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多快六點的樣子,用古代的時辰,也就是卯時正左右,朱由檢就姓了過來。
幾乎剛剛從床上起來,發出了一丁點動靜,乾清宮西暖閣外恭候著的王承恩便輕輕地敲了敲門,低聲說道:「皇上,奴婢是王承恩。」
「嗯,進來吧。」朱由檢應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麼久了,朱由檢已經慢慢的習慣了被人服侍著穿衣打扮了,最主要的其實還是大明國的衣服,跟後世的服飾比起來,還是太過於繁瑣了一些,僅僅只靠他一個人的話,是肯定穿不好衣服的。
西暖閣的房門,被輕輕地推了開來,王承恩微微躬著身子,走到了朱由檢跟前,行禮說道:「皇上,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朱由檢微微點了點頭後,王承恩這才上前,拿起衣服掛架上面的龍袍,小心翼翼地替朱由檢穿戴了起來。
一邊穿戴著,王承恩一邊低聲說道:「皇上,剛才五城兵馬司派人來報,昨夜東城區東直門外,抓著一個江洋巨盜,身揣巨額銀票。」
「巨額銀票?」朱由檢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又問道:「有多少?」
「十萬兩。」王承恩低聲答道。
「多少?」朱由檢愣了一下,轉頭瞧著王承恩,失聲問道。
「十萬兩,都是四海錢莊開出的印花銀票,可足額兌換的。」王承恩低聲說道。
十萬兩!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當初朝議的時候,戶部帳目上報上來的現銀,也不過才十幾萬兩!那可是大明國的戶部國庫裡面存著的現銀!
現在一個江洋大盜,身上竟然就揣著十萬兩銀票?這銀子是哪來的?
微微愣了一下之後,朱由檢這才又問道:「審問出什麼來了沒有?銀子是哪來的?」
「皇上,五城兵馬司的人說,此事牽連甚廣,監管五城兵馬司的京營總政英國公,需要當面向皇上稟報。」王承恩又低聲說道。
朱由檢微微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又問道:「英國公現在在什麼地方?」
「英國公卯時剛到,就已經入宮了,正在羽林親兵衛衛司歇息,等候皇上的召見。」
「卯時就入宮了?你怎麼現在才說?」朱由檢微微有些生氣地說道,「以後,再遇見這種緊急之事,朕就算剛睡下,你也需要馬上把朕叫醒,明白嗎?」
「是,皇上。」王承恩急忙又躬身應道。
「行了,讓外面的人來替朕更衣輿洗,你馬上去羽林衛衛司,把英國公帶來見朕。」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朱由檢又說道:「英國公沒有大張旗鼓的入宮,是不想外人瞧見,你去見他的時候,也給朕把眼睛擦亮了,別讓不相干的人瞧見了。」
「是。」王承恩急忙又應了一聲,躬著身子,退出了乾清宮西暖閣。
很快,西暖閣外服侍的那些宮女和太監便躬著身子走了進來,繼續服侍朱由檢更衣和輿洗,而王承恩則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跑去了羽林親兵衛的衛司。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王承恩便已經帶著頂盔戴甲,一身戎裝的英國公張維賢,走進了乾清宮,而且是直接到了乾清宮二樓的西暖閣,在暖閣里,見到了大明崇禎皇帝朱由檢。
「臣英國公張維賢,拜見吾皇,吾皇萬歲……」
張維賢還沒行完禮,朱由檢已經上前一步,攙扶起張維賢,說道:「英國公無需多禮,快快請起。」
「多謝皇上。」張維賢致謝之後,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讓英國公在羽林衛衛司久等了,是朕之過,還望英國公見諒。」
「皇上言重了,臣亦不過是剛到羽林衛衛司,談不上久等。」張維賢急忙又躬身行禮說道。
朱由檢一把抓著張維賢的胳膊,阻止了他繼續下拜,然後說道:「英國公,聽聞昨夜五城兵馬司抓獲江洋大盜一名,可有此事?」
「皇上,老臣此來,正是為此賊而來。」張維賢躬身說道,說著,又從懷裡掏出一份口供來,雙手遞給朱由檢,說道:「皇上,此是賊子口供,已經簽字畫押,請皇上過目。」
朱由檢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接過口供,展開一看,只見口供最後面的簽字畫押,歪歪扭扭的,還有幾絲血漬,可見簽字畫押的賊人,當時肯定不是很好。
只是,嚴刑逼供這件事,就算是在另外那個位面時空中,也是屢見不鮮的,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時代了,為了得到口供,動用一下刑罰,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只要沒有屈打成招就行。
瞧見口供上的血漬,朱由檢微微愣了一下,一旁的張維賢卻已經將朱由檢的這個細微的動作,看在了眼裡,低聲說道:「皇上,賊子狡詐,嘴硬得很,老臣不得已,不得不上了刑具。」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張維賢又急忙解釋道:「不過,老臣可以以身家性命作保,這份口供,絕對沒有屈打成招,都是賊子親口承認的。」
朱由檢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才又說道:「只要沒有屈打成招就行。英國公,朕甫登大位,可不能鬧出什麼轟動天下的冤假錯案來啊!」
聽了朱由檢的話,張維賢急忙跪倒在地,急聲說道:「皇上,老臣剛才所說,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點欺瞞皇上。」
「這份口供,也全都是賊子自己親口承認的,絕對沒有誘供,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屈打成招,還請皇上明察。」
聽了張維賢的話,朱由檢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急忙轉身攙扶起張維賢,說道:「英國公,你這是做什麼?朕沒有不相信你,朕也只是好意提醒一句。案子咱們要辦,但也不能為了辦案,而造成冤假錯案不是?」
「皇上聖明,實乃天下臣民之幸也。」張維賢又小小的恭維了一句,這才順勢從地上爬了起來。
攙扶起張維賢后,朱由檢這才又展開口供,從頭到尾瞧了一眼,一瞧之下,臉色卻不由自主地變得陰森冰冷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朱由檢才又冷聲問道:「英國公,這份口供,屬實否?」
聽了朱由檢冰冷無情的問話,張維賢急忙又跪倒在地上,說道:「皇上,這份口供,乃是賊子塗全忠親口所述,五城兵馬司文書曹文利親筆所書,老臣當時就在五城兵馬司坐鎮,親自提審的塗全忠,老臣可以以英國公闔府身家性命作保,這份口供,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假!」
張維賢都以英國公闔府身家性命作保了,朱由檢又怎麼可能不相信?只是,這份口供,牽連真的是太大了,大得讓朱由檢都為之感到心驚膽戰!
那賊子塗全忠,竟然是皇陵山先皇山陵督造監工大使,內官塗文輔的乾兒子,他身上這十萬兩銀票,竟然是塗文輔讓他拿來孝敬提督東廠太監魏忠賢,以感謝魏忠賢作保,讓他成了山陵督造監工大使!
而塗文輔拿出來孝敬魏忠賢的這十萬兩銀票,還是塗文輔用工地上修建皇陵的民工的口糧,從四海錢莊典當質押換來的!
送來孝敬魏忠賢的銀票,就足足有十萬兩了,可想而知,塗文輔那是典當了多少民工的口糧,手上典當質押來的銀票,豈不是遠遠的不止於十萬兩,而是二十萬兩,三十萬兩,甚至更多?
上樑不正下樑歪,塗文輔這個山陵督造監工大使,尚且如此貪婪,他下面那些監理、監工,豈不是貪得更多?
修建先皇陵寢,戶部本來就已經拿不出現銀來了,不得不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先從北直隸和山東、山西三處布政司衙門,抽調糧草,用作口糧,先解決了修建皇陵的民工的生計問題,然後再從明年開春後收上來的秋稅中,擠出一百萬兩稅銀來,發給他們!
這下倒好,這些口糧,還沒到這些民工的手上呢,先就有一半,甚至更多,落入了塗文輔等監工監管的手中,被他們給變成了銀子,收進了私囊之中!
一想到這些,朱由檢便氣不打一處出,一巴掌猛地拍在身邊的實木紅桌上,厲聲喝罵道:「該死!一群蛀蟲,連農民工的血汗錢,也敢貪!真當朕不敢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