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五章 一代梟雄

  朱高燧這個人,有野心,但沒恆心。

  隨著太子入主東宮,紀綱在和黃昏的鬥爭中失敗,鋌而走險造反,然後被咔嚓之後,朱高燧其實已經沒有多少爭奪皇位的心氣了。

  和朱高燧不一樣。

  朱高煦一直沒有放棄,他始終盯著皇位。

  朱高煦明白一個道理,別看太子朱高熾仁厚,很有可能是裝出來的,歷史上這樣的事情還少嗎,等登基之後凶相畢露,早些年爭過皇位的兄弟們,一個都別想有好下場。

  所以朱高煦一直認為,只要一旦爭儲,就不可能有兄友弟恭的局面出現,彼此之間只有成王敗寇,贏則坐擁天下,輸則失去一切。

  因此當黃昏去長平布政司任職的時候,朱高煦知道,苦苦等待的機會來了!

  父皇對黃昏的忌憚,終於達於行表。

  殺一個黃昏,不算事。

  但要是能利用黃昏把太子也拉下馬,那才叫事。

  黃昏曾經在韃靼區域經營過一段時間,至於經營出了什麼勢力,沒人知道,朱高煦其實派人去查了,通過馬兒哈咱和失捏干那邊的活動資金以及糧草動向,甚至通過時代建築在草原上的資金動向都去查了,沒有痕跡可循。

  看起來,黃昏很清白。

  但朱高煦不相信。

  黃昏這樣的人,明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被君王忌憚,怎麼可能不安排後手,在這片廣袤草原上,肯定有他落子的地方。

  只是藏得太好。

  所以朱高煦明白,這一次父皇讓黃昏去長平出任布政司,絕對不僅僅是試探那麼簡單,很可能也在試探自己和老三。

  那麼如何完成父皇的試探,並且在這樣的情況下獲得最大利益?

  尺度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赤金蒙古所,是明朝在嘉峪關以西建立的關西七衛之一,距離玉門關不遠,朱高煦來到甘肅後,就將王府落在赤金蒙古所。

  和他一起來赤金蒙古所的還有一位靖難老人。

  丘福。

  丘福,按照歷史軌跡,應該在永樂七年兵敗被殺,不過歷史既然已經改變,這位靖難國公現在也還活著,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間就不被朱棣重用了。

  中南半島沒有他的身影。

  打兀良哈也沒有他,他現在基本上就是朱高煦在哪裡,朱棣就派他去哪裡,大概意思是讓這位淇國公發揮餘熱,教導一下朱高煦。

  此刻兩人就坐在一起喝著熱酒。

  朱高煦放下酒杯,情緒有些不佳,「父皇這一次在長平布政司那邊的布局,其實很有些矛盾,一方面,他還想用黃昏,另一方面,他又開始忌憚黃昏,而且按照這趨勢來看,父皇其實是懷疑黃昏在韃靼區域經營了勢力的,所以這一次才想摸一下黃昏的底——這其實有個錘子的摸頭,交趾那邊,時代商行的三千蚍蜉已經是擺明了的事情,連交趾都有三千蚍蜉義從,韃靼區域,黃昏藏起來的蚍蜉義從,至少在五千之數,時代商行絕對養得起這點人。」

  爭奪皇位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尤其是太子現在在東宮裡住得很穩。

  必須一步一步來。

  否則就只有太子忽然薨天。

  朱高煦不是沒想過對太子下手,但太子一則小心,不給朱高煦機會,二則就算太子暴斃薨天,父皇也會懷疑是自己下的毒手。

  那就徒然便宜了老三。

  丘福有些落魄,精氣神都丟了,眼神無光,喝著酒道:「鬼知道呢,其實這件事不難看出陛下的心態,先是讓黃昏去長平擔任布政司,讓兩位殿下逼迫出黃昏的底線,又擔心您二位做過火,萬一黃昏在韃靼區域沒有後手,陛下又後悔不及,所以陛下又打著幌子去了順天,意思不言而明,就是在提醒您和三殿下,動手可以,把握好尺寸,如果黃昏真的藏有後手,殺之無妨,如果沒有,那就不能動黃昏。」

  頓了一下,鬱郁不得志的丘福冷哼了一聲,「想不到陛下也會有婦人之仁的一天啊。」

  朱高煦眼角一跳。

  心裡暗暗不爽。

  不管父皇現在是如何的篤定老大當太子,但朱高煦心裡明白朱棣對他的寵溺,何況再怎麼說也是父子,丘福這麼說朱棣,朱高煦豈能愉快。

  但也沒好發作。

  他現在還需要丘福在軍中的聲望,當然,丘福的軍事能力大概沒了,這些年吃香喝辣,年紀本來就不小的丘福已經是被剪了指甲拔了獠牙的暹羅貓。

  朱高煦冷哼了一聲,「哪能事事都如了父皇的意,靳榮那邊,我已經吩咐過了,會派五十個人去兀良哈,但真正殺黃昏的主體,還是瓦剌的人,和我、老三沒有絲毫關係,到時候黃昏暴斃,父皇也無話可說,我現在擔心的是,萬一這件事把黃昏逼反了,又如何收場?」

  丘福一飲而盡杯中酒,搖頭,「黃昏不會反的,他做的所有事情,都需要陛下的支持,沒有了陛下的大明,他黃昏屁都不是一個。何況他的家眷都還在京畿,他要是真敢反,那我丘福就敬佩他是個真男人。」

  黃昏不敢反,那也就是一個能人而已。

  陛下不會懼怕這樣的黃昏。

  但要是黃昏以大無畏的精神不顧及應天的妻兒反了,陛下才會真正的感到擔憂,因為這樣的人,往往都是不出世的狠人,當得起一代梟雄的稱溢。

  朱高煦沉吟著,「他會反嗎?」

  有些期待。

  老實說,這幾天朱高煦一直在推演,他實在想不通,黃昏在這樣的局勢下,還能有什麼操作保住性命的同時,還能洗清父皇對他的猜忌。

  根本沒有辦法。

  要麼死,要麼反,基本上沒有第二條路了。

  問題在於,在父皇的這個局中,自己如何操作才能利益最大化,黃昏永遠不是朱高煦的第一目標,而是太子。

  所以如何把太子拉下水,這很重要。

  對丘福道:「這件事我們還需要再操作一下,我記得之前咱們收買過一個東宮的內侍,這個人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還有,韃靼的吳笙游,深得馬兒哈咱和失捏乾的信任,但這個人貪財好色,我們可以收買他,有他幫忙在韃靼那邊運作,可以更直接有效的將太子拉進這個居中來。」

  丘福精神一振,「沒錯,殿下,老臣這就著人去找吳笙游,至於東宮那邊,可以用點小手段將那位內侍騙到關外去,讓吳笙游將他殺了,到時候死無對證,吳笙遊說什麼,那就是什麼,由不得陛下不信,到時候牽一髮而動全身,黃昏死不死已經不重要,至少太子會失去陛下的信任!」

  丘福知道,機會確實來了。

  等了這許多年,陛下終於猜忌黃昏,這就是漢王和趙王苦苦等待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