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李鴻基

  想到這些,胡廷宴不由得焦躁不安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了起來,而跪在地上的二十多歲的軍驛,便一直低著頭,屏息凝神,連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觸怒了看起來十分煩躁的撫台大人。

  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了好幾圈,胡廷宴才像是突然看見那個軍驛一樣,沒耐煩的揮了揮手,冷聲說道:「你怎麼還在這裡?還不快滾!」

  「大,大人,公,公文……」軍驛顫聲說道,沒有公文,他身上的差事,可就沒法交,交不了差事,他這軍驛的差事,也就算是徹底的當到頭了!

  沒有公文,別說去三邊總督府了,就連返回西安,都已經很成問題了!

  「滾!」胡廷宴本就已經心煩氣躁,聽了軍驛的話,更是沒好氣地大吼了一聲。

  那個軍驛被嚇了一大跳,飛快地抬眼瞧了胡廷宴一眼,旋即連滾帶爬的,便爬出了胡廷宴的房間。

  出了胡廷宴的房間,直到繞過後院的走廊,看不見胡廷宴的房間後,軍驛這才停了下來,回頭朝著被庭院中的樹木遮擋住的胡廷宴的房間,瞪視了許久,才「呸」了一聲,轉身有些垂頭喪氣地朝前院走去。

  來到前院,前院驛站中的驛卒小二,還陪著笑臉迎了上來,說道:「軍驛大哥,小的早就說了,後院那主兒,咱們惹不起,您現在相信了吧?」

  軍驛卻沒理會驛卒,徑直往外走去,驛卒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又追了上去,大聲叫道:「軍驛大哥,你去哪啊?這外面天黑路暗的,世道又不怎麼太平,你,你……」

  話還沒說完,那個軍驛卻已經走出了驛站,朝一旁的拴馬樁走了過去,在拴馬樁上,拴著一匹老瘦的驛馬。

  拴馬樁只不過是驛站外供客人臨時拴馬用的。本來,對於在要在驛站中過夜的往來官員軍驛,驛站都有專門的馬廄,餵養他們的坐騎。

  只不過現在,驛站的馬廄,早就已經被胡廷宴帶來的撫標營的親衛的坐騎占據完了,那個軍驛的驛馬,也只能拴在拴馬樁上了。

  來到拴馬樁上,軍驛解開綁在拴馬樁上的韁繩,一手握著,抬腳踩在馬鐙上,翻身上馬,轉頭瞧了一眼眼前的驛站。

  只不過,那個軍驛的視線卻沒有在驛站大門,甚至是驛站大門邊的驛卒身上,而是越過驛站大門和前院,落在了有絲絲燈光傳來的後院,仿佛透過重重阻礙,都能夠看到後院中的陝西新上任的巡撫胡廷宴一樣!

  今日奪文之恨,我李鴻基記下了,終有一日,我李鴻基也一定會出人頭地,讓你胡廷宴,也跪倒在我李鴻基的腳跟前!

  在心底暗自發誓後,陝西西安的軍驛李鴻基,撥轉馬頭,一揚馬鞭,催動坐下驛馬,順著黑漆漆的官道,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驛站大門口的驛卒,目送著李鴻基消失在夜幕之中,恍惚中,卻感覺剛才的李鴻基,跟片刻之前,剛剛在驛站投宿的軍驛,仿佛突然間換了一個人一樣,感覺完全的不同了!

  現在的李鴻基,就好像在臉上寫著『生人勿近』一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微微愣了片刻,驛卒使勁的搖了搖腦袋,又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暗自嘀咕了一句:「這鬼天氣,都三月馬上要穀雨了,怎麼還這般寒冷?」

  隨後,驛卒便緊緊地關上了驛站的大門,這般寒冷的深夜,想來也應該沒什麼官員軍卒,前來投宿了吧?

  夜幕中,李鴻基坐在老瘦的驛馬上,信馬由韁,任由驛馬順著黑漆漆的官道,慢悠悠的往前走著,腦子裡卻在飛快地盤算著今後的打算。

  如今,自己丟了公文,嗯,準確的說,應該是沒有將公文送到目的地,本來要送去三邊總督府的公文,在半道上被新上任的陝西巡撫給劫了!

  這事好說不好聽啊!先不說這新上任的陝西巡撫身份是真是假,就算這個陝西巡撫是真的,可他在半道上,硬是搶走了自己要送去三邊總督府的公文,對於他來說,這或許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於自己來說,這可就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不,禍事了!

  自己的這一趟差事,是護送陝西布政使司的公文,前往三邊總督府,而現在,公文丟失,不管是被陝西巡撫拿去了還是真的丟失了,對於自己來說,意義其實都一樣,總之就是,公文在自己手上不見了,自己交不了差,辦不好差事了!

  而辦不好差事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丟掉自己現在這份好不容易通過送錢找關係才謀求來的,並藉此養家餬口的軍驛的差事了!

  可以說,胡廷宴搶走的,可不僅僅是自己的一份公文,更是自己賴以養家餬口的生存手段!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胡廷宴這麼做,可真是比殺了自己的父母,還要過分了!

  雖然李鴻基的父母,早在前幾年的乾旱中,就已經過世了,但李鴻基還有妻兒要養活,還有家有口,沒了軍驛所的差事,李鴻基還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才能養活這個家了!

  想到家,想到家裡的老婆孩子,李鴻基一下子又來了精神了,不管怎麼說,先回家看一下吧,就算要死,也得先跟老婆孩子道個別不是?

  想到這,李鴻基便又強打起精神來,抬頭四下張望了一眼,在黑暗中,依稀辨別了一下方向,撥轉馬頭,調頭往北邊的米脂方向趕了去。

  李鴻基的老家在北邊的米脂縣,屬延安府綏德州所轄,距離他現在的位置,大概有一兩百里的樣子。

  心急著見老婆孩子的李鴻基,足足行了一天兩夜,直到第二天晚上入夜後,快要到半夜的時候了,星夜兼程,除了吃飯喝水,一路上連歇都幾乎沒歇一下的李鴻基,終於趕到了米脂老家李家村。

  一別經年,再次回到老家,站到老家低矮甚至有些殘破的院牆門口,李鴻基心中竟然還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近鄉情怯的感覺。

  深吸了一口氣,李鴻基正要伸手敲門,一旁卻突然竄出一條大黃狗來,衝著他不停地「汪汪汪」地大叫了起來。

  李鴻基一怔,旋即沉聲喝道:「大黃兒!」

  那條大黃狗被李鴻基喝了一聲,聽出了李鴻基的聲音,頓時「嚶嗚」了一聲,竄到李鴻基腳邊,親熱地圍著李鴻基轉了起來。

  李鴻基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大黃狗的頭,沉聲說道:「大黃兒,老子不在這些天,你乖不乖啊?」正說著呢,李鴻基卻聽見院牆裡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動靜聲,似乎有人在說著話!

  李鴻基心中猛地一動,仔細一聽,竟然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在那低聲輕語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