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你要求生路,孤便給你一條生路
朱高燨提起酒壺,微微抿了一口。🍫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張牧之毫不猶豫的便抽出刀來,雪白的繡春刀刃脫鞘而出,架在了麻衣老漢的脖子上。
「你剛才說什麼?」
張牧之面無表情的說道,「再說一遍,我沒聽太清。」
主辱臣死!
麻衣老漢說的那句話,無異於是在挑釁太子的威嚴,或許朱高燨不在意,但張牧之又豈能忍受。
刀鋒擦著脖頸,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線,麻衣老漢抬起手扶住刀刃,讚嘆道:「好刀。」
確實是好刀。
張牧之所持之刃,乃是御賜,以金玉裝飾,隨與制式腰刀頗為相似,但刀身較一般腰刀略顯短小,且有銀月般弧度。御賜刀劍,多為裝飾所用,極少開刃,但這柄特製的御賜繡春刀,乃是飲血之劍,其鋒利吹毛立斷。
此刀僅鑄三柄,除張牧之外,還有呂朝陽、沈青玉。
三人毫無例外,都是出身錦衣衛,且是朱高燨門下得力幹將,為人殺伐果斷,並稱「東宮三鷹」。但因錦衣衛聲名狼藉,也有流言,罵三人為「東宮三犬」。
張牧之冷冷的說道:「吾取汝頭顱,如殺雞宰狗。」
東宮三鷹當中,他與呂朝陽頗為相似,做事從不計後果,不僅殺人如斬草,視自己的姓名亦如草芥。
只要太子一聲令下,他會毫不猶豫的將面前這麻衣老漢抹了脖子,管他是勞什子的孔氏後人,天王老子來了也照殺!
「牧之,把刀放下。」
此時,朱高燨終於緩緩發聲。
張牧之稍微頓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這麻衣老漢,隨即抽刀歸鞘,退後四五步,但他的手,仍搭在刀柄上。
「殺我,沒用。」
麻衣老漢摸了摸脖頸上的血跡,風輕雲淡的說道,「我嘲弄揚州十七家是棋子,我又何嘗不是個棋子。說到底,我也只是孔氏南宗推到檯面上說話的人罷了。」
「我死之後,自會有人替代我的位置。」
朱高燨沒有接下這個話茬,而是抬手示意道:「于謙,牧之,雨下的太大,你們二人且先扶少師另乘舟船靠岸。」
「諾。」
待揮手屏退左右後,畫舫的房中只剩二人。
朱高燨一向波瀾不動的眼神,此時卻有些許不易察覺的波動閃爍:「你這人,有點意思。」
麻衣老漢微微一笑:「老夫亦是這般覺得,我還以為殿下是個油鹽不進的匹夫,現在看來,倒是我把您看的太淺了。💚♢ ❻❾𝐒ᕼ𝐔𝔁.𝐂𝕆m 😲💞」
朱高燨端起酒壺,不緊不慢的說道:「倘若孤當真是一介匹夫,伱也就不會來尋孤了。」
「現在,這裡只剩你我二人,一百步內不會有人,雨聲很大,聲音傳不到外面。」
「你也應該給孤表示一下,真正的誠意了。」
……
……
百步之外,于謙站在岸上,被狂風席捲的江水拍打礁石,水面上的船隻在浪花中飄搖不定,暴風驟雨幾乎要將這一切全都摧毀。
他嘆了口氣,道:「牧之,我不理解,為何太子爺要讓我們三人退下,我與你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讓少師也退下?」
張牧之淡淡的說道:「我與你不同,我是武夫,呂大人曾告誡我,像我等這般追隨在太子爺身邊的武夫,有沒有能力在其次,重要的是聽話。只要聽太子爺的,一準兒沒錯。」
于謙欲言又止:「那如果太子爺也錯了……」
張牧之斬釘截鐵的說道:「太子爺從來不會犯錯。」
于謙有些疑惑:「為何你如此篤定?」
「你以為為何有那麼多人願意追隨他,願意把命都交給他?」
此時,姚廣孝卻忽然開口說道,「就是因為我們都相信,他永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他從不會犯錯。」
「而我們只需相信他即可。」
于謙掃視了一眼,卻發現無論是張牧之亦或者姚廣孝的眼中,都帶著淡然且篤定的神色。
他們就是這般相信朱高燨,甚至願意把自己的命交給對方。
這是獨屬於朱高燨的人格魅力,他身上所攜帶的人格魅力,能給他的追隨者帶來勇氣,能給他的敵人帶來畏懼。
只要跟在朱高燨身邊久了,就會不由而然的對這個人心懷敬畏,願意去追隨他一起征戰,一起書寫江山。
……
……
天晴了。
大雨一掃炎熱氣,揚州江水之上平靜悠然波瀾不起,仿佛昨夜從未有過這場大雨。芭蕉綠葉在雨後吐芽,為這盛夏的繁華城池再填一抹清新。
麻衣老漢乘上了馬車,一夜未眠,他眼眶下面多了一層厚重的黑眼圈,依舊濃郁的倦意。
他對車夫揮了揮手,道:「回衢州吧,揚州事已了。」
車夫驅動繩索,趕著馬車,沿碧綠街道向前驅動,左右兩側青苔茵茵,只留下兩行車輪印記。
麻衣老漢坐在車廂內,掀開了珠簾,最後在看了一眼揚州。
「這位太子爺,還真是曠古奇人啊。」
……
沉重的鐐銬被解下,康仕可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直走出了暗無天日的悶臭大牢,刺眼的陽光灑在了身上,久未見光的他忍不住用袖子擋住了雙眼。
「恭喜知府大人洗清冤屈,官復原職!」
大牢正門之外,揚州上下官員早已在門前等待,紛紛上前送來了祝賀。
放眼望去,紅綢招展,所有人都在恭賀康知府出獄。
但康知府顯然是沒心情去關心這些的,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誰下的令,放我出來?」
揚州同知上前道:「啟稟府尊,正是太子殿下徹查此案,最終水落石出,還的府尊清白。不僅赦免您身上背著的幾條罪名,且將您官復原職。恭喜府尊,承蒙太子爺青睞,日後定會節節高升,仕途如步青雲,只是他日府尊將來身居高位,還望對我等提攜一二。」
「好說,好說。」
康知府敷衍的回答了兩句,有些疑惑的問道,「師爺呢?」
他剛才在人群中看了許久,也沒找到師爺。按照以往,師爺早就跑過來給他獻殷勤了。
揚州同知小聲提醒道:「死了。」
「你說什麼?!」
康知府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話語略微有些顫抖,瞳孔微縮,似乎還有些難以接受這個現實,「死了?何人所殺?」
「太子爺昨晚下的令,將師爺逮捕,於府衙後院秘密處死。」揚州同知道,「府尊,聽下官一句勸,這件事您還是別打聽太多了,下官也不甚了解,只知道是禁軍抓的人。」
「禁軍抓的人啊。」
康知府有些恍惚,似乎還沒回過味來,口中喃喃道,「禁軍抓人,能讓太子爺把禁軍派出去,看來真是牽扯甚深,也好,這事不便深究了。」
他猛然問道,「本官在獄中這些時日,還發生了何事?」
揚州同知想了想,道:「想來這段也未曾發生什麼大事,就是昨晚的有些事多。昨晚下著大雨,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等下官醒來時,方覺揚州已然變天矣。」
「變天了?」
康知府恨不得揪住揚州同知的領子抽上幾個大嘴巴子,「你特麼有什麼事就不能一次說完嗎?」
他現在是什麼都不知道,卻又感覺自己這次出獄,似乎錯過了太多事情。
「啟稟府尊,今日天剛亮,下官照例來衙門裡點卯,卻見大堂門前青石台階上,整整齊齊的擺著十七顆血淋淋的人頭,這十七顆人頭,正是揚州十七家各族長的頭顱。」
「下官被嚇得膽戰心驚,一時間有些驚慌失措,不經意間後退了幾步至牆邊,想倚牆而靠,卻見……」
康知府等不及的問道:「卻見什麼?」
「卻見,身後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一回頭,有數輛馬車在衙門裡路過,車上,滿載人頭!」
「揚州十七家,一夜間,幾乎被一一殺絕!」
轟隆!
康知府如遭雷擊,他懵了。
揚州十七家,幾乎全都在一夜之間被滅滿門。
何等的兇殺慘案!
這又將引起何等腥風血雨!
康知府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揚州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勢必會引起腥風血雨,屆時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頭落地。如今上千人慘遭屠戮,尚且只是開胃小菜,難不成這太子爺來一趟揚州,又要重演當年洪武四大案那般舉世震驚的兇案?
他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大聲喝道:「太子爺在哪兒,帶我去求見太子爺!」
康仕可是個聰明人,目光如炬,善於絕境中尋找生機。
他現在知道,揚州如今上演這般血雨腥風的慘卷,而他早就默認是當了太子的狗,如今想要求生,唯有抱緊太子爺的大腿。
……
……
康仕可剛才大牢里放出來,渾身惡臭撲鼻,但他來不及沐浴,只是扒了身上的囚服,換了一身官袍,用濕手巾擦了一把臉,戴上烏紗官帽便連滾帶爬的去面見太子。
等他趕到的時候,門前禁軍護衛當即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聲道:「太子爺今日不見客,滾!」
康仕可來不及多想,當即便在門外下跪叩首,高聲喊道:「揚州知府康仕可,請見太子殿下!」
禁軍護衛勃然大怒,當即揚起刀刃就要對著這府尊老爺的脖頸砍下去,喝道:「我已說了太子殿下今日不見客,你既找死,我成全你!」
康仕可匍匐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
「慢著!」
就在此時,門後傳來清冷的聲音,禁軍護衛手中的長刀也應聲而懸在了半空中。
吱——
雕刻精緻的梨花木門被從內推開,門後站著一素衣少年,雙手扶在門上,神態略顯慵懶,只是以白巾束髮,兩鬢髮絲間夾雜著斑白銀線,稍顯滄桑。
朱高燨伸了個懶腰,調侃道:「康知府剛從大牢里放出來,怎麼,不著急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康仕可叩首道:「臣,冒昧請見太子殿下,死罪,請太子殿下治罪!」
「你若當真求死,又何必找到孤這兒。」
朱高燨淺笑道,「你來見孤,是想求個活路吧?」
「太子殿下明睿。」
康知府高聲答道,「臣,想向太子爺指點迷津,為臣點明之後的路當如何去走。」
朱高燨懶洋洋的招手道:「行,進來吧。」
他轉身回屋,康知府也隨之起身,徑直跟了進去,看都沒看門外殺意沖天的禁軍護衛。
他最初的時候確實有被這些跟在太子爺身邊的禁軍嚇到過,但現在他已經毫無懼意。
不進去,必死無疑。
進去,或許還有生路。
……
……
康仕可走了屋子裡,卻見無論是松木的書架上,亦或者是桌子上,都擺滿了成堆的冊子,甚至還有許多沒地方放,只能仍在地上。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太子殿下,這是?」
朱高燨瞥了一眼四周,隨意的說道:「揚州十七家,在揚州這幾十年來,所有的罪證。我屋裡這些只是較大的罪證,畢竟沒地方放了,還有更多一部分扔在在了內堂。」
康仕可有些遲疑的問道:「太子爺,這是不是有些過了?先殺人,後定罪,這是錦衣衛的辦事方法,放在這邊,是否過於魯莽?」
他現在有些搞不懂面前這位太子殿下了。
從一開始朱高燨來揚州的做事風格來看,對方應該很清楚,在揚州要擺平世家門閥,是要做給天下人看的,不可動用錦衣衛那種蠻不講理的做法。
之前的時候,朱高燨雖然一直處於被動,但應對的手段也從未出格過,很是謹慎。可現在忽如其來的凌厲,倒是給康仕可整不會了。
如此一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殺了揚州十七家,頂多也就是讓揚州太平一時,能起個什麼作用?
朱高燨略帶深意的說道:「我不殺了他們,沒有這些罪證,怎麼放你出來?」
「啊?」
康仕可一人站在原地,凌亂不已。
為了他,殺了揚州十七家?
這是什麼章程!
他何德何能啊!
「哈哈,開個玩笑,康知府怎的還當真了呢。」
聽見這話,康仕可轉身看去,朱高燨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太師椅上,略微擺袖捻起桌上茶盞,靠近唇邊飲了一口。
「誰告訴你,孤是先殺人,後取證的?」
「康知府,孤很像是蠢貨嗎?」
「你來找孤求條生路,孤現在就給你指出來一條生路。」
「噓,別說話。」
「豎起耳朵,仔細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