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良相 良田
文華殿與武英殿東西遙對,是太子或者太孫視事之所。
正五品的文華殿大學士夏原吉表情古怪,因為他很多的時候都是在文華殿辦公,勉強算是太孫幕僚。可是現在他多了一個同僚,名義上是詹事府的右中允,正六品的官,這也算是東宮輔臣。
只不過這個身穿官服的是一個已經快六十的光頭老者,準確的來說六十在官場不算什麼,而是這個光頭老者還是正經的和尚,工作的時候穿朝服,不用坐衙就回寺廟。
朱允熥可不管那麼多的事情,連續簽發調令。
道衍看著調令,有些懷疑問道,「殿下所憂慮是燕王殿下嗎?」
朱允熥看著道衍,含笑問道,「我們隨意聊聊,你覺得我四叔能是我的威脅?」
道衍搖頭說道,「殿下天命所歸,名正言順,上有陛下欽立、下有萬民歸心,燕王殿下遠不及也。」
「那就是了。」朱允熥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大和尚又何必明知故問。四叔鎮守北平還有大用,這些年北邊看著還算安寧,遲早是有大戰。到那時,四叔就要出力了。」
道衍笑著說道,「有秦王殿下、晉王殿下坐鎮,燕王殿下最多也只能出偏師。真要是有大戰,該是秦王或者晉王殿下掛帥。」
朱允熥就看著道衍,問道,「你覺得我遲早要用兵?」
道衍也不含糊,說道,「這兩年臣也在暗自觀察,殿下心系黎民,有不少為百姓減負之良政。這幾年罷兵看似休養生息,只是朝廷一直沒有少練兵,殿下沒少差遣心腹將領練兵。這太平,怕也只是這幾年而已。」
朱允熥皺眉說道,「大和尚這話就說錯了,太平還是要持續。就是打仗,也是要在我大明境外打,你可明白了?」
朱允熥的話讓道衍都無話可說了,只是也能夠猜出來這位太孫確實是有『雄主』的趨勢。
如果是其他的儲君,先不談會不會直接處理朝政的事情了。單純的就施政理念來說,儲君多半會選擇諸如休養生息、保境安民之類的策略,哪怕他們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也不會說出來。
但是這位大明太孫不一樣,不只是直接提出打仗,還提出的是去大明之外的地方打。
文官聽到了都要跳腳,這簡直就是不義之戰。
可是想想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到時候隨便找找理由就行,到時候就是順應天命的王師。
看著道衍,朱允熥說道,「讓朱忠和蔣瓛給你上上課,眼界要寬一點,不要總是惦記著大明之內的事情。還有大明之外,那也有廣闊天地。」
朱允熥笑著說道,「蒙元就不用說了,捕魚兒海大捷之後蒙古人的黃金家族算是沒了,現在在互相爭奪汗位。高麗那邊李成桂篡位了,安南那邊好像也是有些篡位的跡象,都去聽聽、看看,想想有什麼法子對咱大明有利。」
第一天來上班的道衍就這麼被打發走了,他的定位和夏原吉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蔣瓛來接道衍的時候,也開口說道,「殿下,許觀已經到了西安就職。」
朱允熥點了點頭,又說道,「我二叔呢?」
蔣瓛立刻回答說道,「半月前秦王殿下率軍至甘肅,與右軍都督府左都督寧正鎮壓羌人之亂。」
寧正也是一員悍將,雖然沒有爵位,不過功勞很多。年少時就跟著徐達、常遇春、沐英等人四處征戰,此前在西北立下大功後,又隨沐英鎮守雲南,現在又調回西北。
不是寧正不夠厲害,而是大明厲害的勛貴太多了,他的戰功還不足以封侯。
朱允熥想了想,說道,「二叔此次又是鎮壓叛亂有功,這樣吧,召尚炳回來吧,他也該選妃了,這事情不能耽擱了。」
夏原吉立刻就記下,起草詔書之類的事情肯定有人來辦,到時候太孫只需要用印就好。
至於為什麼不是皇帝用印,那是因為皇帝現在就在乾清宮呢,他現在自稱生病了不能理事,武英殿現在都空著了,文武大臣奏事現在都是來文華殿。
忙忙碌碌了一天,看到太陽要落山了,朱允熥準備去乾清宮。
張福生連忙說道,「殿下,陛下在御田。」
「御田?」朱允熥咬牙切齒,說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那能是御田?」
張福生連忙跪下,解釋說道,「回殿下,陛下已經親自耕種,稱是御田。」
不對啊,雖然我沒有親力親為,但是那是我的主意、是按照我的計劃來耕作的田地。怎麼現在好了,直接被摘了果子?
這些天我可沒少在那邊堆肥、漚肥,估計私下裡不少人都要因為那裡的一些糞肥散發的臭氣私下裡罵人呢。可是現在呢,田的屬性變了,成為皇帝親自耕作的了?
朱允熥腳步匆匆,不是擔心被摘了果子,而是擔心老朱打亂試驗進度。
遠遠的朱允熥就看到了一個魁梧的老頭扛著把鋤頭走在田地里,朱允熥又好氣又好笑。
看了看岸邊還有傘蓋等等,這才放心不少。
郭寧妃看到朱允熥過來,連忙笑著說道,「殿下來了,喝杯茶吧。」
「寧妃娘娘安好。」朱允熥笑著打招呼,「也是我疏忽了,讓駙馬爺去寧波辦差就算了,還讓武定侯爺過去了。」
郭寧妃就笑著說道,「能夠為朝廷做事,那是他們的福氣,真要是在京城榮養著也不好。」
說著郭寧妃介紹道,「這是毛尖茶,陛下說是信陽茶最好,早年間品茗過。」
「他?」朱允熥看了眼在除草的老朱,嫌棄說道,「他早年不是雲遊到過信陽嗎?那時候能討杯涼水就算不錯了,能有茶才是怪事!」
毛尖還是很有名氣的,茶聖陸羽曾經將信陽歸為淮南茶區,而蘇東坡認為淮南茶當中信陽茶第一。
不過現在沒有毛尖的說法,只有信陽茶,而且還不是貢茶,更談不上升綠茶之王。
寧妃只能笑笑不接話,有些事情皇帝自己能說,他也不介意太孫說。可是其他人要是提起來,皇帝就不只是不高興了。
打著赤腳的老朱走上田埂,看到朱允熥就嫌棄,「你自個兒弄的田也不看看,還要咱幫你!」
「都成了御田,和皇太孫有什麼關係?」朱允熥就吐槽著說道,「這下好了,真要是有了好處,那都成了皇帝的功勞,和我沒關係了。」
老朱就開懷大笑,隨即一本正經的忽悠,「允熥吶,咱也想了。你自小就是有福氣、錦衣玉食,說伱重農耕不要緊,說你會種田沒人信了。這漚肥又是和屎尿打交道,對你影響不好。」
朱允熥立刻懷疑的看著老朱,「是不是我的肥有效用?」
看到老朱不說話,朱允熥跳了起來,「肯定是這樣,對吧?我說呢,我才上朝沒兩天你就病了,八成是我的肥起了效用,現在盯著這兩畝田了!」
老朱就連忙忽悠、安撫,「哪有那麼快,這一沒出穗、二沒稻花的,哪能看得出來。這養苗長的倒也不算差,和其他人的莊稼也差不多。要我說,最多算是上田。」
寧妃就低著頭不敢露出半點破綻,聽著皇帝在忽悠皇太孫。
老朱說的有一定道理,現在是沒有稻花、沒有出穗,但是有經驗的農民早就能從養苗看出來這些莊稼的長勢了。
而且這是新開墾出來的地,實際上根本不能算是良田。而現在勉強算是上等田,那就說明了此前的一些肥料有了作用,而且還是不俗的作用。
朱允熥有些懷疑的看著老朱,「真的是這樣?」
老朱更是肯定的點頭,「就是這樣!咱連皇位都捨得給你,還不捨得兩畝地?」
朱允熥就點了點頭,非常認可老朱這樣的說法。但是隱隱又覺得有些不對,總覺得自己被坑了。
忽然間朱允熥想起來了,「不對,這四塊田秧苗長的差不多了!不行啊,祖父,我這幾畝地要是做實驗,觀察秧苗長勢,用肥的量都不一!」
「知道,無非就是多撒點、少撒點!」老朱振振有詞,說道,「你的那些廄肥,還有漚肥,咱也讓人記了。長得不一樣,就是看著一個樣。你先前說的那些咱也記得,這麼大的事情咱能記不住?」
朱允熥這才安心,老朱隨即又說道,「允熥,這種田吶不只是要回用肥,也要會看天時。你看吶,這變天了,估計這兩天有雨水。」
有經驗的農民確實有這本事,通過晚霞等等判斷短期內的天氣變化。
老朱接過茶喝了一口,又問道,「聽說你找了個和尚在跟前?」
朱允熥連忙說道,「不是讓他給我講佛經,用不著那樣的人。這人有些本事,說是和尚,只是心裡頭想著的是天下大勢,算是妖僧了。」
老朱頓時來了興趣,「那咱倒是要見見了,不會是咱當年那般吧?」
「這人最多算是一個謀主,沒有祖父的本事。」朱允熥就說道,「就是先前隨四叔誦經的那個和尚,前兩年我不是給要回來給我爹娘祈福麼。」
老朱一聽更加感興趣了,「那咱更要見見了,給老四塞過去了良相,老二和老三怕是心裡要嘀咕了。」
朱允熥就調侃說道,「嗯,不只是如此,四叔估計還以為祖父偏心他,有意將社稷託付呢!」
看著這促狹的孫子,老朱氣的不輕,「瞎說!社稷給誰都給不到你四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