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戶部條陳,在司禮監,不過已經被打了回去了。」
回答朱由檢話的,是王體乾,不是魏忠賢,站在王體乾身後一步的魏忠賢,甚至連眼帘都沒動一下。
更沒有因為朱由檢直接越過他,詢問王體乾一事,而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好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子的一樣!
朱由檢見此,倒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難不成魏忠賢已經做到榮辱不驚的地步了?
微微愣了一下之後,朱由檢這才又問道:「打回去了?為什麼?」
王體乾朝朱由檢微微躬身一禮,然後說道:「陛下,戶部條陳,先皇大行,地宮山陵,需工一百一十萬人次,工程造價總額,預估一百四十二萬餘兩。」
聽了王體乾的話,朱由檢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雖然工人用時和工價,並不等同,也不是一個工人一天就要一兩銀子的工錢,用工一百一十萬人次,工錢自然不可能用到一百萬!
但朱由校山陵地宮的工程總造價,預估在一百四十多萬兩,這還是讓朱由檢很是有些吃驚和意外!
一座皇陵,竟然就要一百多萬兩銀子,這銀子,真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雖然在另外那個位面時空中,朱由檢也曾經去明十三陵參觀過,對明朝那些雄偉壯觀的皇陵地宮,感到萬分的吃驚和震撼,對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更是吃驚不已!
但是,當朱由檢聽到一座皇陵地宮的工程預算就要一百四十多萬兩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大吃了一驚!有這麼多錢,用哪裡不好,非要用到皇陵上?
用到遼東戰場上,作為對大致作戰的前線明軍的軍餉,它不香嗎?
而就在朱由檢微微發愣的時候,王體乾卻又說道:「此外,皇上繼位大典,戶部依先皇舊制,三軍賞銀兩百萬兩,總計便是三百四十二萬兩!」
「兩百……」聽了王體乾的話,朱由檢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
新皇登基,按照慣例,都要賞賜文武百官和三軍將士的,可朱由檢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性,竟然就要賞賜出去兩百萬兩,而且還是按照先皇,也就是皇兄朱由校繼位的時候的標準做的!
當初,皇兄朱由校繼位,犒賞三軍兩百萬兩,自己作為新皇帝,登基後,總不能賞得比先皇少吧?
這其實不是朱由檢的想法,但這卻是戶部和滿朝文武,同樣也是京師三大營那十幾萬在籍軍卒心中的想法,或者說,是那些軍營中的各級將校心中的最真實的想法!
朱由檢還沒來得及著手整理和清點京師三大營,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扳倒魏忠賢這個心頭大患,讓自己坐穩大明皇朝的龍椅!
不過,從另外那個位面時空中的歷史來看,明朝末年的時候,京師三大營,或者說整個大明朝,在籍兵員人數和實際兵力,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比例失調!
瞞報、虛報、吃空餉的現象,可以說是普遍存在,甚至於有些千戶所,兵籍典冊上,足足有一千人,但實際兵力,竟然只有三百來人,甚至一兩百人都有,瞞報、虛報、吃空餉的人數,甚至超過了三分之二!
也就是說,兵籍典冊上有一千人,實際上很可能只有兩三百人,而那些只存在於兵籍典冊上的『兵丁』的軍餉,就完全落入了各級兵頭的腰包里!
而且,這還不僅僅是地方衛所存在這種現象,就是在京師北京城的三大營里,同樣也存在著這種現象!
京師三大營,五軍營、神樞營和神機營,最盛之時,足足有十七萬餘人!但是現在呢?
朱由檢沒有問過總督京營戎政的英國公張維賢,三大營現在到底有多少人,而是通過王承恩,私下裡詢問和查詢兵部典冊後才知道,在籍人數,現在只有八萬餘人,而實際人數,還得打個對摺,能有四萬人,就已經很不錯了!
並且,朱由檢記得,在另外那個位面時空中,崇禎朝的時候,不管是遼東的韃子,數次進犯京師,還是闖軍李自成,率軍圍攻京師的時候,京師三大營,好像都是籍籍無名的。
可見,這個時候的京師三大營,多半已經名存實亡,沒有剩下多少戰鬥力了!
不過,這樣子評價京師三大營的話,多少有些打總督京營戎政的英國公張維賢的臉,會讓他臉上有些掛不住。
所以,這些話,朱由檢只是爛在肚子裡,並沒有真的拿出來質問或者詢問英國公張維賢。
然而,就算只有區區數萬京營兵馬,但自己繼位,發出去的賞銀,竟然就需要兩百萬兩,這,這未免也太多些了吧?
大明朝的財政,本就已經捉襟見肘了,這又是修建皇陵地宮,又是犒賞三軍什麼的,國庫還能拿得出這麼多銀錢來嗎?
或者說,戶部尚書郭允厚,就是因為這個,才不敢來乾清宮的?而是遠遠的躲在戶部,以清查府庫帳冊為名,躲著不見自己?
「皇上,司禮監有批紅之權,對於不合理的條陳,司禮監本就有權打回內閣,發回本部。對於戶部的條陳,司禮監已經依慣例打回內閣,重新處理了,故而並沒有上呈皇上御覽。」
就在朱由檢發愣的時候,王體乾又躬身行禮,對朱由檢說道。
聽了王體乾的話,朱由檢不由得又愣了一下,這麼說來,司禮監這麼處置,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啊?
微微愣了一下之後,朱由檢這才又說道:「戶部條陳,司禮監是覺著有什麼不妥嗎?」
「皇上,戶部條陳,司禮監並沒有覺得不妥,只是,戶部條陳上所列,只有大概數字,並無詳細的預估清單,皇陵地宮攻城造價等等,亦只有大概工價總額,並未分列款項預估。」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王體乾又接著說道:「皇上繼位大典,封賞文武百官,三軍將士的封賞,同樣沒有分列明細。故而,司禮監按例將其駁回。」
說著,王體乾偷眼瞧了朱由檢一眼,然後才又說道:「皇上若是覺得不妥,戶部條陳現在還在司禮監,還沒送回內閣,奴婢這就可以讓人拿來,呈給皇上御覽。」
聽了王體乾的話,朱由檢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擺手說道:「不必了,既然司禮監已經駁回了戶部條陳,那便讓戶部再重新修訂一下好了。」
不等朱由檢話音落地,王體乾便又躬身行禮說道:「奴婢遵旨。」
聽了王體乾的話,朱由檢頓時又感覺有些吃癟,司禮監駁回了戶部條陳,自己不僅沒有覺得司禮監做得有什麼不妥,反而還覺得他們做得對呢?
不對!微微愣了一下之後,朱由檢卻一下子想明白過來了,司禮監駁回戶部條陳,並沒有經過自己之手,甚至自己根本連看都沒看到戶部的條陳,司禮監直接就處理,將之駁回了!
這哪裡是做得對了?這明明就是在擅權,在侵奪自己的權力嘛!駁回戶部條陳,本來應該是自己的權力,但現在,司禮監根本連過都沒過自己的手,直接就給處理了!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司禮監在代表著自己,處理六部公文!這哪是沒什麼不妥了?這是大大的不妥啊!
若是六部公文,都讓司禮監就這麼給處理了,那以後自己看到的條文,豈不都是司禮監想讓自己看到的東西?
下面六部的公文,甚至包括天下文武百官,封疆大吏,上奏的奏章、條陳,若是不合司禮監的心意,豈不是自己根本就看不到?
這,這他良的哪裡就對了?
也難怪,魏忠賢可以憑藉著一個小小的司禮監,內宮監司,掌控朝政大權,成為權傾朝野的閹黨之首了!
想到這些,朱由檢旋即便又說道:「等一下,既然戶部條陳還沒打回內閣,那便先呈上來,給朕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