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半步太子

  殿中的寒意,此時猶如實質。

  哪怕此時燒起火龍,也難提起些許的暖意。

  張慎言、閻崇信、呂大器三人,本就是城府深的人,此時卻不可置信地望向趙舒。

  驚詫,意外,不解,但又在情理之中。

  但凡在官場上混的都知道,趙舒是孫傳庭幕僚出身,還是山西同鄉,之後還撮合了皇帝和皇后的婚姻。

  即使他不站隊,但所有人依舊把他看做後黨。

  而趙舒平日行事,也是不偏不倚,為人和善,不攬權不貪權,由此贏得了不少好名聲。

  三人互視了一眼,選擇了沉默。

  哪怕他們心中支持,此時也只能沉默,不然就會有逼宮的嫌疑。

  到時候朝廷必然大亂,大好形勢就毀於一旦了。

  皇帝不動聲色,只是瞥向其人,目光如同利刃,又仿佛火藥,輕易的就能要人性命。

  但趙舒卻一直保持著躬身的姿勢,態度不變。

  其實,皇帝對他也很滿意。

  因為趙舒知道配合。

  比如之前的內閣改制,首輔獨攬票擬,到各人分部執權,趙舒毫不介懷,並且認真的執行。

  態度可以,能力足夠,外加省心省力會配合,這才是趙舒七年多時間一直擔任文官之首的原因。

  「多虧了祖宗庇佑。」

  張慎言艱難地挪動腳步,擠出笑容:「聖君臨朝,皇子聰慧,此乃大明盛世之兆也,老臣賀喜陛下——」

  朱誼汐也配合著露出了一絲笑容。♘🐺 ➅9s𝕙ⓤx.ᶜ𝕠M ඏ🐉

  瞬間,令人窒息的感覺消散大半。

  趙舒卻微微蹙眉,心中一嘆。

  一場詭異的君臣對話,也隨之結束。

  「適之兄,你這是做甚?」

  一路上,幾人快步而行,不發一言。

  剛出了宮門,張慎言就擺開了臉,不喜道:「你這般做,著實有違臣子之道。」

  讓君王下不來,這不是成熟的政治家能做的,也不被認可。

  因為這樣只會起反作用,正事反而被耽誤了,你要碰個倔強的,人家非不聽對著幹。

  「金銘兄,某不得不為。」

  趙舒微微搖頭,嘆道:「陛下這般猶豫,就怕又是國本之爭,不得不先打個埋伏。」

  「好不容易復興的江山,難道就這樣坐視不理?」

  「況且,某年歲也大了,沒幾年可勸說的了。」

  聞聽此言,張慎言一愣,他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番趙舒。

  只見其年不過五十有六,就已經鬢髮斑白,雙目疲倦,緊繃的眼袋,也耷拉下來,臉頰兩側的肉也鬆弛下垂。

  這哪是五十歲的人,怕是得多加十歲也說得過去。👽♛ ➅❾Ŝ𝐡ù𝐗.ᑕ๏m 🐸♡

  一轉眼的功夫,若是從崇禎十六年算起,這位已經跟了當今九年時間,幕府執政至今,也有八年。

  「適之兄,朝廷可不能沒有你呀!」

  張慎言鄭重道。

  在皇帝面前,他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

  「無事,還能撐幾年。」

  趙舒擺擺手,登上了馬車,渾不在意得離去。

  這時,不遠處的閻崇信、呂大器二人,則走了過來:「如何?」

  「趙公心思已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望著馬車漸遠,張慎言輕嘆了一句。

  「就看陛下的心思了。」

  閻崇信踮著腳,望著不見蹤影的馬車,想要跟去,卻又不敢,只能無奈。

  「首輔到底是莽撞了,陛下的心思豈能猜度?這該如何是好?」

  如今皇帝威望如日中天,誰敢忤逆,又誰敢公然站隊?

  誰不知道皇帝最討厭的,就是前明的黨爭。

  如果因為首輔的原因,皇帝猜忌朝廷,以為圍繞太子形成了所謂的太子黨,那就真的大發了。

  憂心忡忡的幾人,面色難看,只能回去。

  而在皇宮中,皇帝氣惱地回到乾清宮,一路上宦官們謹小慎微,生怕惹惱了皇帝,成為發氣筒。

  不過朱誼汐來自後世,對人命總歸有幾分尊重,倒只顧著生悶氣。

  對於趙舒的想法,他倒是能夠理解,但卻又無法苟同。

  立六歲的孩子為太子,性格,秉性,能力,完全等於零。

  最少等十二三歲的年紀,那時候只要朱存渠這小子是個中庸之相,他也會立為太子。

  愚鈍不可怕,就怕的是像隋煬帝那樣的盲目自信,那就純粹的坑爹坑祖宗了。

  「歸根結底還是思維的問題。」

  朱誼汐搖搖頭,心中的氣勁莫名地就消散了。

  「不,這是皇權的敏感性。」

  忽然,理性的他猛然回過神來,自己這是皇權被冒犯時的應激反應。

  至高無上的皇權,乾坤獨斷,不容置疑。

  即使是國家的儲君,太子,也不容被他人染指。

  冷靜下來的皇帝,不斷地思索著今日,以及未來,心思百轉,一時間竟然睡不著了。

  瞧著皇帝輾轉反側,宦官們倒是急了。

  他們不愧是皇帝的貼心人,皇帝睡不著,他們更加的難受。

  乾清宮侍監忙不迭地派人去找司禮監田仁。

  「怎麼了?」田仁也沒睡著,他自然也聽說了前殿之事。

  「陛下輾轉反側,快到子時了,還未入睡呢。」

  「我明白了。」

  田仁點點頭,敲了敲門。

  「誰呀?」暴躁聲響起。

  「爺,要不招個妃嬪侍寢吧!」

  田仁悄悄地問道:「您這麼睡不好,奴婢見著心疼,夜裡也睡不著。」

  「您身系大明江山社稷,可不能耽誤了身子。」

  「屁,不用了——」

  皇帝的怒火,也飄散了許多。

  就這般,他繼續躺著,閉目養神。

  之前他還喜歡伴隨著幾個胸大腰細的宮女入睡,但近兩年就節制了。

  容易擦槍走火,身體吃不消。

  再者,這要是半夜來個行刺,他喊都來不及。

  到了如今,他更習慣一個人睡下,安全感大增。

  後宮今夜無人被寵幸,但卻也無人抱怨。

  怒火中燒的皇帝,誰敢聒噪?

  翌日,一道聖旨從宮中傳出,旋即又傳遍了整個京城:

  冊封皇三子朱存渠為吳王。

  轟隆——

  這道聖旨,不亞於一場晴天霹靂。

  在明朝,曾有過兩位吳王,太祖第五子,朱橚,後改封為周王;另一個,則是朱標嫡子,朱允熥,在建文元年封吳王,未就藩。

  但最重要的是,這是太祖朱元璋一開始用的王號,意義非凡,且這是皇帝諸子中,唯一封王的皇子。

  其不亞於半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