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後,北方天氣漸涼,雖然秋老虎不時地回首,但到底來到了秋高氣爽的時節。吧書69新
聽濤閣,建於一處小瀑布處,嘩啦啦地傾瀉聲晝夜不停。
二樓憑欄處,擺放著一張湖南益陽竹蓆,其薄如紙,明如玉,平如水,柔如帛,歷年來都成了貢品,一張發賣數十塊不止。
戶部尚書王應熊跪坐在涼蓆上,感受著貢品的清涼,耳旁傳來瀑布的宣洩聲,臉部則是水霧鋪面,不知不覺竟然就平靜下來。
「飲茶!」
忽然,一盞茶擺放在他眼前,皇帝的相貌在眼前放大。
幾年間,皇帝由青澀變更成了成熟,眼眸如同一汪清泉,讓人窺探不到深淺。
昔日乾淨的下巴,也早就留起了短須,一雙大長腿盤坐著,臉上帶著慵懶。
「謝陛下。」王應熊回過神來,他也不客氣,將眼前的茶一飲而盡。
皇帝瞥了其一眼,見其雙股顫顫,不由道:「跟也一樣盤坐吧,跪坐難為人。」
「是!」
王應熊鬆了口氣,渾身這才感覺快散架了。
此時的王應熊,已經六十有四,早就到了致仕的年歲,但一來他自己還覺得自己能堅持,二來皇帝也不想打破朝堂之上的平衡,所以的尚書之位穩如泰山。
「陛下,江南的夏稅,泰半都入了庫,只有四川等內陸身份還在運送,到九月底必然是能到。」
王應熊感慨道:「水運何其速也?」
這話倒是不假,在明清時期,夏稅、秋稅的運輸時限只有三四個月左右。
也就是說,六月稻熟,八月底就得徵收完畢,然後年底前運送至北京城,之前由民運(糧長制),後期一條鞭法後,改為官運。
不過最根本的,還是海運的暢通。
哪怕是廣東,從南至北也不過一個多月,可謂是迅速快捷。
這對於朝廷來說,大量錢財的迅速入京,足以讓財政大為改善,寅吃卯糧也得有糧吃才行。
「水運雖好,但大明疆域廣闊,也不是什麼地方都適合水運。」
朱誼汐不置可否。
海運的暢通早就是眾所周知的事,朝廷中還是有些老頑固們固執己見,言語海運不安全。
這些話他純當放屁。
不過,在北方,黃河處於半殘廢,陸路交通才是主要。
要想富先修路,在後世耳熟能詳,在如今朝廷的控制疆域有多大,就得看官道能到哪裡。
對此,戶部尚書王應熊倒是有話說:「朝廷僅去年,就支用糧百萬石,銀五十萬塊,徵召百姓十餘萬,順天府至大同,河北上下,長達近千里的官道,皆已修繕完畢。」
「天啟以來,天下板蕩,官道年久失修,若是修繕整個北地,怕是非千萬塊,十年至功無以畢之。」
平均來算,每年至少要支用百萬,這對於財政來說絕對是個大負擔。
要知道北方各省依舊在半稅,大明天下還是靠著南方養著,支用的方面太多。
光是湖廣、河南的移民搬遷,每年的耗費就超過百萬,而且還在持續不斷的輸血。
想到了移民,王應熊忽然恍然,自己要說的正是這個,他激動道:
「陛下,吉林此次募兵,假以五年為限,再賜予土地放歸,如此一來,婦孺跟著壯丁走,遷徙之事比之搬家族走更為便宜……」
朝廷的遷徙是強制性的,整家整村的遷,故土難離,破家值萬金,磨蹭拖延是常有的,地方上也因為遷徙鬧出不少的么蛾子。
例如土地房屋價值幾何,地方如何假公濟私,把不該遷移的人納入遷移等等。
而募兵卻是選擇性遷徙,以點帶面,讓人心甘情願地走。
「你的意思,也是按吉林都司那般來做?」
「老臣以為應當如此。」
王應熊鬍鬚顫動,激動不已:「可先招募丁壯入軍,然後就地屯田兩三載,其地熟也,再獎賞其人,許其遷家,如此雖然慢了些,但卻水到渠成,軍民多歡喜。」
「可——」
皇帝感覺不錯,募兵移民的點子確實不錯。
忽然,他大腦中靈感爆發,脫口而出:「建設兵團。」
「陛下?」王應熊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其實,不止是移民可用募兵,建設官道也可用募兵。」
朱誼汐興奮道:「可招募數萬人,專司修繕官道,填溝挖渠,架橋修壩之事。」
「一來,術業有專攻,這些人配合多了,也就更加熟練,速度也快。」
「二來,免去了百姓徭役之苦,一年四季也能修路,豈不美哉?」
「妙也。」王應熊讚嘆道:「一如宋之廂兵,比京營便宜好用,天災時也能招募百姓,免去民亂,著實不錯。」
翌日,兵部就得到了指令,去往貧瘠之鄉招收工兵,月餉俸祿只有京營一半,但卻不用打仗。
更關鍵是,時間只有五年,就能退伍還鄉。
不用打仗的兵,如此稀奇的事,通過公報一發,立馬傳達至天下各地。
大明公報作為朝廷的喉舌,掌控輿論的利器,如今以周刊而發,一期發售,各地復刻後,總規模能達到百萬之巨。
幾乎每一個縣城,都會有公報的身影。
沒辦法,各地縣衙強制要求訂閱,誰也不得延誤父母官們領悟上意。
例如,公報宣揚工兵,那招募工兵就是大事,你做得好或許不會升官,做的不好,定然是要吃掛落的。
考成法可不是吃素的。
這是讀書人了解時政的關鍵,民間也跟著湊熱鬧,每一期都能掀起輿論海浪,讓人大開眼界。
不過對於皇帝來說,公報的影響是註定的,它是除了軍報外僅存的報紙,具備權威和嚮導性,即使發行千萬份,他都不覺得驚訝。
至於放開輿論,堵不如疏,這在封建社會純屬屁話。
放開報紙,等於是讓其具備地域性,一旦報紙具有地域性,就會被士紳篡奪輿論主導權,到時候天高水長,人家一頓編排,即使進行補救,但到底是來不及了。
報紙在皇權的手中,只是皇帝奪取輿論陣地的手段,唯一性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