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老俞有請

  登瀛坊早晨的霧是稀薄的,仿佛如一層輕紗,籠罩在坊間。→

  輪了一夜的更夫,提著竹梆子和鑼打著呵欠,往更房走。

  巷口那早攤店裡,爐子上架著大鼎,柴火明亮的跳躍著,鼎里熬著的白粥濃稠濃稠的,濃郁的粥香一點一點的滲出來。

  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腿有些坡了,拿著長長的木筷子,在一旁油鍋邊炸著油炸檜。

  眼下時候尚早,上工的人都還沒起來,不過巷口一個穿著藏色長衫少年,迎面走了過來。

  「嘿,這不是延潮嗎?又去河邊回來啊?家裡的小娘子,沒給你做飯?」

  這二月末的天氣還是格外的冷,林延潮搓了搓手,笑了笑道:「是啊,早起了沒捨得叫醒她,正好念起老叔你這的油炸檜,就來嘗嘗拉,老規矩……」

  老闆笑呵呵地道:「知道,知道,老規矩一大碗稠粥,不要米湯,醬菜一碟,油炸檜,外加豉油。你自己坐,我這忙著,不招呼了。」

  「好的。」

  林延潮坐下,老闆一面用木筷子撥弄著油炸檜,一面笑著道:「延潮,昨日聽坊里說,你縣試過了。」

  「嗯,是啊,僥倖,僥倖。」

  「誒,那可不得了,以後你就是正經讀書人了,搞不好,馬上要稱你一聲相公了。」

  林延潮笑著道:「別啊,你這不是拿我開玩笑嗎?相公就是秀才,可我眼下府試還沒過呢,就算過了府試,還有院試呢。→過了院試進了學,才能稱相公呢。」

  老闆夾了一根新炸好的油炸檜裝盤,擺在林延潮面前笑著道:「延潮,你這年輕,又如此勤學,中秀才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老叔信你。」

  林延潮咬了一口油炸檜。滿嘴酥脆點點頭道:「再說我就矯情了,就借老叔你的吉言吧,對了,店裡還有沒有滷煮?」

  「昨夜剩下些。」

  「那來一些。」

  「好。我給你在滷水里再煮一煮,更有味道。」

  「多謝了,

  老叔。」

  「客氣什麼。」

  「老叔,你的店幌歪了,我等會給你掛一掛。」

  「好的。我腿腳不方便。麻煩你了。」

  當下老闆給林延潮端上了稠粥,滷煮。林延潮就著滷煮,醬菜,用油炸檜蘸豉油,再用筷子將熱粥最外一層,一點一點撥到嘴裡,不多時額上臉上已是滲出了汗珠,頓時將春寒驅散了。

  日頭漸漸起來,將坊間的霧驅散了,坊間上工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老闆這的生意,也漸漸好了,一旁里坊都認識林延潮這個每日早起讀書,在河邊散步,看棋,釣魚的少年。

  一個個打趣地道:「這不是未來的相公嗎?不得了,縣試三千人取五十人,都讓你過了。你看這小臉,一臉聰明相啊!」

  「縣試過了見了縣老爺了嗎?你有沒有贊你幾句啊?」

  「延潮誒,我給你說門親事啊!」

  「別吵。他家裡有養媳了。」

  相熟不相熟的街坊鄰居都過來問一句,林延潮只能一臉憨笑,禮數還不能錯,否則就說你得志了。瞧不起以前的鄰里。

  何況林延潮現在還沒得志呢。

  人散後,林延潮幫著老闆將幌子掛好,又用紙包了兩根油炸檜,一併付了錢提回家裡。

  路過巷口的紙房,相熟的夥計跑出來道:「延潮,延潮。咱們店裡新到徽墨,湖筆,助你府試奪魁啊!」

  「啊!你們不是只賣紙嗎?啊,好吧,改日去看看,先回家了。」

  走家門口前的小弄子,正遇上坊里的坊甲,坊甲一見林延潮笑著道:「哎呦,這不是咱們坊里的大才子嘛。」

  「總甲,你這麼說我,我可真是羞愧,不敢當,來家裡坐坐。」林延潮笑著拱手作禮道。

  「不了。我來你家,是來收值更銀,還有河工役也到了,哦,忘了,你們家免役。瞧我這記性,延潮,若是你中了秀才,咱們一坊的人,都指望你了。」

  「總甲,你又來這一套。」

  林延潮與總甲客套幾句,這才回到家裡。

  推開門,但見林淺淺拿著長嘴的開水壺子,滿院子轉悠。

  林延潮道:「淺淺,怎麼了?」

  「抓老鼠,這東西昨晚把燭芯咬斷了。」

  見了林淺淺抓狂的樣子,林延潮道:「算了,別抓老鼠了,先來吃油檜吧。」

  「不行。」

  林延潮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張豪遠,侯忠書走後,小屋裡又復冷清了不少。

  林延壽因考得不好,去鄉下老屋與三叔一起住一段。大伯,爺爺又常年在官署不著家,家裡頓少了幾分熱鬧。

  林延潮方要上樓讀書,待聽得外面敲門聲響起。林延潮想起家裡除了自己外,沒有男丁,只能出去開門。

  林延潮一面走,一面想:「看來是該請個下人了。」

  對方把門敲得如山響,林延潮不免心道,來人怎麼火氣這麼大,於是口裡應道:「來了,來了。」

  林延潮打開門,但見一名兵丁站在了自己家門口。

  但見這名兵丁人高馬大,穿著對襟紅胖襖,手裡把著腰刀,滿臉彪悍之色,雙眼朝自己這麼上下一打量道:「你叫林延潮?」

  林延潮心底一凜,感覺對方有幾分來者不善,轉而道:「你叫我堂弟做什麼?他不在家裡。」

  「他去哪裡了?」

  「去河邊了,怎麼了?」

  「你剛從河邊回來?」對方盤問道。

  「沒有啊?」

  「那你靴子上怎麼濕了一塊?」對方疑惑道。

  「你傻啊,我早上不要去井裡打水麼?」

  「不對,打井水濕了是褲膝一塊,從上往下的,但你卻是靴子底,褲邊濕的,分明是沾了水。」

  嗯,w.ans.cm 這麼不好騙,你要不要去當福爾摩斯啊,林延潮連忙補救道:「我人矮力氣小,水灑在地上,這才弄濕靴底褲邊的。」

  對方面上有幾分疑惑,顯然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這時一旁一名街坊路過笑著道:「延潮,聽說你過了縣試,了不得啊!」

  「嘿嘿。」林延潮只能無奈乾笑兩聲。

  但見那兵丁瞪向林延潮道:「沒錯,你是林延潮!」

  林延潮見躲不過道:「我是,你找我何事?」

  那兵丁道:「那就對了,我是俞大帥麾下家丁,俞大帥有命,讓你過總兵府一趟!跟我走。」

  說著這兵丁不容林延潮分說,拽著他就大步走了。

  「喂,大哥,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大力啊!」林延潮慘叫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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