就先坐下快些用膳,一會兒換我就是。」
老朱也跟著說道,「就聽寧妃的,這都是自家人也不說客套話。先吃飯,到時候再換人來抱。」
想要抱朱文垚的人很多,可是這孩子認人了。也就是幾個最親近的人准抱,就算是朱允熥這個親爹暫時都是不准抱的。
再加上老朱也是捨不得,除了乳娘哺乳的時候,其他人可是沒資格抱朱文垚的。
這也就導致這看似最為尊貴的一家子,吃飯的時候就跟打仗一般,得快些吃完飯才行,因為旁邊還有一個鬧騰的孩子呢。
朱允熥老神在在的說道,「文垚現在偏偏不要我抱,我倒是能踏實的坐著。仔細想想,還是我有福氣。」
「少砸吧嘴!」老朱笑罵說道,「沒瞅著咱文垚口水都淌了一地?」
朱允熥就繼續招惹著朱文垚,誰讓這小傢伙瞪大眼睛看著他親爹呢,看樣子對於這些食物還是非常的好奇。
郭寧妃抱著朱文垚,說道,「過些時候就不敢這麼做了,到時候孩子手快。真要是給他惹急了,他伸手了誰也別吃。」
老朱一想也有道理,「那會兒桌子上不能擺些熱菜,不能燙著了咱重孫。」
得,這解決辦法實在讓人無語,根本不是考慮教好朱文垚,而是想著要從根本上解決一些問題。
只不過這滿屋子的人也都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洪武皇帝做出這樣的一些選擇再正常不過了,這符合他一貫溺愛孩子的性格。
「皇祖父,我這幾天也和皇姑、皇姐商議了一番。」徐妙錦就開口說道,「想著還是選兩個官宦人家的閨秀入宮,皇祖父覺得如何?」
老朱說道,「咱覺得這也是好,就是允熥的性子你也知道。真要是選兩個嬌嬌女,只怕是他要心煩。」
徐妙錦笑著說道,「皇祖父,孫臣介時自然要勸諫。文垚現在還小,長大後也得有兄弟一起玩鬧。」
老朱笑的更開心,不過隨即說道,「不准選四品官以上的,選官聲好、家風好的,免得給文垚添亂。」
選文臣之女入宮不要緊,但是老朱覺得還是不要選一些重臣人家的,除了持續的壓制文官之外,自然也就是不希望朱允熥的其他子嗣在外朝有臂助。
這麼做自然沒有問題,朱允熥自然也是支持這樣的一些選擇了,這看似就是最好不過的辦法了。
文官該扶持的時候肯定是需要扶持,想要看到他們對勛貴集團能夠有所限制。但是也要提防文官持續坐大,這些人一旦掌權了就難收拾。
徐妙錦就說道,「皇姐倒是認識幾個閨秀,說的也是極好。孫臣想著踏青之時就叫上,先看看到底如何,若是中意了就讓殿下也瞧瞧。」
老朱就擺手說道,「這事咱說了不算,允熥喜歡就成。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你也心裡有數,你倆看著辦就是。」
朱允熥繼續大吃大喝,看似對於這件事情是絲毫不關心的樣子。可是聽的可仔細了,納妾的事情可不能馬虎了。
這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小事情,這也是需要當做一些大事來處理。
所謂的天家無小事,這也不算是特別誇張。
朱允熥這個皇太孫總算是要開始納妾了,而且選的都是文官人家的,再結合此前一票開國勛貴告老還鄉,這不免會讓人多想。
更何況現在看似是天下承平了,這時候自然也就是需要重用文官了,屬於他們發揮的時候也就到了。
這時候如果不仔細一點,說不定真的可能會被解讀出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這自然是朱允熥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所以就算是準備納妾,那也需要考慮一些平衡。
不過不管怎麼說,朱允熥也覺得暫時來看,文官們可能也不要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們該辦的事情確實不少,只是想要從皇帝手裡搶走更多的權力,那顯然也是不現實的事情,對文官的壓制肯定還會繼續。
這件事情,也是根本由不得什麼商討的,文官們還是踏踏實實的辦事就好,別想太多就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