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透心涼心飛揚(修)

  又決斷了一些外地官員啟奏的事情。

  時候不早。

  到了退朝的時候,朱棣卻沒有讓狗兒宣退,看向眾多臣工,問道:「應天府尹向寶可在?」

  向寶出列,手執朝笏,躬身道:「臣在。」

  朱棣道:「朕聽聞昨日京畿城中,出現一奔馬失控事件,傷亡者甚眾,府衙那邊可有查明實情,是何人所為?」

  朱棣很有些敏感。

  如果是權貴子弟當街縱馬,萬一涉及到他想打壓的那些個建文舊臣,不妨藉機懲戒一下——肅清朝堂,可不是三兩日的事情。

  向寶大聲道:「應天府衙接案之後,迅速奔赴現場查明案情,共有五人當場而亡,九人重傷,皆已安置妥當,其中重傷者,有同進士出身、南鎮撫司總旗黃昏。」

  向寶的求生欲很強。

  涉及到黃昏,根本不敢打任何馬虎眼。

  朱棣微微點頭。

  向寶繼續道:「肇事者共三人,其中一人逃避追拿時墜河而亡,另兩人逃之夭夭,府衙已在全城布防,務必將其捉拿歸案,倒是有個疑點,經仵作查證,墜河而亡的肇事者從事著見不得光的營生,生前曾大量飲酒,已是醉酒狀態,因此推測,這是一起地下勢力聚眾酗酒之後無意鬧出的一場慘劇。」

  朱棣愣了下。

  大清早的就醉酒,之後還敢駕馬在長街上狂奔,且這麼巧合,那麼多人不撞,偏偏撞上了黃昏和吳與弼,這裡面沒鬼誰信。

  究竟是誰想殺黃昏。

  紀綱?

  他不敢。

  梅殷?

  還不至於。

  朱棣沉吟良久,對向寶道:「徹查。」

  向寶退下。

  朱棣揮揮手,狗兒太監上前一步,尖銳著聲音喊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無人出列奏事。

  狗兒又喊道:「退~朝~」

  所有臣子行卻禮。

  奉天殿內臣子退三數步後,轉身離去——人多,卻禮也就意思著一下,若是尋常時候,是要直接退出殿門的。

  畢竟這麼多人,萬一誰一不小心跌倒,那就太傷風雅了。

  朱棣也欲起身離去,卻訝然發現奉天殿還有一位臣工,手捧朝笏,動也不動。

  有些好奇,「景卿家還有事?」

  為何不在朝會提及。

  景清捧著朝笏微微彎腰,「臣還有事啟奏,因涉及駙馬,需要和陛下面談。」

  涉及駙馬?

  哪個駙馬?

  朱棣的長女朱玉英剛被封為永安公主,其丈夫本在宗人府任職儀賓,隨著妻子高升,升駙馬都尉,他算一個駙馬。

  還有個駙馬李讓,是朱棣二女兒的老公,靖難功臣。

  這兩個人都是朱棣信任之人。

  所以這個駙馬……只能是朱棣那些姐妹們的老公,結合近期大事,朱棣立即想到了景清要啟奏事宜中涉及到的駙馬。

  梅殷。

  心中一陣暗喜,難道景清知道梅殷的陰謀。

  笑道:「你隨朕去乾清宮。」

  起身,宮女和太監在前引路,朱棣刻意慢了幾步,繞過大殿高台後,等著景清一起同行——這是天子恩賜。

  朱棣是信任景清的。

  景清面容淡定,快走兩步,即將走側面來到朱棣身畔。

  「且慢!」

  一聲驚雷。

  有一道身影狂奔而來。

  此刻奉天殿前群臣已經散去,各回衙門或者公事房,剛放完大假沒多久,大家事情都還多著,尤其是應天府衙,就沒消停過。

  至於其他部門,比如六部的戶部也忙得雞飛狗跳。

  北平改順天府,立為行在。

  一大堆的事情需要戶部去做,用錢、遷民等繁冗事情,足以讓戶部尚書睡不著覺,工部尚書也一樣,因為北平那邊也要修繕宮殿。

  行在得有行宮啊,燕王府肯定無法滿足這個條件。

  是以當黃昏匆匆而來時,沒人在意。

  倒是朱高熾和朱高煦兩兄弟對視一眼,知道有事發生,默契的停下腳步,朱高煦一個人獨自跟了上去,朱高熾在隨從扶持下,也緩慢跟了上來。

  黃昏很急啊。

  進洪武門倒是簡單,可直奔奉天殿時,他被京營士卒攔住,里外上下搜了個遍。

  安全第一。

  萬一黃昏藏著匕首去刺殺朝中臣工,或者直接刺殺朱棣,那這些京營士卒們的腦袋也得搬家,謹慎起見,哪怕是備受陛下青睞的黃昏,也得按規矩搜查。

  這浪費了不少時間。

  眼看著眾臣退下,奉天殿裡只剩下一道身影,而且這身影還在向前快步走去,想都不用想,這個人必然是景清。

  千鈞一髮之際,顧不得身後尚有兩個人追來,大喊了一聲。

  「且慢!」

  有些時候,歷史重大轉折,往往就在幾個字之間。

  比如靖難之戰。

  是朱允炆太弱還是朱棣太強?

  這不好評斷。

  但後世對靖難之戰這個大明轉折點,最多的節點評價還是朱允炆那一句話:「莫要讓我背上弒殺叔叔的惡名。」

  簡直搞笑。

  你都把你的一位叔叔逼得自焚身亡了,還介意這個惡名?對其他沒有反心的藩王鐵血手段,對朱棣這個最強勢的藩王反而要懷柔?

  正因為這一句,朱棣在戰場上修成了金剛不壞之軀。

  從而改寫歷史。

  黃昏的這一句且慢,能改寫當下這件事嗎?

  不能!

  景清聽到有人喊後,不著痕跡的快走了兩步,很快來到朱棣身畔,朱棣聽到聲音,回身側首看去,發現黃昏慌裡慌張的跑來,此刻已跨入奉天殿大門。

  身後不遠處是滿臉茫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

  朱棣一時間有點訝然。

  黃昏不是在昨日被奔馬撞傷了麼,不在家裡好好養傷,這個時候闖入奉天殿幹嘛。

  思緒未落,驟見寒光!

  景清不知何時丟掉了朝笏,一隻手伸入袖籠里,旋即便聽見哧溜一聲,一道寒光撕裂袖衣,閃耀著嗜血光芒,兇狠的扎向朱棣心口。

  這一幕太過突兀。

  狗兒太監以及其他人都愣在當場,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誰能想到。

  誰會想到。

  自朱棣登基之後,比解縉、胡廣表現得還要恭順的景清,竟然會藏刃在身入奉天殿,更是無所畏懼的拔刀刺殺朱棣。

  景清離朱棣很近。

  也就兩三個身位,在他丟掉朝笏,伸手拔刀的瞬間,僅僅是一個小躍步,就和朱棣面面對,這突兀的一刀,基本上沒有扎不中的道理。

  眼看朱棣就要透心涼心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