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自信睥睨的北元太師

  阿魯台一定要殺,但真要和朱棣打一場?

  鬼力赤其實沒信心。

  他有更完美更穩妥的計劃。

  投降!

  時過境遷,草原兒郎早已不復當年跟隨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征討天下時候巔峰戰力,這幾十年來被朱元璋父子打得都快認不得爹娘了。

  打不過的事情,何必要打。

  可是投降也是一門學問,你看人家馬哈木就走在了前列,請求朱棣封王封爵,鬼力赤想的是自己好歹得從朱棣那拿到更多好處,才能壓制馬哈木的瓦剌。

  所以要增加一點籌碼,那麼阿魯台的頭顱就是很好的籌碼和誠意。

  ……

  ……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這是大唐詩人白居易寫的《賦得古草原送別》,詩的前兩句形象生動的描寫出了草原的一年更替:萋萋草原,一歲接一歲,年年又歲歲,一黃一綠又黃又綠黃了又綠,永遠不歇。

  直到天地變動或者人類影響破壞,草原變沙漠……

  晚春時節,天地之間,上藍下綠。

  藍如湛。

  綠似藍。

  於是極目望去,天地恍若一色,鋪成了世間最美最奢華的一張地毯。

  數十騎緩緩而來,直奔王帳。

  阿魯台腰間佩刀,身影隨著胯下戰馬而顛簸,臉上的神情極為複雜,有後悔懊惱,也有深沉憎恨,更多的釋然和輕鬆。

  此去王帳,說的是談論如何針對朱棣大軍來犯的軍事要事。

  其實很諷刺。

  鬼力赤是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沒想到他竟然拉攏了不少人,意圖脫離自己的掌控,以可汗的身份成為這片草原的真正主人。

  長得很醜,想得倒是很美。

  沒有我阿魯台,你鬼力赤根本當不上可汗,甚至連當個萬夫長都難,也便罷了,我看你聽話,便讓你當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傀儡可汗。

  也許你得到的不如我多,但你鬼力赤什麼也不缺。

  錢,有的是。

  女人,從大明搶回來的小娘子?

  不也給你分了?

  你還在貪什麼。

  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

  去年?

  你瞞著我用可汗的身份,調動馬哈丹極其麾下三萬鐵騎去榆木川游曳?

  美其名曰尋找機會南下搶劫一番幫助族人度過越來越冷的寒冬。

  似乎沒毛病。

  可你他媽倒是派點步卒去幫忙攻破關城啊。

  鬼力赤沒有。

  他就是為了消耗馬哈丹的鐵騎?

  從而達到消耗自己的目的,他成功了——儘管自己後知後覺派了步卒去接應兒子馬哈丹?

  還是功虧於潰。

  因為大明換了總兵官。

  如果是原來的那個總兵官黃昏,那麼兒子馬哈丹早就率領三萬大軍離開榆木川?

  還會順便帶回大明天子朱棣最寵溺的公主。

  根據逃回來的人匯報?

  以及從大明那邊的細作傳回來的消息,當時兒子俘虜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什麼寧王朱權的郡主,而是大明太祖朱元璋的女兒?

  當今大明天下最有身份和地位的寶慶公主。

  可惜啊。

  大明竟然將總兵官換成了徐輝祖?

  一個在靖難之戰中打得朱棣頭疼欲裂,最後不得不出盤外招讓朱允炆主動換帥的人。

  而徐輝祖也抓住了戰機。

  從知曉兒子馬哈丹戰死榆木川那一刻起,或者說從知道馬哈丹被鬼力赤派去榆木川那一刻起,阿魯台就想換可汗了。

  所以近來他讓人四處散鬼力赤非元裔的流言,就是為換可汗作準備。

  我阿魯台換可汗?

  不是和換衣服一樣輕鬆?

  巴根拍了一下胯下戰馬,上前靠近阿魯台一些?

  沉聲道:「太師,雖然平日裡你一直是親自去往王帳找可汗議事?

  但朱棣大軍已經出關,如此關鍵時刻?

  咱們再去王帳?

  是不是有點冒險?」

  何況還是鬼力赤主動邀請。

  阿魯台扯了扯嘴角?

  「無妨,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公然對我等怎麼樣,恐怕是知曉朱棣大軍來襲,嚇著了,想找我商議如何逃離朱棣大軍的鋒芒罷。」

  我還不了解鬼力赤?

  若是沒有逃跑的可能,只怕他就會投降。

  十足的懦夫!

  至於什麼成為這片草原的大一統的真正主人,不過是鬼力赤自己忽悠自己的想法,他能有什麼野心?不外乎就是下次入關成功後多分幾個大明小娘子!

  巴根舔了舔嘴唇,掩飾著他內心的緊張,「可是最近風聲確實不對,據說鬼力赤和扎里席勒走得很近,太師您知道的,馬哈丹去天上見長生天后,扎里席勒就是實際上的草原第一勇士。」

  長生天是草原至高無上的神。

  阿魯台哈哈一樂,「匹夫之勇耳,改變得了家國大事?巴根,我們生活的時代已經變了,漢人那邊,曾經有位楚霸王,能以一敵百,可若是讓他來到現在,就我蒙古男兒一輪騎射,這楚霸王也得鎩羽而歸,以前他也許能一劍破甲,但現在的盔甲豈是當年可比,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戰爭,早就過了匹夫之勇可以改變整個戰局的時代了,論個人勇力,我草原男兒遠勝南人,然而幾十年前,為何還是被南人打得退出中原回到了草原,巴根,你知道否?」

  巴根頷首,畢竟是萬夫長,豈能沒點見識。

  道:「是因為男人擅兵謀。」

  巴根點頭道:「遠的不說,就說朱棣還是藩王時候,帶著他的精銳士卒,以傅友德為輔出古北口,偵知乃兒不花等駐牧迤都,遂麾師前進,時逢大雪,明朝將領欲待雪止再進軍,朱棣卻說『天雨雪,彼不虞我至,宜乘雪速進』。大軍進抵迤都,與乃兒不花大軍僅隔一沙磧,竟未被發覺。雖以重兵壓境,朱棣卻任然智取,派部將觀童前往敵營勸降,於是,乃兒不花與觀童一起到明軍營帳中請降。朱棣設酒款待,乃兒不花深受感動,便帶領他的全部部落和馬駝牛羊,一起歸降了明軍。」

  說到這裡,阿魯台由衷的贊道:「朱棣的勇猛和智慧,何等的讓人欽佩,兵不刃血就拿下了乃兒不花,為他成為大明的北境之王奠定基礎。」

  巴根搖頭,「那是乃兒不花太愚蠢,他後來不就死在了大明?何況他那些部將實在太弱,別的不說,就那個如今跟隨大汗的脫也,當年就是乃兒不花的部下,一看就是個慫包!」

  巴根搖頭,「不是乃兒不花太弱,是朱棣太神。」

  任何一支軍隊,在警惕心最小的時候,忽然發現距離自己數百里外的敵人衣甲鮮明長槍明晃的出現在身邊而沒有察覺,都會軍心大潰。

  但是……

  自己不是乃兒不花,絕對不會給朱棣機會。

  我阿魯台是什麼人?

  收拾一個鬼力赤手到擒來,抵擋你朱棣雄師鋒芒,亦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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