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嚴世蕃一個人的舞台,完美陰謀論!
「嘩!」
聽到嚴世蕃說的話,嘉靖大手一揮,紗帳直接掀開,掛在兩側的倒鉤上。他聽到了一個自己很在意,很感興趣的東西。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侵一事。
幾乎要攻入京城,堪稱大明史上除了『土木堡之變』外的第二國恥!
當然個中原由,如今看來,他心裡其實最清楚。
他想要看的是嚴世蕃會給出什麼不同的解讀來。
想及此處,嘉靖的目光幽幽深邃。
大殿中。
聽到這一聲銅罄的嗡鳴聲,正在盛怒中的嚴世蕃陡然一個激靈。
清流一派此刻也是眉頭一皺。
高拱、張居正和趙貞吉三人都將目光看向嚴世蕃這個瘋子,想看看他要說出什麼花來。
嘉靖二十九年那件事?他們自然知道嚴世蕃說的是什麼,不就是俺答入侵嗎?
那次,他們可以說是問心無愧。
再者說,那次的事,徐閣老可以說是表現不俗,也因此被皇上越發的賞識。
你嚴世蕃再怎麼攀咬,難道還能把早有定論的髒事,放在我們身上不成。
嘉靖二十九年時,在場的幾人中,只有嚴嵩、嚴世蕃、徐階三人入閣。
至於高拱、張居正,趙貞吉三人,那時還未正式入閣,因此三人根本不懼嚴世蕃。
(註:歷史上嘉靖二十九年,內閣成員,大致有嚴嵩、徐階、張治、呂本等。嚴世蕃並未入閣。服務於劇情,本書中的高拱、趙貞吉、張居正等人入閣時間全部提前。)
倒是嚴嵩跟徐階二人的眉頭一挑。
尤其是聽到偏殿傳來的銅罄嗡鳴聲,二人幾乎是很有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又默默移開。
「小閣老,」呂芳聽到這一聲銅罄嗡鳴,知道主子是對嚴世蕃的話在意了,於是上前一步,道:「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但既然說了,就要說清楚,嘉靖二十九年的陰謀是什麼意思。」
聽到呂芳的話,嚴世蕃自然知道,這是皇上對他說的話在意了。
下意識的,朝著香爐處看去,卻見老爹嚴嵩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香爐旁,耷拉著眼皮,一副垂垂老矣,昏昏欲睡的模樣。
見此,嚴世蕃知道自己只能繼續下去了。
當即心一橫,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即冷聲道:「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侵的種種,有太多的巧合了,而這一切要從二十八年說起!」
看著嚴世蕃這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高拱冷哼一聲不說話,靜靜看著他表演。
上方的裕王跟景王也是默默聽著。
而坐在御座旁小板凳上的清風,則是默默翻閱著之前高拱給的奏本,不過卻也豎起了耳朵。
「那就是嘉靖二十六年任浙江巡撫的朱紈!」嚴世蕃說出了一個眾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嚴嵩耷拉著的眼皮抬了抬,然後又像是無力了一般,繼續恢復原來的模樣,昏昏欲睡。
徐階低眉垂目,不過卻是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嚴嵩的背影。
朱紈怎麼死的?
大勢已去後,剛烈自殺!
死前說了什麼?很直白,就算皇上不殺我,閩、折兩地的官員也會要我死。
可以說是用自己的性命,直接慘烈的揭開了朝堂爭鬥與黑暗。
朱紈的死,涉及到了什麼?海禁!
時值東南倭寇霍亂,朱紈為此一心海禁,當然禁的是海運走私貿易。
也因此動了整個東南所有官員豪紳的利益,牽扯甚廣,甚深!
那一年朝堂上的風景令人側目,驚悚。即便是嚴嵩,如今想來,也是心驚!
一隻怪物,出手了一次,露出了冰山一角,僅僅是一次出手,那位前途無量的清官就此折了。要不然他可以是大明的第二個海瑞。
而他與海瑞唯一不同的就是,擁有海瑞的剛直,卻沒有海瑞的頭腦。
朱紈一死,至此再無人敢輕易涉足,插手與東南海禁有關的一切。
「這個嚴世蕃,真說出了點東西來……」偏殿,精舍中,嘉靖目光幽深。
大殿上,嚴世蕃繼續高談闊論。
「當初是什麼人在彈劾朱紈?」嚴世蕃冷笑連連,環視眾人一圈,道:「而帶頭的,正是時任兵部侍郎的詹榮和兵部尚書翁萬達!」
「這二人是誰,想必這幾天,諸位不陌生吧?」
詹榮,翁萬達?張居正三人對視一眼,眉頭微微皺起,這二人他們自然知道。
「嘉靖二十八年,俺答破宣府而入,宣大總督翁萬達急調大同總兵周尚文、京軍三路出擊鏖戰曹家莊,斬俺答戰將四員。」
「周尚文和他的護衛隊長馬芳,率家兵浴血鏖戰,因此曹家莊取得大捷。」
嚴世蕃簡單說了一下這段歷史。
因為現在局勢關係,考慮到俺答可能再次來犯,張居正等人也是研究過不少邊境戰例的,所以對於翁萬達,周尚文,馬芳等人都知道。
不過此時,他們卻是臉色一沉。
嚴世蕃這是要誣陷一位為國而戰的清白之臣嗎?嚴賊用心何其險惡!
「曹家莊大捷後,翁萬達入兵部尚書職,詹榮也跟著高升!」
「之後僅過了一年,周尚文死在了大同,而翁萬達也因為老父去世,歸南奔喪!」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些陰謀的氣息。
「你到底想說什麼!」高拱怒視著嚴世蕃,他受不了嚴世蕃這一通惡意揣測了。
嚴世蕃此舉,完全就是沒有證據,在這裡胡說八道,想要將髒水潑給東南官場。
「我還沒說完!」嚴世蕃直接粗暴的打斷高拱,繼續道:「之後,詹榮稱病請辭了!」
「那是什麼時候,正是北境邊防需要用人的時候,他開始請辭,他是在持寵而嬌,他就是在欺負皇上,他想幹什麼?」
「當然,這些也不是我要說的重點!」嚴世蕃說到這裡,已經要將自己的目的宣之於口了。
「好啊,好啊,你們不覺得太過兒戲了嗎?」嚴世蕃冷笑連連,道:「周尚文死了,翁萬達歸鄉了,詹榮不幹了。」
「東南沿海,阻礙他們利益的朱紈被弄死了。」
「那時候的北境有誰在?」嚴世蕃說話間,氣勢越發的高漲,道:
「丁汝夔,仇鸞,這兩個廢物!」
「我大明朝的北境扛鼎大將全都不見了,最空虛,最薄弱的時候,然後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就來了,呵,呵呵……」
「更讓人憤怒的是,期間皇上幾次催促翁萬達回邊防,他是左推右拖,直至俺答攻入城下,讓我大明朝,讓皇上…受盡了屈辱!」
嚴世蕃的笑聲中,充滿了君辱臣死的怒意。
一番話說完,大殿之上,眾人只覺得耳畔陣陣嗡鳴,徐階眉頭緊鎖,嚴嵩驚異的回頭看了眼兒子嚴世蕃,只覺得第一次認識。
俺答入侵,自己是何等表現,嚴嵩自己心裡清楚,只是他沒想到嚴世蕃有這一番頭腦。
有些事,就怕回頭細想,即便沒有證據,即便那些事都已經塵封,成為過去。
但這個時候拿出來,翻舊帳,確實是一個攻擊清流一派的有力武器。
想著,嚴嵩給了兒子一個讚賞的眼神,然後繼續裝作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高閣之前說了,俺答來犯是仇鸞等人無能,對,是他們無能,可俺答入侵,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有人在故意放他進來!」
「為的就是要欺負皇上!」
「也是在對皇上一種的無聲的警告!」
「而現在,歷史在這一天,嘉靖四十年,又要重演了!」
「上一次,東南那些害蟲,害死了朱紈,換取了東南海上走私貿易的巨額利潤!」
「之前那十二道奏本上記載的海運走私貿易,你們都沒忘吧!」
「這一次屯兵興農的國策,又影響到了一些人兼併土地,不想讓國策施行!」
這一刻,嚴世蕃圖窮匕見!
這一擊,堪稱絕對的重擊,他要將一顆懷疑的種子,直接打入皇上的心底,以此換來這一次,徹底鬥倒清流的致命絕殺之機。
嚴世蕃知道,嘉靖二十九年對皇上來說,是何等的恥辱,對大明是何等的國恥。
恥辱程度,不下於土木堡之變,因為它差點演變成大明般的靖康恥,額,嘉靖恥!
「東南的事至今還歷歷在目,北境又如法炮製,你們這是在…侮辱皇上啊!」
「轟隆!」一言出,石破天驚。
這一頂來過去的殺機,像是一道驚雷,轟的清流眾人兩眼發黑,腦瓜在嗡鳴。
陰謀,這是嚴世蕃的陰謀,這個陰謀的重點是給皇上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嘉靖二十九年的恥辱,是皇上心頭的一根刺,他肯定不會願意再經歷一次。
嚴世蕃這是在引導皇上,將南倭北虜的根源,全都歸咎於他們這些人在禍害皇上。
一旦懷疑的種子種下,那就會生根發芽,而且他們還無法破解。
能怎麼說?嚴世蕃說的有理有據,這些猜測,隨便拎出來當年的一份卷宗,都能對得上這一番陰謀論,只會越查越細思極恐。
而且,清白與證據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會懷疑,皇上什麼性子,他們太清楚了。
自私、多疑、貪婪…此刻他會怎麼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