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五月,應天
年僅八歲的皇長孫-朱雄英,害急症而薨,悲痛欲絕的洪武皇帝-朱元璋,以皇嫡長孫視皇子,追封虞王,諡號為「懷」,停柩於東宮-春和殿西側的配殿,欲於七日後葬於鐘山。【記住本站域名】
太子朱標夫婦,肝腸寸斷,幾經昏厥,不能自己。皇帝體長孫自幼喪母,特許開平王幼子-常森,入宮為皇長孫守靈,也算是撫慰先太子妃與鄭國公府了。
守靈是個苦差事,也是個面子活,皇室子弟只需裝裝樣子,自然有伶俐的人,將「暈厥」的他們攙扶下去。是偷偷地進膳,還是休息,都由著他們,死的又不是皇帝,沒人會較真兒。
可常森就倒霉了,別看他是先太子妃的弟弟,在這些拜高踩低的皇家近侍面前,還真沒什麼優勢。沒過多久,偌大的殿中,就剩他一個傻小子了。
陰森的大殿,昏暗的燭火,落針可聞,靜的嚇人。雖然躺在裡面的是他的外甥,可這人變成了鬼,還認不認親了,只有十四歲的常森還真搞不清楚。
咚咚,咚咚!
苦也!曹操,曹操就到了,這也太不經念叨了。
面露苦色的常森,只得雙手合十,念叨著:「殿下,小殿下,臣可是你舅舅,血濃於水,你可不能六親不認啊!」
咚咚,咚咚,咚咚,不知道是不是常森的話,惹怒了朱雄英的陰魂,棺槨中的聲音更急促了,嚇的常森「娘嘞」一聲,癱坐在了地上。
「有人麼,誰在外面!」
「快放老子出去!」
啥?
聽不太清的常森,壯著膽子,探著頭,耳朵貼在棺槨外,想著聽清楚一點。
「放老子出去!」
我滴親娘啊!詐屍了!此刻的常森,真恨爹娘給他少生了兩條腿,區區幾十步的路,愣是摔了三個跟頭。
直到撞到殿中的柱子,捂著頭一直揉的常森才猛醒過來,死人哪裡會說話,分明就是活人被關了進去!
「來人,快來人!把棺槨打開,快打開啊!」
「雄英,哦不,小殿下還活著,活著呢!」
被他聲音引來的太監、侍衛們都以為,常森是死了外甥傷心過度了,所以才稍有風吹草動,便以為死者復生了。大夥是誰都沒當回事,還好言勸慰常三爺,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急的沒有辦法,常森只能從侍衛的腰間,搶了一把刀,衝到棺槨前一頓亂砍。與此同時,棺槨中也頻頻傳出呼聲,諸人這才醒悟過來。
呼呼呼,「憋死老子了!奶奶地,是那個烏龜王。」
還沒等罵完,朱雄英便懵逼了,這頓酒喝哪去了,咋跑片場來了呢?
而且,下面的這些傢伙,還都披麻戴孝,不停的沖自己磕頭。此刻的朱雄英,真想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把他弄來當「死人」的。
「雄,雄英!你活了啊!」
見一個賤嗖嗖的黃臉少年,舔著臉靠過來,還很沒禮貌的戳了戳他的臉。
氣的朱雄英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誰家的屁孩子,還雄英、雄英的,太沒家教了!
可扇完了這熊孩子,朱雄英自己「emo」了,手變小了不說,全身都變小了,他竟然變成了小孩子?
捂著臉的常森,一臉委屈的說:「雄英,哦不,殿下,我可是你舅舅啊!」
舅你大爺!
從棺槨中跳出來,隨手抓起一個燭台,頂著常森的脖頸,惡狠狠的說道:「說,那個王八羔子,把老子弄成這樣的。」
常森是叫宦官、侍衛們幫忙了,可愣是沒人敢應。上有國法宮規,下有主僕之分,誰敢造次上去拉皇長孫,活擰歪了。
「殿下,殿下!臣是你三舅父-常森啊,你母親是我親姐姐。」
「該死的奴才,還不快去稟告陛下、太子、太子妃,再不叫人來,小爺就死了。」
哎,這是個好注意,不違禮法不說,還能討個賞。
伶俐的宦官、侍衛,就跟商量好的一樣,一股腦的全跑了,而且一個賽一個,生怕跑慢了,功勞讓別人得去了。
唯獨苦了不敢還手的常森,咋求都沒用,這位小爺的手中燭台,可這勁兒的朝他身上招呼著,疼得他眼淚都下來了。
,等朱標、呂氏趕到時,常森已經被打成「國寶」了,盯著倆烏青的眼睛,跑到姐夫面前控訴朱雄英的「殘暴」。
可朱標根本沒理他這茬兒,一腳踹開常森,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怔怔的看著,滿臉警惕之色的朱雄英。
此時的朱雄英,目光也掃到了朱標的身上,眉頭深鎖,同樣凝視著他。
朱標上前,溫柔的摸著兒子的頭,溫聲說著:「我兒,我兒,嚇著沒!」
朱雄英這還沒搞清情況,頭就跟炸了一樣疼了起來,無數的記憶碎片,就像虹吸一般,一股腦的湧入他的大腦。
「頭,頭疼!啊!疼,疼死我了!」
失而復得的朱標,一把抱住兒子,還對內侍吼道:「傳太醫,去,快去!」
太子妃呂氏,也不顧儀容,趕緊附和:「快快,快傳太醫啊!」
朱標抱起朱雄英,徑直走向春和殿。身邊的侍衛們要替,也被他黑著臉罵了下去。
此刻朱標,誰也不信,這東宮上下,誰都擺脫不了嫌疑。朱雄英是他的嫡長子,按照大明「居嫡長者必正儲位」的規定,再有一年半,他十歲生辰後,就該進封「皇太孫」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東宮的牆就塌了一半,皇帝與他的很多計劃,都要為此打斷,朝堂也將颳起一陣血雨腥風。
有了一次「教訓」的朱標,就坐在榻前看著,盯得三位輪流把脈的太醫,心裡毛毛的。
直到皇帝-朱元璋進來,他才起身,與御醫們一同行禮。
甩了甩袖子的朱元璋,先是摸了摸朱雄英的脖頸,又探了探鼻息,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握著孫兒的手,朱元璋含怒問道:「怎麼搞的?啊,朕的皇孫差點被捂死在棺槨里,你們這太醫是怎麼當的!」
「還是說,你們受了什麼人的指使,下藥害了朕的孫兒?」
朱元璋這眼睛一瞪,三御醫的腿當即就軟了,齊齊的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向皇帝求饒。
皇帝是什麼脾性,他們太知道了,喜怒無常、手段殘忍,說殺你全家,就不會等到翌日雞鳴。
楊憲、胡惟庸等那樣重臣,立下了多少功勞,還不是說殺就殺了;他們診錯了皇長孫的脈象,差點斷了東宮首嗣,那還不得挫骨揚灰啊!
「父皇,父皇息怒!您就是殺了他們,錯也鑄成了。」
「莫不如,留著他們,照看雄英的病。」
朱標的意思是,使功不如使過,饒了他們一條小命,也能鞭策他們更加用心,先顧著孩子的身體要緊。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做過什麼,那是後話了,自然會有人去查個清楚。
瞧了瞧朱標,又瞧了瞧那三個抖成篩子的御醫,朱元璋冷哼一聲,隨即問道:「咱的好孫兒,到底是什麼病!」
三御醫還奇怪呢!昨兒皇長孫的脈細、心跳都沒了,與死人並無二致;可現在呢,脈搏渾厚有力,根本就看不出什麼毛病來。
至於他頭疼暈厥,也許是被悶的時間太長了,也有可能是近幾天,沒怎麼進食,總而言之,沒什麼問題。
「說有問題是你們,說沒問題的還是你們,真當朕是可以隨意戲耍的昏君了!」
「來人,將這三個狗才給朕拖出去,亂刀分屍,家財抄沒,家眷發配南海!」
連有沒有問題都看不出來,這樣的御醫留著還幹什麼,留著吃白飯嗎?老耄昏聵,尸位素餐也就罷了,還敢在聖躬面前欺君,推卸責任,那他們就該死。
當然,殺他們三個,也是給東宮這些人,敲上一記警鐘。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不可把心思放在朕的皇長孫身上。
今兒,只殺三個御醫,是看太子的顏面,換一個地方,朱元璋非得讓錦衣衛興一場大獄不可。
「呂氏,你母后鳳體違和,這些日子宮務都壓在你身上,朕知道你也很不容易。」
「可你也不要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宮務再重要,能與我朱家的血脈,朕的皇孫相比麼?」
呂氏入宮多年,恭敬有禮,是他看好的晚輩,朱元璋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可事有輕重緩急,宮務什麼的面子活,差不多也就行了,該放下就放下,那都是給別人看的。
在東宮,儲君所居之地,皇長孫竟然差點不保,真若如此,他們夫婦的面子上就好看?朱元璋雖子孫繁茂,但最看重的,還是朱標一脈。
呂氏可以不如皇后那般慈德昭彰,勤於內治,她只要把朱標及孩子們照顧好了,朱元璋也就認為她過關了。
「是,父皇教訓的是,臣媳有錯,臣媳恭領聖訓。」
虛撫了一下,拜倒浮塵的呂氏,朱元璋又扭頭教訓起朱標來了,當老子的,連自己兒子是不是真死了都搞不清,這不胡鬧嗎?
而且,就因為他的「謊報軍情」,朱元璋還給加了追諡,現在應天的文武百官,都知道了皇長孫夭折了。如今又死而復生,明天上朝該怎麼與他們說?
「還能怎麼辦,事已至此,只能將錯就錯,追回前詔,晉雄英為虞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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