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鄭和負責海軍諸事,所以現在下西洋的工作主要由王景弘負責,在最近的一次下西洋中,王景弘的艦隊分成兩支,從蘇州出發,一支艦隊北上,一支南下,按照星象圖,儘量走直線。
雖然兩支艦隊在地球另一邊相互碰面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們繪製的海路圖極其周圍標註區域,將會大幅度重合,基本上可以驗證地球是圓的這個觀點。
走進大殿,朱棣落座。
斜躺在椅子裡,冷冷的看著兩人,「知道這些天朕都不召見你們,也不理睬你們求見的原因嗎?」
朱高煦立即跪下,「是兒臣讓陛下失望了。」
黃昏無動於衷,直到朱棣看向他,才微微彎腰,「是陛下太忙了。」
朱棣:「……」
也呵斥不得,忙是表面事實——瓦剌那邊,新建的三座布政司各種事情一大堆,加上中南半島那偌大疆域每天都有新章折過來,哪怕是再和平的年代,也會忙成狗。
最簡單的一個例子:刑罰。
大明律法,地方上有人犯罪,被判死刑之後,需要送到刑部覆核,刑部覆核確定是死刑後,還要交到大理寺審核,然後再叫交還刑部,最後送到朱棣的案頭,朱棣確定沒問題後,才能真正的處死一個人:所以在古代,死刑是很嚴格的,並非是動不動就秋後問斬。
但也正因為這個流程複雜,所以在古代,有的死刑犯其實是可以多活很多年。
操作嘛……不外乎就是錢。
而這個錢,狗兒賺過,康寧賺過,馬鎏也賺過。
當然,現在都沒賺了。
可以賺但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具體操作流程其實簡單:死刑犯的家人帶上大量錢財,趁著問斬的名單還沒呈遞到朱棣御書桌前,通過人脈關係接觸康寧、馬鎏這種有權勢有地位的內侍,然後做一個心照不宣的交易。
當刑部那邊遞交上死刑名單時,朱棣作為天子,肯定不會挨著每個都去審核一遍,實際上經過刑部和大理寺審核,朱棣只需要在死刑犯的名單上打鉤。
但每一次呈遞上來的名單人數極多,朱棣也不會一次性全部殺完,所以只會勾選一部分,這就給了狗兒、康寧和馬鎏操作空間。
在朱棣開始勾選名單之前,一大疊宣紙上的名單是由他們來整理的。
在這個環節上,他們就可以把給錢了的死刑犯的名單放到最後面,朱棣從前面勾選名字,勾得差不多了,後面就有可能略過。
等下一次勾選死刑名單,繼續如此操作。
如此循環,有的死刑犯可以多活十多年。
當然,如果運氣背還是被朱棣勾了,康寧他們也會退錢——這是康寧等人有底線,明朝中後期的內侍可是不退錢的。
這種情況在朱棣朝內有,到了四十年不上朝的嘉靖皇帝時期達到了巔峰,有的死刑犯通過這種方式,在大明的牢獄了吃了二三十年的免費飯。
現在大明疆域遼闊,中南半島和漠北那邊的刑案通過各提刑按察使司送遞到應天,每一次都能在桌子上堆成小山。
這還只是刑案而已。
加上其他水利、農桑、官道、醫療、教育、金融等民生政務,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朱棣就算是有分身術,也不可能處置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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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有內閣。
不過就算有內閣,事情還是太多,所以最近一段時日,內閣那邊也在叫苦連天,每一次大小朝會,內閣首輔胡儼都要在朱棣面前叫苦,說沒人啊……
朱棣每次都裝聾作啞。
他沒辦法解決。
是真的沒人,科舉開的夠多了,可以說是整個歷史上最瘋狂的科舉,北伐瓦剌大局將定之前,朱棣還恩科了一目,取了幾十個進士送到瓦剌去。
要不然哪來的臣子?
所以黃昏說的沒錯,朱棣確實是有那麼「一點」忙,所以朱棣有時候都覺得,要不是先弄了個內閣出來,自己都已經累死了。
扯遠了。
朱棣思緒收回來,雙手往懷裡一抄,看著兩人,「說吧,赤斤蒙古衛那邊,你們各自是個什麼樣的想法,如果不能讓朕滿意,今後所有的外擴戰爭,你倆都別想染指分毫。」
這話很要命。
朱高煦雖然也想爭奪皇位,但他骨子裡是個將軍,讓他一輩子都不上沙場,這比殺了他還難受,而黃昏的宏大藍圖,也需要他去插手外擴戰爭,所以不讓黃昏去摻和,也幾乎斬斷了他的偉大理想。
朱高煦立即道:「陛下,是黃昏為了他一己私慾,故意帥軍從關西七衛回國,其實他大可以走嘉峪關入境的,卻偏偏選擇了哈密衛那邊更複雜更危險的地勢,明顯就是故意營造這個局面來公報私仇!」
黃昏卻不急不緩,「是的陛下,微臣是故意營造的這個局面。」
朱高煦愕然。
他這就承認了?
不怕死?
朱棣也莫名其妙,「你故意要和朕的皇子在沙場上你死我活?」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赤斤蒙古衛未戰擊潰,你是要正兒八經的在沙場上再殺掉朕的二兒子?
朱棣臉色陰沉了下來。
乾清殿中驟然殺意如織。
黃昏點頭,又搖頭,「要和二殿下在沙場上一決雌雄是故意的,但決生死是不會的,甚至於也不會有士卒傷亡,原本只是一場作秀而已,陛下應該是能看出來的,不曾想二殿下配合得極其完美,所以連陛下也沒看透端倪。」
配合?
朱高煦一臉黑線,老子未戰擊潰是配合你?
咦。
這個說辭貌似不錯,可以讓自己留一點面子。
朱棣緊繃的臉略有鬆軟。
隱然間覺得黃昏意有所指,再仔細一想,便得出了結論:黃昏這是在給老二台階下,畢竟未戰擊潰這個事情以後被定下來記錄史書的話,老二在歷史上就會留下笑柄。
問道:「所以你擅自帶兵到關西七衛,以及前期布局,讓范閒悄然去亦力把里密會異密忽歹達,都是有戰略意圖的?」
黃昏心裡暗暗好笑,答道:「咦,陛下難道不知道?」
又看向朱高煦,一臉疑惑,「二殿下難道不是看出了卑職——草民的這個意圖,才在赤斤蒙古衛配合草民演了這一齣好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