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愣了一下之後,高時明瞬間便反應了過來,急忙轉身朝魏忠賢躬身一禮,說道:「廠公好意,高某心領了。只是……」
說著,停頓了一下,高時明才又接著說道:「只是高某福緣淺薄,這等稀世珍寶,高某可不敢領受。這等珍寶,高某今日能夠一睹其神采,已經是三生有幸了,又怎敢據為己有?」
聽了高時明的話,魏忠賢微微愣了一下,正要開口說話,卻聽高時明又說道:「這等稀世之珍,非是福緣深厚之輩,又豈能消受?真要強行據為己有,那可是會遭天譴的,高某可不想承受天譴懲罰。」
聽了高時明的話,魏忠賢臉上不由得微微變了一下,高時明這話,聽到耳朵里,可真是有些刺耳呢!高時明是福緣淺薄之人,不敢將這等稀世珍寶據為己有!那自己呢?
在高時明眼中,自己何嘗又不是福緣淺薄之人?強行將之據為己有,現在可不就是遭天譴了麼?現在,自己手上這兩件稀世珍寶,那可真成了燙手洋芋,想要迫不及待的甩了出去呢!
雖然高時明的話十分的刺耳,若是在以往,魏忠賢甚至很有可能會勃然翻臉,狠狠地教訓高時明兩句,但是現在,魏忠賢卻只能陪著笑臉說道:「高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魏忠賢才又說道:「不知高兄以為,何人才可稱得上是福緣深厚,能夠受此兩件稀世之珍呢?」
高時明抬眼淡淡地瞧了魏忠賢一眼,然後才又說道:「天底下,福緣深厚者,有過於陛下者乎?這兩件寶貝,他人承受不起,但陛下乃是天子,上天之子,此兩件寶貝,除了陛下,天下還有何人能夠受之?」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高時明才又接著說道:「當然,老祖宗也是福緣深厚的菩薩轉世,這兩件寶貝嘛,老祖宗也是能承受得起的。」
說著,高時明又瞧了魏忠賢一眼,然後才又說道:「陛下若是知道這兩件寶貝在老祖宗手上,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聽了高時明的話,魏忠賢急忙點頭,贊同地說道:「高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魏某也正是出於這種考慮,才將這兩件稀世之珍,送來慈聖宮,敬獻給慈聖娘娘的。」
說著,魏忠賢更是朝高時明拱手一禮,說道:「此事,還往高兄多多相助,魏某感激不盡。」
說著,魏忠賢又轉身招了招手,一個隨行而來的小廝,手上捧著一個長木匣子,低頭躬身,走到魏忠賢身後。
魏忠賢打開小廝手上的長木匣子,從裡面取出一幅畫軸來,轉過身來,對高時明說道:「高兄,魏某是個睜眼瞎,大字也不識得幾個,對於書啊畫這些文雅之物,更是一竅不通。」
「高兄久在慈聖娘娘身前,見多識廣,書畫更是宮中一絕,連魏某也是早有耳聞的。」
「前些時日,魏某偶然間得到一副畫軸,聽說上面還有神宗皇帝時,宮中馮大璫的題跋,魏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正好要來拜訪高兄,便一併帶了過來,想請高兄給掌掌眼。」
聽了魏忠賢的話,高時明不由得為之愣了一下,魏忠賢卻已經和那個小廝,將那幅畫軸,給展了開來,將畫軸上面的畫,完全的展露在了高時明的眼前。
藉助偏殿中的燭光,高時明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畫軸上的畫,一瞧之下,卻不由得猛地一下子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臉色更是猛地一變,眼睛也頓時瞪得圓圓的了,臉上的震驚之色,甚至比剛才見到三尺玉佛和八尺南海紅珊瑚的時候,還要重!
隔著一兩步遠,高時明在整幅畫卷剛剛展開的時候,一眼便看見了題首的兩個已經有些褪色的印章,印章前面還有幾行瘦金書體所寫的題簽!
高時明只看到那一個印章和瘦金體書的題簽,便不由自主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急忙上前了幾步,走到了那幅畫的跟前。
仔細瞧了一眼那印章和題簽,發現竟然是前朝宋徽宗的雙龍小印印章,題簽也是徽宗親手所書!
僅僅只看見這兩樣,高時明心中便猛地咯噔了一下,這幅畫,難道就是,難道就是從兩宋交替之際流傳至今的《清明上河圖》?
臉色急變之下,高時明也顧不得失態,伸手本想從一旁拿過一個燭台來,藉助燭光,仔細認真的觀摩一下,但手剛一伸出,高時明卻又停了下來。
這幅畫,若果真是《清明上河圖》,又怎能沾了煙火之氣?若是因此而毀了名畫,那自己可就真的罪過大了去了!
魏忠賢像是知道高時明的心思似的,這時卻又從長條木匣子裡取出一顆荔枝大小的夜明珠來,伸手遞給了高時明。
藉助偏殿裡昏暗的燭光,夜明珠發出了褶褶珠光寶氣,將周圍一大團地方,都映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高時明見此,微微一愣,旋即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伸手從魏忠賢手上接過那顆荔枝大小的夜明珠,將之拿到《清明上河圖》前,藉助夜明珠發出的珠光寶氣,仔細認真地看了起來。
整個《清明上河圖》,足足有將近兩丈長,描繪了一幅盛世汴梁的生活社會圖,有王公貴州,有士農工商,更有販夫走卒!
社會萬象,三教九流,盡皆呈現在這不到兩丈長的畫軸之中!而且最主要的是,畫軸上成千上萬的達官貴人或是販夫走卒,竟然生態各異,栩栩如生,讓人一見之下,便流連忘返,好像真的置身於大宋汴梁京師之中一樣!
兩宋富庶,世人皆知!即便是現在,依然被世人所稱讚!
然而,兩宋到底富庶到什麼樣子,世人也只能從《宋史》和宋詞歌賦之中,去揣測猜度一二!
而清明上河圖,卻是通過圖文,將兩宋,特別是北宋汴梁京師的繁榮富庶,事無巨細的,展現在了世人的面前,讓人一覽無餘!
幾乎一下子,高時明的眼光,就完全被這幅《清明上河圖》給吸引住了,拿著夜明珠,從《清明上河圖》的題首,一步一步,一點一滴的,慢慢的一直觀察挪到了圖尾。
整個圖上,除了宋徽宗的題跋外,還有眾多的題跋,其中甚至還有一首長跋,詳細記錄了《清明上河圖》從蒙元秘府之中,被工匠偷出,售賣某人,中途又被保管之人調包,轉售杭州陳彥廉,百年之後,又為楊淮所得等等!
長跋的書寫者,就是從陳彥廉後人手中購得《清明上河圖》的楊淮,寫這首長跋的原因,也只是為了記錄《清明上河圖》多舛的命運罷了!
而之後,《清明上河圖》又幾經流轉,嘉靖年間,甚至還流落到了嚴氏手中,嚴氏倒台,家產籍沒入宮,《清明上河圖》也就隨之被查抄送進了皇宮。
之後,《清明上河圖》便又落在了神宗年間的司禮監掌印大貂璫馮大璫馮保的手中,馮保同樣也在上面題了跋。
高時明幾乎沒費什麼功夫,便在《清明上河圖》上看到馮保所題的「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兼掌御用司禮監太監」的題跋。
而當時,馮保可是打著『借閱』的名義,從尚寶監名正言順的,將這幅《清明上河圖》給借了出來的,之後為了貪墨這幅名畫,還編造了一個宮室失火,名畫被毀的謊言!
直到神宗親政,內閣首輔張居正倒台,馮保隨之倒台之後,這幅傳世名畫,才又重新回到了尚寶監之中。
可沒想到,現在這幅傳世名畫,卻又從魏忠賢手上,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