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密報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京中之事暫且不言,只說朱元璋那日自金陵啟程回鳳陽,直直便撲向了龍興寺,

  「阿彌陀佛,貧僧等參見吾皇,聖躬安!」

  龍興寺外,兩大住持善杞、文彬統領浩蕩盪近千僧人齊齊下腰,在這些僧人的面前,是隊伍規模更龐大十倍不止的御駕。

  這也就得虧是這龍興寺占地甚廣,要不然都容不下那麼多人。

  那這龍興寺到底占地多大呢。

  一千三百畝!

  只僧人屋舍便足有三百八十一間,用了朝廷二萬五千名工匠士卒才修好。

  花了戶部二十五萬錠寶鈔、近三十萬兩現白銀。

  天界寺天下第一寺的名譽自龍興寺建成後,便是保不住了。

  「皇爺口諭,眾僧彌各回己舍,詔顯密法師、善世法師兩位隨聖駕入寺!」

  寶祥高呼一聲,千名僧人、沙彌頓散,只善杞、文彬二僧留下,等著朱元璋。

  終於,當九龍車穩穩停在山門之前,朱元璋邁步走了出來。

  「兩位法師。」

  朱元璋面帶笑容言道:「走,隨朕入寺。」

  「是。」

  善杞兩人應聲,陪在朱元璋身後進入龍興寺,過山門時,朱元璋停下腳步,仰首看了一眼這鳳凰山和氣派無比的龍興寺,興之所致。

  「寶祥,給朕取一桿墨筆來。」

  寶祥聞聲而動,連忙取來交於朱元璋。

  後者提筆在山門前一塊鎮山石上揮毫留墨。

  「第一山!」

  站在朱元璋身後的善杞、文彬兩人見狀,無不激動的渾身顫抖。

  有了這朱元璋的親筆手書,龍興寺日後香火盛矣!

  「阿彌陀佛,貧僧在此謝過萬歲隆恩。」善杞搶先一步開口,語氣強行保持著出家人的淡定,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極其諂媚:「有了陛下這親筆留書,此鎮山石日後也就有了靈性,可避風雨雷電了。」

  真他娘的會放屁!

  文彬氣的眼熱,這麼大好的機會竟然讓善杞搶走,真是可恨。

  「哈哈哈哈。」

  朱元璋仰首大笑,揮手道:「朕可沒那麼大仙法,行了,走吧。」

  不在這山門前過多逗留,朱元璋率先入內,善杞、文彬二人連忙跟上。

  一眾人先後進入大雄寶殿、天王殿等主殿,而在進到天王殿內時,朱元璋滿意頷首。

  「兩位法師有心了。」

  原來,這天王殿內四大天王法相是坐相,而非站相,寶相尊嚴讓人望之不由心生頂禮膜拜之感,但就在這四大天王法相的寶相之後牆上略高些位置,卻是懸掛著朱元璋的畫像!

  這裡如此布局是有典故原因的。

  四大天王相本為站相,頭至穹頂,腳踏大地,取頂天立地之意。

  朱元璋小時候是皇覺寺的沙彌,要幹活,相傳一次朱元璋在掃天王殿時嫌棄四大天王相的腿礙事,便呼了一聲『抬腿』。

  於是四大天王相齊齊抬腿,等到朱元璋清掃結束後才敢落下。

  這當然是民間杜撰的。

  但自從這杜撰之語出了後,天下所有新興之寺廟,天王殿內的四大天王法相都變成了坐相。

  也因此,今日來此龍興寺,看到天王殿內有自己的畫像和四大天王坐相,朱元璋才會滿意頷首。

  「朕今日來呢,也不全是只為了游幸,順便,也想麻煩兩位法師一件事。」

  「陛下但有示下,貧僧等無不竭盡全力以赴。」

  「朕有個孫子,再過一個月就該滿周歲了,這小子剛出生的幾個月,吃奶不多,導致體弱多病,朕想請兩位大師給挑個寶器什麼的,護個身用。」

  一聽是這事,兩人都連忙拍胸脯保證下來。

  「貧僧馬上組織全寺僧人一道為寶器開光,同時為小皇孫誦經祈福。」

  別說要個寶器了,你朱元璋開口,我們龍興寺乃至前身皇覺寺歷代主持的舍利送給你孫子當彈球玩都行。

  「哈哈,好。」

  朱元璋不復多言,只安心自己的觀光有幸。

  更是在這龍興寺落蹕住下,白天離寺在鳳陽到處看看,晚上則迴轉留宿。

  時間如此一過便是將近一個月。

  「寶祥,差人把這寶器給標兒送回去,就說這是咱給允熞的抓周之禮。」

  寶祥應聲,忙命人去落實此事,又被朱元璋喊住交代:「順便留意一下此次允熞的抓周之禮上。」

  寶祥頓時醒得,點頭退下。

  如此六日之後,當京中錦衣衛將消息傳到寶祥這裡後,寶祥便連忙來向朱元璋匯報。

  「坐著說吧。」

  朱元璋一手握著書卷,一手拿著茶碗,老神在在。

  「謝皇爺。」

  寶祥聽話落座,開始一字一句仔細匯報起來。

  「庚戌,皇太子殿下為允熞皇孫辦抓周禮,在京官員齊往之,有韓國公李善長、魏國公徐輝祖......」

  聽著這報出來的一個個顯貴官員名字,朱元璋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面露微笑。

  「滿朝皆是聰明人啊,朕離京留標兒監國,他們便知道朕這是開始有意釋權給標兒,故而才敢踏踏實實前去恭賀,不錯。」

  寶祥不接話,只是向下繼續匯報導。

  「宴初,百官齊向皇太子殿下詣賀敬酒,後酒局熱烈,百官相顧痛飲,獨吳中侯一人埋頭進食,一杯不喝,一語不發。」

  「這小子,鬼精鬼精的。」朱元璋呵了一聲:「他知道,允熞這次抓周禮宴,咱是一定會命人留意的,他不喝酒,是怕酒後失言,讓咱逮著把柄修理他。」

  「後面,在梁國公等人連連加勸下,吳中侯很快飲至大醉,伏案酩酊。」

  「裝的。」

  朱元璋脫口而出:「躲酒的最好辦法就是裝醉,這小子大婚的時候都沒有喝醉,怎麼可能會在這種酒局宴上喝至酩酊,他裝醉,就沒人會再灌他酒了,以清醒裝糊塗,可是這小子的拿手伎倆。」

  「宴末,皇孫殿下抓周之禮舉行,皇孫殿下抓了一個、一個撥浪鼓。」

  寶祥略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朱元璋,卻見後者笑的更加開心。

  「好、甚好,日後可做承樂王。」

  「太子殿下有些不喜。」

  「他是當爹的嘛,望子成龍古今如此,正常。」

  什麼叫隔輩親,朱元璋對朱允熞的態度,當然是希望孫子一輩子快快樂樂,而朱標作為一個父親,望子成龍自然又重視些,何況當著百官的面,總還是要些面子的。

  「就在百官噤聲之時,吳中侯說了一句『一個孩子懂什麼』。」

  「故意失言。」朱元璋直接抬手,止住寶祥接下來的匯報,武斷道:「朕要是沒猜錯的話,接下來一定也是因此,陳雲甫那小子被標兒先行斥退了吧。」

  「是,太子殿下見吳中侯喝醉了,便命人將吳中侯帶下休息。」

  「標兒和這陳雲甫確實有夠默契的。」

  朱元璋搖頭一笑。

  「亦在此時,鄭國公常茂言及當年允熥皇孫抓周之事。」

  朱元璋臉上的笑意頓消,一抹殺氣,自佛舍中開始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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