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垠那回來,林延潮心底忍不住激動,回到座位上平復了下心情。→
自己文章已是入選閒草集就已是放心了,這閒草集名字起得好啊,仙草級,說明裡面收錄的都是仙草級別的文章啊。
想到這裡,林延潮將昨日那本沒看完的文章正宗捧在手底又重新看了起來。
龔子楠湊過來問道:「怎麼兄長,你昨日兩篇都寫完了」
「沒,我只交了一篇。」
「一篇」龔子楠詫異道,「你不寫兩篇,讓山長篩選一下」
林延潮笑了笑道:「真正 好的文章,一篇就足夠了。」
龔子楠道:「兄長不愧是案首,太有才了。」
坐在前桌的林泉,一直盯著林延潮入內。
林延潮與龔子楠雖說得低聲,但他也猜到是文章入選閒草集的事。
他一心想要在閒草集的文章,壓過林延潮一籌,好奪人眼球,故而一直壓著不寫,想看完眾人的篇目後,自己再作一篇,別出蹊徑好一鳴驚人。
聽林延潮與龔子楠二人說得小聲,林泉主動走來笑著道:「林兄的文章想必是極好的,不知可否展示給我們看一下也讓我等好拜讀一下呢。」
聽林泉這麼說,一旁其餘幾名上舍弟子,也是圍了過來道:「林兄說一說吧。→」
「府試案首的文章,我們都是想爭相一睹的。」
這一次閒草集,除了征錄林延潮五人的卷子外,整個書院六十名弟子裡,再另外徵集五張卷子,所以書院每名弟子都有參與。不過就是很難被選中。
林延潮見了眾人當下道:「大家太抬舉了,山長已是拿去收錄,我手裡也沒現稿,閒草集,大家就能見到了,暫不急於一時。」
本來林延潮這麼說。眾人不好相強了。
林泉卻陰惻惻地笑著道:「林兄,別孤芳自賞嘛,讓我等一見也是好的。你若不方便說,誦讀出來也是一樣。」
林延潮眼睛一眯道:「好啊,
既是如此,我也不能一人拿出來,你我一起把文章默出,大家印證一下,點評一番如何」
林泉聽了林延潮的話。就不說話了。
下面林延潮就在書院一面讀書,一面等候閒草集出版的消息。
按道理,要請文集要勘定,排版,校對,請名儒點評,最後在刻錄,印書。成集,這一套是很長的流程。按照文人不急不忙的尿性。拖個一年半載都是可以的。
但是林垠發話了,要將這本閒草集趕在院試前一個月完工,目的是將之呈送至新任提學官的手裡。→
下面林延潮在書院就學的日子,就是如此波瀾不驚地過著。
偶爾聽得消息,就是自己的老師林烴,終於去蘇州赴任。臨走時命人送了份信給自己,讓自己著緊舉業。
還有就是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在閩中出現了一點小風波。
一條鞭法在福州等沿海各府實行之初,落得了不少好處,贏得了一篇讚譽。但在建寧的內陸各府實行卻遭至了一篇抱怨之聲。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反饋,卻沒有受到重視,福建巡撫劉堯誨與巡按商為正,聯名上奏朝廷,說一條鞭法在閩地實行成功,希望以後永為條例。
除了這幾個零星消息外,對於林延潮眼下書院的求學生涯,不起絲毫波瀾。
泉州府南門。
一轎子,正緩緩落下。
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拿著摺扇,從轎子上走下。
一旁的門子見了笑著道:「這不是解元郎。」
那解元點點頭道:「聽聞老師省親歸府,故而來拜訪,在不在府上」
那門子道:「當然在,今天早上有閩中來的客人,老師見後,現在書房批閱文章呢。」
「閩中的客人,找老師什麼事」
「聽說是濂江書院來的,請他點評幾篇文章。」
解元聽了哈哈笑道:「怎麼還有人敢請老師批閱文章那不是找罵。」
當下這男子走入書房,但見一名頭戴儒巾,穿著黑裳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後一面拿著筆,一面閱卷。
「老師。」男子行了一禮。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道:「不是說了,我不是你的先生嗎」
解元道:「弟子曾在你門下聽過課。」
「當年孔子的弟子,不少也聽過少正卯的課,你說這些弟子也要尊少正卯為老師嗎」
解元不由一笑,孔子和少正卯同講學於魯,少正卯課講得好,孔子弟子都跑去聽過課,唯獨顏回不去。孔子擔任大司寇後,幹得第一件事就是殺少正卯,言其有五罪。
解元道:「先生,這比喻不恰啊,你這不是自比少正卯嗎」
中年男子道:「少正卯怎麼了,少正卯之案乃千古一冤,孔子因其言而誅其人,還有理了」
那解元知對方脾氣就是如此,也不去爭辯,否則兩人就算爭個三天兩夜,對方也要理論到最後一句。
不過其人性情雖如此,但那解元佩服對方心胸廓八肱,識見洞千古。
這位深得佩服的中年男子,名為李贄,泉州人現任南京刑部員外郎,正回鄉省親,這位後世的大思想家,雖還未辭官講學,但已是公認的名儒。
至於那解元郎,也是泉州人,名為李廷機,隆慶四年順天鄉試的解元,但在隆慶五年和萬曆二年的會試里連續落第,也不肯去吏部報備,而是決定再讀三年。
李贄將文章看完擱在一旁,李廷機問道:「可有什麼入眼的文章嗎」
李贄道:「林垠此人雖迂腐不堪, .n.c但性子還算坦蕩,算是可以一交之人。他的弟子教得也不錯,其中有數人文章還是可以看的。」
李廷機聽了訝異,李贄說可以看,就是真的可以一觀。
於是李廷機當下從李贄案頭上將那本名為閒草集的書稿拿著讀了起來。
李廷機年少時家貧,下過苦功讀書,終於二十八歲那年鄉試奪魁,所以他看文章也是頗為挑剔。
他讀書有個習慣,一本文集拿來,只看開頭一篇和結尾一篇。若是兩篇都不和意,中間就不看了。
李廷機看到第一篇,是一八股文,年少時他號稱制義技壓一閩,是舉人里寫八股文的翹楚。
但待見到這一篇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的時文後,眼睛就離不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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