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朱翊鈞:張閣老,諸王如無根浮萍,何不效忠本世子殿下?
嘉靖七十年。
二月初一,雨夾雪。
一片陰沉的天穹上,烏雲翻滾涌動,天空飄灑著零星點點的雨雪。
「轟,轟,轟。」
一輛從「南京站」出發,直達「北京」的,長約二十丈,寬約六丈,高五丈,青銅鑄就的龐大仙軌,在軌道上穿行,發出轟鳴聲。
從高空俯瞰,隱約可見地上黑色的鐵軌,竟散發著瑩瑩的白光。不過這些對於整個應天府的百姓來說,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甚至是來自其他國家的外邦使臣或是商人,對此也都是一副平常的模樣。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大明仙軌在使用的時候,鐵軌通了靈氣的正常現象。
其實,靈氣本是無色無形的,不過工部在鋪設鐵軌的時候,考慮到避免百姓或者是無辜生靈被仙軌傷害,故意製成如今的模樣。
暗沉的天地間,鐵軌散發著白光,宛若穿梭在蒼茫大地上的幾條銀飄帶子,美輪美奐。
「嗚!」嘹亮的啼鳴響起。
這列比南京城內普通仙軌速度要快上幾十倍的仙軌,穿過南京城外的隧道,駛入曠野。
此時,天地間的風雪愈發的壯大。
轉眼的功夫,萬里飛雪,大地一片銀色,青銅仙軌,是這曠野天地唯一的顏色。
仙軌的頭部車廂,這裡的座位排列與其他車廂里,中規中矩的布局完全不同,與其說這是車廂,嗯,倒不如說它是一個小型的會客廳。
最為神奇的是,木製的地板上,鋪設了一張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深灰色尼子地毯。
而在豪華的楠木車廂牆體上,隱約可見不時的有一藍一紅的兩種陣紋流光閃過。
藍色陣紋是水屬性陣法,「凝水陣」,顧名思義,可以凝聚空氣中的水分。而紅色陣紋則是火屬性陣法,「佯火陣」。所謂「佯火」,顧名思義,不是真正的火焰法陣之意。
也正是因為這兩座法陣,因此即使是大冬天,車廂里也是溫暖如四季,還保證了水分不流失。當然,若是炎炎夏日,陣紋就會轉為風和水雙陣紋,確保乘客身心舒適。
此外,在這間車廂里,還有不少書籍,最新的官報、雜報和話本故事。經過特殊處理的冰鑒里,還有冷藏的靈果,靈酒、靈泉。
若是有需要,車廂里還有練氣初期的女修跳舞、吹簫、或是撫琴唱曲兒,說書的也有。
當然如此豪華,設施齊全的頭部車廂,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享受的。
嗯,什麼人可以享受呢?很簡單!唯有權、才、富、貴,這四類人!
權,不用說,官員,還是一定級別的官員,至少也要是知府級別的才行。而這類官員,出行都是朝廷報銷的,算是對他們官階的肯定。
才,當然是具備才華之人,或是三教九流一方名士等等之流。
富,你必須要有一定的錢財,當然,這個錢財可不是世俗的黃白之物,而是靈物資源。
如今的南京城內,隨著朝廷默認了「修仙界」圈子的存在,不再隨便打打殺殺,仙道發展可謂是日益壯大,修仙百藝更是蓬勃發展。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有了交易,貨幣流通等等。
現如今「大明修仙界」的交易,基本都是以物易物。最基礎,最通行的貨幣是靈米。
按照基本的重量為單位,比如一兩靈米,可以購買多少多少其他修者需要之物。
當然,凡間與修仙界的兌換也沒有被完全切斷,比如一兩靈米是可以兌換百石米的,反之則不可以用一百石米的銀兩購買靈米。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朝廷有意控制的結果。
普通的糧食,可以換為靈米,這就給了普通百姓吃到靈米,改善體質,甚至是培養家裡孩子的機會。
若是這些孩子長大後,為官,或是從軍,甚至是從事其他行業,若是從小就食用靈米的話,都有可能是大明未來的中流砥柱。
甚至,他們的後代,也會因為父母從小使用靈物,從而天然的身體就好,本命或許也會不凡,當然,本命是隨機的,與自身無關。
此外還可以督促百姓,不要荒廢了凡間的農田,畢竟就算未來大明發展成了龐大無比的修仙王朝,也註定了不可能完全與凡人切割。
不,不是不可能,而是不可以!
凡俗生靈不光永遠會是最多數,甚至還是修仙王朝一切的根基所在。
沒見修仙世界,饒是以書院這樣的龐然大物依然需要從其他「死星」上培養凡間生靈作為新鮮血液?
甚至就不說書院了,就算是那些修仙世界的宗派,也依舊需要麾下的家族掌管的領地,每年固定時間為宗派輸送凡人孩童。
畢竟,修仙修仙,始終是凡人修仙。
因此,朝廷始終重視普通百姓的生活質量,並且將百姓的生活,納入了官員政績評級中。
而在嘉靖六十五年的時候,內閣商議決定,更是將各布政使在任期間,每年「省計財富」政績漲幅,視為最高評級標準。
像是修仙大城這種評級,則不被納入考核評級之中。
至於張居正等人之所以可以回來,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他們的政績,是算在大明仙朝,第一座修仙大城試點之上的,類似一項工程。
此外,徐璠的「靈氣工業時代」的第一階段就是「農耕啟靈」,全國各地的「靈氣加氣站」更是不斷鋪設,用於農耕。
可見凡人發展,對朝廷的重要性!
反之若是普通錢財可以買靈米的話,對農業的發展,會是一個各方面的重大打擊。
這點,朝廷是絕對不會允許發生的。
不過即便如此,大明修仙界的一些修仙家族,比如經營修仙界生意,或是專門給朝廷種植靈田的家族之人,依舊賺的盆滿缽滿。
所以,這個「富」,說的就是這些人。
最後的「貴」,涵蓋的面就比較廣了,某些爵位世襲之人,或是皇族,皇親國戚等等。
像是其他車廂,百姓也能坐得起,普通車廂比如說從南京到北京,五兩銀子即可。
「這次重返內閣,你們都有什麼打算?」此時,這個頭部車廂,柔軟舒適的躺椅上,高拱微微坐起身,端起小桌板上的靈茶喝了一口道。
聞言,坐在靠窗邊上,軟椅里的張居正,也收回望向曠野山澗的目光,道:「我在想,皇上要在南直隸和北直隸增設二十七座『靈倉』,顯然是有意想要加快大明如今的發展速度。」
「那也就意味著,土地改制的第三,第四階段不久之後就會開啟,接下來是戰爭時代。」
「南北二十七條靈脈,再加上未來的戰爭時代,這背後意味著的是更多,更複雜的爭鬥。」
張居正的一番話說完,閉目養神的趙貞吉雙眼,也不由得緩緩睜開,而後開口道:
「太岳,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其實更想說的是,我等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吧?」
趙貞吉的這番話說完,高拱眼底也不由的閃過一抹異色,心中也莫名的感到煩躁。
都是聰明人,有些話沒必要直接說出來,大家彼此心裡都能清楚明白。
顯然,張居正說出這番話的潛在意思,就是在告訴三人,他們接下來入朝,必然要捲入新的朝堂爭鬥當中,而且他們彼此,也會不可避免的,在未來因為黨爭而互相攻訐。
畢竟,他們三人,各自也都有著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在南京城的時候,他們有著共同的短暫目標,那就是回到京城,重返內閣,那時他們是盟友。
如今,皇上下旨,他們這些人得以再次重返內閣。
再加上九王都已經成年,且有了可以參與朝堂之爭的資格,他們這些人,自然是要選擇其中一位中意的皇子支持的。
如此一來,他們三人,彼此必然會成為政敵,自古以來,朝堂黨爭,最為殘酷無情的,莫過於國本之爭。
成王敗寇,成功的必然會青雲直上,失敗的,則遭到清算。
只是,如今這個修仙時代,又多了很多變數就是了,即便太子之位定下又如何?
誰知道會不會是萬年太子這很難說,嗯,確切說是很可能。
就自家這位皇上,對權力的掌控欲,那是何等的強烈?再加上他又修仙了,需要大量的資源,怕是不成仙不會退位。
這期間,太子之位不是不能被取締,其他皇子也未嘗沒有機會。
不過,不論哪一種可能,未來他們這些人的結局卻是註定的,失敗的一方註定將會遭到清洗,未來的家族也很有可能遭到覆滅。
一想到這些,張居正三人,情緒都不由變得惆悵起來,可他們誰也沒想過退出。
或許就此退出國本之爭,這次回到內閣之後,安心建設、發展大明,然後安穩隱退。
如此一來,靠著自己內閣為官,培養下來的人脈,足以保證自身和家族,在大明的朝堂之中,始終會有一席之地。
至於其他官員所憂心的不站隊一樣會遭到清算什麼的,他們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對於普通官員來說,身在朝堂身不由己,想要安穩隱退或許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可他們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顧慮,這些年什麼大風大浪他們都見過了,若真想安穩隱退,沒有人可以阻攔,這份自信他們還是有的。
「現在說這些都太遠了,」眼看著氣氛有些壓抑,趙貞吉忽然緩聲開口,道:「對於我們來說,只需要完成短期的目標就足夠了。」
「這個短期目標,就是在如今嚴黨和二王擠壓之下,毫無旁人『生存空間』的朝堂之上,占據屬於我們的一席之地。」
「只有如此,我們才能有選擇其中一位皇子作為扶持對象的資格,參與國本之爭!」
「而且你們不要忘了,」說話間,趙貞吉的眸子裡,神色變得危險而凝重,道:「徐階,也重返內閣了,而且他依舊是內閣次輔。」
「我們的敵人,應該是這個小人才對!」
要說三人中對徐階最恨的,不是曾經有著師徒之實的張居正,更不是跟徐階本就政治理念有所不合的高拱,而是趙貞吉!
在徐階,高拱、張居正三人,各自謀劃朝堂,並熱火朝天的參與爭鬥的時候,他則是默默的在背後布局,發展自己的家族和人脈。
可以說,他每一步都走的謹慎而穩健。
不僅如此,他在六部、督察院、三大營和翰林院一些不起眼的位置上,也安插了不少的棋子,只等著把李承武鬥倒,順勢讓棋子上位。
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被徐階給出賣,然後李承武被踢出了朝堂,他也被踢出內閣,六部、督察院……這些棋子也被波及。
多年布局,就此覆滅!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日在玉熙宮大殿之上,徐階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當場出賣他們的那一幕。
「嘭!」
小桌板被敲得顫抖。
「徐階老賊!」高拱的拳頭,攥的『嘎吱吱』的響個不停。
提到這個名字,饒是如今已過去十八年,高拱心中的那股怒火非但沒有消滅,反而隨著時間的沉澱和這些年兢兢業業的努力而愈發的強盛。
如今重返內閣,他必然要讓徐階付出慘痛的代價,讓他知道,背叛者的下場是什麼!
「徐階!」張居正也是面色轉冷。
「徐階跟我們還不一樣,」看著高拱和張居正都暫且放下了未來必然敵對的惆悵,趙貞吉眼底浮現出一抹滿意之色,道:
「他背後有徐璠的工部,有『一閣兩院』,整個『靈氣工業時代』的國策推行。」
「我們這些年的根基都在南京,而且在南京也僅僅只是武勛家族的支持。」
「想要斗過徐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趙貞吉說著,看向窗外的大雪,沉聲道:「想要迅速在朝堂站穩腳跟,我們必須要奪權。」
「轟,轟,轟。」仙軌駛入隧道,長久的黑暗降臨,繼而車廂里照明法陣啟動。
「如何奪權?」高拱好奇道。
「六部和督察院等實權位子都被嚴黨和二王的人掌握,如何奪權?」張居正也目露沉思之色,而後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道:
「五軍都督府?」
「不錯,」趙貞吉點了點頭,道:「五軍都督府一直都受皇上直接掌管,他們也是皇上的絕對心腹。這也意味著不曾旁人染指!」
「當初李承武一事鬧得那麼大,皇上非但沒有怪罪給李承武撐腰的五軍都督,反而還在私下裡招他們入玉熙宮相見,不久之後,就聽聞五軍都督開始踏上了修仙之路。」
「足以見得,五軍都督府在皇上心裡的地位是何其之重!」
「戰爭時代到來,屆時可不光是三大營是主力,五軍都督府麾下的各都司也會行動起來。」
「若是我們能與五軍都督府合作,再加上我們有南京的底蘊支持,足以在朝堂撕開一席之地。」
「可是,」聽完趙貞吉的一番分析後,張居正若有所思,而後又皺起眉頭遲疑道:
「經過之前李承武把朝堂攪得一團糟,五軍都督,已經用事實證明,他們根本不適合插手朝堂,皇上還會允許五軍都督府參與……」正說著,張居正忽然閉嘴不言,而後恍然道:
「皇上會的,未來大明疆域無限,九王都要參與到大明的管理中來,如此一來九王就不能在朝堂之中,沒有自己的派系支持。」
「為了讓九王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皇上必然會想辦法破局。但又不能直接干預和偏袒九王,從而寒了裕王和景王的心。」
「或許我們這些人回歸內閣,也是皇上有意為之,想要借我們的手為諸王撕開一席之地。」
「現如今的朝堂之上,能夠與二王所掌控的五軍營和神機營,以及嚴黨手中的吏部,禮部,戶部相爭的,只有皇上手裡的五軍都督府了。」
「南京的衛所主要由南京中軍都督府節制,並聽命於朝廷的五軍都督府,」趙貞吉邊說,邊分析道:「這些年我們跟南京武勛家族之間的關係,軍中不少人都調任到了五軍都督府。」
「這些人都是我們的人脈!」
「我們在南京的動作,五軍都督不可能不知,再有人牽線搭橋,與之合作的可能性很大。」
「至於北直隸,只有兩個都司,分別是萬全都司和大寧都司,皆隸屬於後軍都督府。」
(註:大寧都司永樂年遷都後,史料不足,服務於劇情,本書設定為隸屬後軍都督府。)
「南京四十九衛,算上北直隸的兩個都司,這些人要是動作起來,以軍亂政,必然會有一批官員因此而落馬,我們的人就能插手進去。」
「如此一來,我們各自支持的皇子,也就在南北直隸,未來的二十七座『靈倉』之地,有了自己的底蘊和派系。」
聽到這裡,高拱和張居正也是微微頷首,同時對趙貞吉拱手道:「孟靜所言不錯,佩服!」
「不僅如此,」這時,趙貞吉輕笑著看向窗外,開始緩慢倒退的山體曠野,回頭看向二人,「以軍亂政的目標,我已經想好了。」
「徐階的兒子,徐璠,他如今所推行的『靈氣工業時代』的國策,若是擱淺,耽擱了朝廷發展的進度,皇上豈能不怒?」
聽到這裡,高拱以拳擊掌,恨恨道:「好!這次我一定要讓徐階老賊,再無翻身可能!」
「嘟嘟嘟。」就在這時,車廂內響起一陣陣提示的聲音,而後就聽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
「各位大人,北京西站到了。下車後,會有驛卒帶領,乘坐京都仙軌入城。」
「嗡。」幾乎是在聲音落下的同時,只見張居正三人乘坐的頭部車廂門緩緩打開,至於其他車廂的門暫且是關閉的。
同時,各個車廂里,也響起聲音甜美的女聲,提示大明百姓已經抵達北京西站。
「走吧,該回府上看看了。」三人收拾起心情,換下棉質的拖鞋,穿好自己的靴子下車。
之後,三人便在驛卒的帶領下,乘坐仙軌入城。
看著繁華程度絲毫不再南京之下,甚至相比於南京城繁華中帶著的紛擾,同樣是亭台閣樓,各種龐大的青銅古殿佇立的京城,繁華之下,卻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肅穆。
這微小的變化,三人心中自然清楚是因為什麼。
南京城作為大明仙朝的第一座修仙大城,仙道發展從始至終走的都是野蠻生長路線。
甚至,他們三人為了政績,在南京城內還縱容其發展出了所謂的「大明修仙界」,繁華歸繁華了,仙道也昌盛了,可謂是魚龍混雜。
可是,相比於天子腳下的京城,卻少了嚴肅,多了自由和輕佻。
京城內自然也有修仙家族,大致分為兩類。
一種是官員階層的家族。第二種修仙家族,則是從南京那邊遷徙過來開設的修仙商會。
不僅如此,隨著修仙界的發展,再加上當時整個大明仙朝只有京城和南京有靈氣。
修仙界的修士,自然也會往來京城。
不過這些人一來到京城就全都老實了,畢竟京城隨便一個捕快,都有著仙武法後天三重境界。
更別說,京城之地,臥虎藏龍,說不定哪個官員就是修仙強者。
三人在駛入二環後,彼此告別,各自回府。
當初他們被貶去南京,在京城的府邸,卻依然有家人居住,靈脈也並未收回。
不過讓張居正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回到家,就聽兒子說,家裡來了客人,專門等著他。
「張閣老,諸王如無根浮萍,何不效忠本世子殿下?」一進內廳,就聽到一個聲音響起。
定睛看去,就見一個背對著自己的青年身影緩緩轉過身來,朝著他露出一抹笑容。
看著青年的面龐,張居正一怔,不過還是立馬上前拱手見禮,道:「張居正見過世子。」
朱翊鈞,張居正自然認得!
況且,這些年他人雖然在南京城,但京城的動向,他可是時刻掌握著。
朱翊鈞,這個當年自己還抱過的小傢伙,如今已然是即將而立之年的成年人。
若是自己與裕王沒有分道揚鑣的話,或許自己將會是這孩子的老師。
不過緊跟著,他目光又凝重起來,他剛才聽到了什麼?世子朱翊鈞說,要自己效忠於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