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昏視察蚍蜉義從的時候，順平布政司那邊，失捏干和吳笙游坐在王帳里烤著火喝著暖過的馬奶酒，吃著烤羊腿，進行著秘密會談。
失捏干一口飲盡杯中酒，齜了齜牙，道：「你和黃昏說了什麼，他怎麼什麼都沒和我說就走了。」
吳笙游看著失捏干身邊那個原本屬於鬼力赤後來屬於本雅失里如今屬於失捏乾的中原小娘子，失捏干懂了，推開女子讓她出去。
吳笙游並不放心，起身，看了一眼王帳外，叮囑心腹，「守住王帳，不能讓任何人接近十步之內。」
這才回身坐下，對失捏幹道：「殿下，當下的局勢，您可了解。」
失捏干頷首。
哪能不了解。
吳笙游問道：「那你可還想為太師報仇？」
失捏干苦笑不語，不是沒想過，但是已經沒有讓自己報仇的機會了，韃靼人再勇猛，也無法戰勝大明神機營的火銃大炮。
吳笙游點頭，「說句不孝順的話，人死如燈滅，太師已經仙逝，殿下還是要多為您自己考慮。」
失捏干嗯了聲，「所以呢？」
吳笙游沉默了一陣，慢慢喝了口馬奶酒，輕聲道：「我們的脊樑，已經被黃昏在王帳前劍斬下跪的本雅失里踏碎，何況我們的兒郎真的打不贏神機營，這是現實，我們必須面對，目前來看，殿下已經被朱棣封王，且在五年後會成為可汗，不過殿下有沒有想過，一旦大明在關外經營穩定了，朱棣會不會過河拆橋？」
失捏干一臉憂心，「不是會不會? 是一定會！」
吳笙游心裡輕鬆了許多? 失捏干有這種想法，就比較好說服了? 笑了笑? 道：「所以殿下必須要為未來打算，根據我讀史書得來的經驗? 如果大明想要真正掌控這片草原，很大概率是用南人來治理? 而你和馬兒哈咱? 會成為傀儡統治者，然後被逐漸淡化影響力，最終成為無用之人，所以我們與其被淡化影響力? 還不如……」
失捏乾急忙問道：「還不如什麼？」
吳笙游斬釘截鐵? 「還不如主動放棄，選擇一個比較好的立場，拋棄草原主人的想法，徹底成為大明的臣子，如此一來? 殿下您和您的後人，會像大明的藩王一樣? 成為這片草原的第一批門閥，儘管您不會有兵權? 但你可以享受大明藩王的世代富貴，而您的子孫也能落下世襲罔替的完美結局。」
失捏干不解? 「現在不就是大明藩王麼。」
吳笙游搖頭? 「表面上而已? 如果大明只是朱棣，那麼咱們就沒了選擇，不過現在大明有一個黃昏，一個野心勃勃的黃昏，我們就可以去追求實際的藩王了。」
失捏干一臉茫然，「說簡單點行不。」
讀書人確實肚子裡曲折多。
吳笙游只好坦白道：「其實黃昏的種種舉措，不外乎是一種『閹割』戰略，而且照目前局勢，他必然會成功，但是問題來了，當他的戰略成功之後，這片草原就屬於大明了，殿下您的部族和子民，都必然會慢慢漢化，也就是說，殿下您其實飲下了一杯慢性毒藥，當大明不需要您的時候，就是您的死期。但是黃昏不會，黃昏此人野心勃勃，雖然沒有造反的意思，但他為了後路，需要成為北境之王，也就是說，他需要掌控漠北，而不是一個完全被漢化的漠北，這也就意味著，他需要人來幫他管理漠北，把北境變成他的北境，而不是大明的北境。」
失捏干懂了，「所以我們應該支持黃昏？」
吳笙游頷首，「沒錯。」
又道：「殿下您要做的不僅僅是支持黃昏掌控漠北，還要覬覦亦力把里和西域，我有個預感，以黃昏這個讀書人在大明和漠北的布局來看，他的目光很遠，遠到我不敢想像的地步，也許有一天，這個人會在大明的疆域之外，打造出一座不遜色於大明的王朝，而我們韃靼就是他的第一站，所以我們現在要提前站隊，爭取成為他的心腹，那一日若真是來臨，殿下您將是那一座新王朝的開國重臣，其待遇可想而知，遠非一個飲下了慢性毒藥的傀儡藩王可以比擬。」
失捏幹略有擔心：「朱棣那邊？」
吳笙游微微一笑，「朱棣那邊……其實不影響，那一天到來時，朱棣已經仙去，而當今太子乃是一介讀書人，仁厚有餘，哪是黃昏的對手，黃昏那時候不掉過頭針對大明，當今太子就要燒高香了，當然，這只是我的揣摩，黃昏這個人的行事太過詭異，老實說，我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想要什麼。」
一個不知道他想要什麼的人，是無比可怕的。
失捏干一陣頭大，索性問道：「你就一句話，我應該怎麼做就行了。」
吳笙游心裡暗笑，果然是蠻子。
道：「一句話，配合黃昏，儘可能的幫助黃昏在草原站穩根腳，比如適時的來一場因為不滿丘福、張輔兩人的軍事壓制的暴亂，讓大明重新派遣一個鎮守將軍來。」
這個人最好是徐輝祖。
這話簡單直白，失捏乾笑道：「那我就懂了，不過，黃昏不給我們好處麼？」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看好處。
吳笙游呵呵一樂，「再有一兩月，我會和黃昏一起入關一趟，到時候會給殿下帶些女子回來，當然，黃昏的時代商行在草原上的各種經營，我們都能投錢進去賺取分紅，到時候我會和黃昏具體商議，殿下您準備好錢，然後做好賺錢的心理準備即可。」
有錢，有女人……那還有什麼還說的。
失捏幹當即就沒意見了。
反正自己的兵權已經被閹割了，還不如圖點美女金銀這些實際上，至於大明那對君臣的博弈，關我鳥事。
吳笙游大喜，「如此甚好，殿下，那麼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投名狀了，朱棣允許您建立八千到一萬的護衛，為了表達忠心，請殿下去聯繫黃昏，讓他派人來指導您的護衛學習大明的先進戰法。」
失捏干愣住，「要把自己賣得這麼徹底嗎？」
這樣操作，意味著把這八千人或者一萬人送給了黃昏，名副其實的脫光了擺在黃昏面前，以後就成了任人宰割的俎上魚肉。
吳笙游一臉正色，「當然需要，我們要獲得黃昏真正的信任，以後才能走入他的王朝的中樞，放心吧殿下，現在您放棄的八千或者一萬，我敢打賭，一旦黃昏成功，你收穫的將是一個封疆大吏和子孫世代富貴！」
失捏干一拍腳膝蓋，「那就這麼辦了！」
……
……
歷史的進步，需要一代代的累積。
黃昏心知肚明。
一個人要全方位的推動歷史前進，只有改革，而他恰好就知道怎麼做，也有這個前瞻性和半灌水的知識量。
只不過他的知識已經用盡，接下來就是靠當下社會的人才。
黃昏明白，他是一個巨人。
他做的事情，就是撐起一雙強壯的肩膀，讓扶搖會館和從西洋那邊「騙」過來的人才站在他的肩膀上，把15世紀的大明變成十九、二十世紀的美利堅。
黃昏願意這麼做。
他也一直在這麼做。
只不過黃昏終究是一個人，不是聖人，他也要為自己鋪好後路，他可不想成為韋小寶，最後被皇帝逼得辭官遠走他鄉。
黃昏要做的是哪怕到了那一天，大明天子為了天下，也不敢動他黃昏一根汗毛。
所以草原必須掌控在手。
大明，應該是那個背上多一塊版圖得雄雞。
所以黃昏沒打算長久掌控草原，只不過是以草原為跳板，然後掌控中原半島、西域、西洋之外，一句話，神州那隻雄雞是大明天子的，但除此之外的疆域……是我黃昏的！
為此，他繼續枯守北方。
日子當然不會鹹淡。
很忙。
比如，黃昏已經思考如何研發蒸汽機和內燃機，為火車的出現打基礎，不過當下麼，還是考慮有軌馬車——畢竟有鐵軌了嘛。
有軌馬車，物美價廉，它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