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都是落寞人

  靳榮陷入沉默。

  他不是覺得黃昏說得沒有道理,相反,黃昏和陛下在做的事情,無一不在印證黃昏在今夜說的話,就是事實!

  但他還是不想說話。

  他是一個軍人,他也是一個有品行的人。

  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對他而言也許誇張了一些,但他畢竟是跟隨朱高煦的,讓一個有軍人品質的男人,一個不缺權錢的男人因為幾句話就出賣主人的利益,很難。

  而順利的打下亦力把里,和朱高煦的利益不符。

  所以儘管靳榮在這一刻又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男子,甚至有點尊重他,但靳榮還是沒有選擇放棄自己的立場。

  各為其主,各盡其命。

  黃昏也不奢望能說服靳榮,他只是給靳榮心裡種下一顆種子,然後這顆種子總有一天會發芽,然後長成參天大樹。

  黃昏笑道:「我還有事,靳指揮使自便,如果想去參觀泰山號,自去便是。」

  走了幾步,忽然回身,笑眯眯的看著靳榮,「泰山號上那八個在火炮旁邊看似火銃,實則不是火銃的東西,其實就是火銃,只不過更高級,我們時代軍工研發出來的,現在還不能量產,全手工打造,每一個都價值千金,比一門火炮還貴,對了,它的名字叫機槍——這個名字靳指揮使應該熟悉的吧,軍器院也有這個項目,只是慢了我們時代軍工一步。」

  靳榮點點頭,旋即訝然,「比一門火炮還貴,難道威力比火炮還大?」

  黃昏依然笑著,「不好說,但是它和火炮一起構成的遠近火力網,會是敵人的噩夢,順便說一句,泰山號上不止八門機槍,一共有十八門,庫存十二門,也就是說,三十門,這是時代軍工機槍項目的全部家底,這是我沒有靳指揮使配合,也有信心拿下亦力把里的底氣所在。」

  靳榮有些訝然,「你不怕我搞破壞?」

  還讓我隨意上去……

  黃昏笑容意味深長,「靳指揮使,我為何要擔心你破壞泰山號?首先,你是一個大明子民,其次,你是我大明的將軍!」

  靳榮聞言愕然了一陣,旋即笑了。

  轉身離去。

  有些落寞。

  心裡反覆的想著六個字,再無其他:時代不同了麼?

  黃昏無奈的笑了笑,搖了搖頭,對呂猛招了招手,呂猛小步跑過來,問道:「黃指揮使有什麼吩咐,安排。」

  黃昏道:「去把阿如溫查斯喊來,讓她陪我去走一遭吳哥大軍的營帳……嗯,去請一下馬鎏,作為監軍,他也應該了解軍中情形。」

  西征亦力把里,原本太孫朱瞻基是要率領瓦剌都司的兵力前來,後來擔心把禿孛羅逃竄回瓦剌,所以太孫朱瞻基帥兵鎮守瓦剌。

  從瓦剌區域前來配合的是已經出征兩年了的吳哥大軍。

  曾經三萬人的吳哥大軍,如今只剩下一萬多人——但是,現在在大明疆域的吳哥大軍,其實有兩萬八千人!

  那一萬多人中大部分已經榮歸故里,帶著滿身的榮耀和財富,回到吳哥去享受他們用生命和鮮血拼出來的下半生榮華。

  現在吳哥兩萬八千人中,僅僅有兩千老卒,其實全是後來從吳哥那邊趕過來投靠雄霸的——跟著大明混,有吃有喝,還有大富大貴的希望,何況雄霸威名在外,吳哥本地的人在沒有更好的謀生路子時,不少人從吳哥來投奔雄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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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如果不是大明這邊政策管著,大城、占城、瀾滄、交趾等地,都會有無數人來投奔雄霸,之所以禁止吳哥以外的人來投雄霸,有兩點考慮。

  一則怕雄霸強大到不可控制。

  二則——大明艦隊以後征討西洋、南洋乃至於更遠的地方,需要龐大的兵力,而中南半島就是最好的兵源地。

  而且這個事情不會太久遠了。

  電焊機的問世,意味著鋼鐵戰艦的一個難題被攻克,接下來的難題,在既有的造船技術上而言,都不是難題。

  西征大軍,雄霸共有兩萬八千人,配備的全是大明最精銳的盔甲刀劍。

  實則上……

  都是大明雄師淘汰下來的。

  但就算是淘汰下來的,對於吳哥士卒而言,也是他們不敢想像的精良裝備。

  大明雄師這邊七八萬人,神機營三萬有餘,其中騎軍一萬,其餘兩萬多全是步卒,而剩下的四萬普通士兵中,又有常規騎軍八千。

  也就是說,西征大軍里,騎軍只有一萬八千。

  其餘全是步卒。

  從陝西都司以及陝西地方衛所、關西七衛、及其周邊衛所抽調出來,只聽靳榮軍令的兵力,約莫四萬人,其中神機營八千。

  摘除掉這些人,再除掉雄霸的兩萬八千人,願意聽方賓軍令的,也就只有兩三萬人了。

  所以靳榮不配合,方賓就無能為力。

  但是……

  黃昏卻不這麼認為,在來亦力把里之前,他就推算過,哪怕沒有靳榮配合,以四五萬人的兵力,其實也可以平推歪思和納黑失之罕了。

  所以他現在要去做一件事:說服雄霸。

  吳哥的兩萬八千人,必須賣命!

  而大將軍雄霸,天下第一。

  所以黃昏到了西征大軍中,在見過方賓和靳榮後,下一個迫切要見的人,就是雄霸——如果連雄霸都出兵不出力,那這仗沒法打。

  有戰機,能發生戰事,可不能擊潰歪思和納黑失之罕,那就毫無意義。

  要的就是徹底擊潰亦力把里的政權力量。

  ……

  ……

  另一邊,酒已微醺的方賓正在自斟自飲,輕聲哼著小曲兒,神態落寞,雖然來之前,得知要和靳榮搭班,他就有不詳的預感,事實果然如此。

  因為早有所料,所以事到臨頭,也便沒有那麼失望。

  只是從兵部尚書到行部侍郎,還是有點憋屈的。

  就在此時,靳榮去而復返,坐在方賓對面,也不端酒杯,默默的看著方賓,方賓也沒理他,老子現在不是西征出帥了,沒必要再笑臉把你捧著。

  沉默。

  許久的沉默。

  營帳內,只有方賓落寞的小曲兒聲在迴蕩,迴蕩在方賓的心上,也迴蕩在靳榮的心上。

  都是落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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