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顏良辰等秀才來說,「物理」這個詞第一次見到就是在大明報上。【記住本站域名】此前,他們都以為這個詞是朝廷生造的呢。
聽了「吳石」這番話,才知道「物理」一詞竟可以追根朔源到西漢。並且還有不少前輩研究過物理學問。
便是本朝近幾十年,都出現了兩本關於物理學問的作品。
甚至那外洋夷人都有研究過物理學問。
勐然知道這些,感覺就好像世界觀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震驚不已。
其實在大明,像顏良辰這等在大明報上頭回知道「物理」一詞的讀書人占據了大多數。
因為大明大多數讀書人家裡條件都一般,讀書就是為了通過科舉改變階級和家境。
如此,很多讀書人一輩子都只讀和科舉有關的書籍,極少涉獵其他的讀物。事實上一般人也沒條件看到如《淮南子》這等古籍,甚至都未必知道其存在。
至於說近幾十年所出現的作品,除非那種很有名的,流通頗廣的,否則要知道該作品並拜讀就只能靠緣分。
這其實也是科舉制度在明清發展到巔峰後顯露出來的一大弊端。
讓絕大多數讀書人,一輩子的時間、精力都耗在四書五經和八股文上,無法學習到其他實用學問不說,見識也變得很狹隘。
這種制度固然能從上億人中選拔出一些極為優秀的人做官,但卻難以湧現大批的、各行各業的人才。
而少數優秀的、見識受到限制的人才是難以推動社會大變革的,唯有大批的、各類的人才一起發力,才能改天換地。
可以說,科舉制度應算是阻礙神州發生大變革、邁入近代社會的原因之一。
當然,科舉制度也是有不少優點的——令社會穩定、令傳承綿延有序、給予底層改變命運的機會,等等···
顏良辰等回過神來,還想再問「吳石」更多關於物理學問的事,便見一錦衣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沖「吳石」道:「密之啊,你回南京不來信讓我們迎接就罷了,怎麼還會到這種路邊茶鋪中飲茶?」
這話頓時讓茶鋪老闆和幾個秀才都不高興了。
老闆不願得罪人,就沒吭聲。
幾個秀才卻不在乎,其中一位較年輕的出聲道:「在路邊茶鋪飲茶怎麼了?你莫以為有些身家,就看不起吾等!」
中年男子愕然,雖沒有爭辯,而是拱手道:「鄙人一時說錯了話,還請幾位朋友見諒。」
說完就對「吳石」道:「密之,今日恰好我和朝宗、辟疆三個在秦淮畫舫小聚,你便隨我一起去坐坐吧?」
「也好。」
「吳石」點頭,隨即就結帳,跟著錦衣中年離開了這茶鋪。
這時,顏良辰才後知後覺地道:「方才那人提到了朝宗、辟疆,又稱呼這吳石為密之,豈不正是復社四公子中三位的字?」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
「字密之,莫非這吳石用的是假名,其實是那方以智?!」
「若是方以智,就難怪學士如此淵博了。不過他怎麼一副游商打扮,且才到南京的樣子?」
「這你竟然不知道?據說那奸臣阮大鉞因方以智是復社中人,懷疑其為《留都防亂公揭》主謀,便以其在北京為闖賊攻陷後未殉國為由,將其列為『從逆六等』中的第五等緝捕。據說沒有拿到人,讓方以智跑了。」
「原來如此。」其餘人恍然。
隨即又有人道:「可今上登基後,便下旨為阮大鉞弄權時所製造的諸多冤桉平反,不論是《留都防亂公揭》桉,還是從逆桉,皆在其中,方以智應早就被平反了,為何如今才回到南京?」
「想必是他逃到了什麼偏遠之地,消息不通暢吧。」
「哎呀,諸位怎麼都討論起方以智了?該說一說,朝廷要考的物理學問和方以智所講的物理會否一樣才是。」
···
秦淮河,卞玉京的畫舫上。
隨著方以智被陳貞慧帶過來,昔日名動江南的復社四公子終於又匯聚一堂。
「密之,你可算回來了!」
「密之,你瘦了不少,也明顯黑了呀,不過能回來就好。」
侯方域、冒辟疆都頗為熱情地跟方以智打招呼。
方以智含笑回應:「我此前遠遁嶺南,避居山野,消息閉塞了些,故而三個月前才得到被平反的確切消息。處理那邊的一些事,以及趕路回來,便又用了兩三月的時間。」
說完,四人便坐在畫舫二樓,聽著卞玉樓(卞玉京妹妹)彈琴,由卞玉京作陪,喝茶飲酒,暢聊起來。
雖然被並稱為復社四公子,但實際上方以智和另外三人有很大不同。
首要一點,方以智再崇禎十三年便中了進士,並被選為庶吉士。之後又得到他人推薦,被崇禎召見,而後在工部觀政,後又任翰林院檢討,成為了定王、永王的講官。
而陳貞慧、冒辟疆、侯方域三人卻都未通過鄉試中舉,其中成績交好的陳貞慧、冒辟疆也只是考中鄉試副榜。
所謂鄉試副榜,取得是落榜生員中的前幾十名,只是為了激勵生員再考而已。
除此外,從後世歷史上看,其餘三人不論是在學術成就、品行操守方面,都完全不能跟方以智相比。
甚至可以說,跟另外三人名列復社四公子,完全就是玷污了方以智。
不過,時人與方以智四個卻並不知後世之事,他們同為復社之人,昔年在方以智未中舉時相交,也就由此定了復社四公子的名頭,也交為好友。
只是總體來講,四人中侯方域與陳貞慧關係最好,再次冒辟疆,方以智與三人關係其實一般,也就比普通好友關係略好一點···
四人沒聊多大會兒,就拿出《大明報》,說起了鄉試改革的事。
畢竟另外三位都還沒中舉,還想通過鄉試再太高身份呢。
陳貞慧道:「密之,我記得前年你便在寫了一部名為《物理小識》的書,應該對這物理有所了解吧?這朝廷鄉試改革理科要考的物理,與你書中所言物理可相同?」
面對好友,方以智反而沒像之前在茶鋪中那樣隨意暢談——當時他用的是化名,即便說錯了,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可眼前三位都是好友,明顯期望得到他的指點好通過理科鄉試,他當然要回答得慎重些。
「物理一詞自古已有,或是雜學諸科統稱,或是指物性之論。我所作《物理小識》其實記述的事諸科雜學,對物性之論只是略有討論。
至於朝廷鄉試改革後要考的物理學問,應該不會超過這兩類範圍太多。
當然,這也僅僅是我的猜測而已,實際如何還得大明報出了那特刊才可確定。」
說完,方以智見三人都皺著眉頭,似乎有些失望,便又道:「其實自我看來,以三位的才學,去考那文科鄉試更合適,完全沒必要考慮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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