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兩廣總督

  「瞎了你的狗眼。👹☝ 6❾丂ℍù𝔵.ᶜỖ𝓜 🐧🍮」

  俗話說得好,皇帝不急太監急,一旁的劉阿福立馬就橫眉怒目:「錢,咱少爺有的是。」

  說著,他就從懷中掏出了一疊銀票了。

  「這些錢,能夠教你整個書肆都買下。」

  「好了。」朱誼汐制止了其聒噪,他對著驚詫的幾個讀書人也拱了拱手,保留下體面。

  橫眼瞥了一眼劉阿福,後者立馬畏畏縮縮起來。

  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您儘管看,您看著!」

  夥計縮了縮脖子,知曉是個大人物,立馬恭敬異常。

  對此,朱誼汐倒是擺擺手,繼續看將起來。

  除了物理小識外,其餘吸引眼球的,莫過於《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等小說文集了。

  雖然明朝幾次禁水滸,西遊,但卻沒用,越禁越流行,甚至官場上也習以為常,以至於形成了俗語。

  科舉的盛行,讓通俗文化越來越流行,市井小民們不愛詩詞歌賦,而喜小說。

  在大明朝,流行志怪鬼神,史書演義,現實通俗三種小說,其中鬼神就是如西遊記,東遊記,南遊記,北遊記等。

  而史書演義則是楊家將,狄青傳,皇明英烈傳,隋唐演義;通俗現實,則是金瓶梅、馮世龍的三言等。

  而小說的鼎盛時期,莫過於嘉靖、萬曆年間,這是商品經濟發展,市井文化盛行的結果。

  但這是表因。

  朱誼汐撫摸著書籍,搓了搓,心思百轉。

  而細究小說盛行之根本,還是生產力的發展。

  明朝被譽為封建巔峰時代,並不是虛假的,其絲綢業、陶瓷業、冶鐵業等,遠邁唐宋,抵達了手工業的巔峰。

  例如造紙業,宋時一張紙普通的要七八文,最差的也得三四文,而到了明朝,其價格直接被打下,一張紙均價在3文左右。

  哪怕是官府御用的公文紙,一張也不過8文,是宋時十倍之差。

  竹紙在明時,成為主流,麻紙退出歷史舞台。

  宣紙,就是在明朝大成。

  像是《孟子》一書,三萬六千來字,十四卷。

  在唐太宗時,為鼓勵讀書,官方請人抄寫,僅是抄寫一卷就要一千文,十四卷不計算紙張,光是工本費就是一萬四千文。

  宋時,一卷低至一百文,孟子十四卷,合計要一千四百文。

  到了明朝,萬曆、天啟末,蘇州金閭書坊舒沖甫刊印《封神演義》,共20冊,帶50副插圖,約70萬字,每部紋銀只要二兩。

  而帶朱熹注釋的《四書章句集注》,大概1-2兩銀子一套。

  宋朝的一本《孟子》能買一套明時帶註解的四書五經,何其誇張。

  在這種情況下,天底下的讀書人何其多也,文官勢力怎能不盛?

  「《薛平貴與王寶釧》?」

  拿起這本書,朱誼汐一愣:「難道這故事就是在此時就流行了?」

  「客官,最近京里大大小小几十作戲樓,都在排唱著這戲呢,從去年熱鬧到現在,別提多火熱了。」

  夥計感慨道:「大傢伙都痛罵薛平貴,愛憐王寶釧,連帶著咱們書肆中的話本也賣將起來,大傢伙都愛看。」

  「不是有戲樓看嗎?」

  「這戲足有十三場折呢,鬧窯降馬,花園贈金、三擊掌、誤卯三打、彩樓配、別窯投軍、鴻雁修書、母女會、赴三關、算軍糧、銀空山、大登殿……」

  夥計如數家珍,回味無窮道:「這一通下來,哪怕最便宜的站坐,也得幾毫錢了,划不來的。」

  「您想,有時候錯過了一場,或者忘了前遭的,不得買本書回味一番?」

  「那倒是。」

  朱誼汐恍然。

  這就像後世的電視劇改編成功了,就能帶火原書一樣,形成了聯動。

  他會心一笑,莫名想起了前世,這本書倒是好啊!

  伸手將書拿起,隨意地翻閱了了下,他就直接扔給了劉阿福,繼續在書廊中徘回。

  尋覓了一番,《金瓶梅》倒是有幾本,但有插圖的精品則影子都看不到。

  他不禁搖搖頭,果然是思想鬆弛,這種書正大光明的銷售,根本就沒人管。

  朱誼汐有心想設個機構管束一番,但旋即又作罷。

  這玩意,一管就死。

  到時候出版業蕭條,可就不知道砸了多少人的飯碗了。

  尋覓了一圈,過去了兩刻鐘。

  「可惜,《紅樓夢》這玩意再也見不到咯!」

  搖了搖頭,朱誼汐離開了書肆,踏步將跨過門檻。

  忽然,街道上行人匆匆,交頭接耳。

  打探一番,劉阿福才道:「爺,是會試放場了。」

  「終於結束了。」

  朱誼汐嘆道。

  三日一場,連考九天,對於讀書人來說是極其折磨的。

  待在小小的方塊屋中,精神和體力遭受極限。

  但朱誼汐想要改變時,朝廷的文官們紛紛反對。

  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等,數不勝數。

  但在朱誼汐看來,這群人純粹是自己吃苦了,不想讓後來者好過。♤💚 ➅➈丂𝐡𝓤ˣ.ᑕ𝕆ⓜ 🍟🎅

  他轉念一想,這種艱難某種意義來說也是在篩選那些體力孱弱的人,畢竟是選官,而不是選文學家。

  所以,皇帝只是修繕擴建了貢院,如茅舍,雨舍等場外因素,都被排除,儘量讓其一致。

  上了馬車,雖然皇帝沒說什麼,但劉阿福還是貼著貢院走了一圈。

  掀開窗簾一角,朱誼汐就見到一圈臉色蒼白,脫力難行的舉人,在僕從的攙扶下緩緩而行。

  「多虧了我這個仁君啊,把時間改到了四月,不然在二月初,料峭春寒,足以讓他們大病一場,嗚呼哀哉咯!」

  感慨了一句,朱誼汐放下了帘子,馬車很識趣地加快了速度,抵達了京城。

  這般貼心的宦官,誰不想要?

  迎著黃昏的餘暉,工部右侍郎于成龍登上了馬車,緩了口氣。

  憑藉著那條泄洪渠,他成了綏遠的歸化知府,再之後,連續三年考成憑優,升任河北布政使司左參政(從三品)。

  再之後,考評為優,在去年順利升遷至工部右侍郎(正三品)。

  一路上極為順暢,看上去朝中有人。

  但實際上,只要官品達到四品,官員的升遷基本不被吏部掌控,在內閣和皇帝心中。

  尤其是聖恩寵卷,不得有絲毫之差。

  四品以上的官,才是真正的國之重臣。

  為何?

  因為他們隨時都可以被皇帝拔擢入閣,成為人人羨慕的閣老。

  所以,四品以上根本就沒有升遷路徑,要麼內閣有人,要麼皇帝聖卷。

  「我呢?皇上恩寵嗎?」

  他放下耳朵上的眼鏡,揉了揉眼睛,嘆了口氣。

  工部這些年來從不消停,主抓兩件事:官道和河堤溝渠。

  其中,官道最重,每年同時數十萬塊,已經從北京修到了甘肅,料想過兩年能修到了烏魯木齊。

  左侍郎親自來抓。

  而作為右侍郎,他只能負責河堤溝渠,黃河,遼河,淮河,珠江,漢江。乃至於高昌府(吐魯番)提出的坎兒井方案,他都要監督審查。

  桉牘勞形。

  他有時候真想去地方,執政一方,惠及百姓。

  至於如閣,他身上沒有進士和庶吉士頭銜,希望極其渺茫,阻力也是相當大。

  「外面怎麼那麼吵鬧?」于成龍忽然道。

  「回老爺,是貢院放場了。」

  馬夫隨口道。

  「真好啊!」于成龍面露羨色。

  或許他爬上了許多進士都難以企及的位置,但他一生只能是同進士,而且還是皇帝賜予的,不是正經考上的。

  在他心裡,某種自卑的情緒一直在。

  路邊的舉子們,見到故意遷就且走遠的馬車,一時間有些好奇。

  「這馬車準時不錯……」

  「甚好,不知道是哪家顯貴——」

  旋即,又一架略顯寒酸的馬車路過,沒有引起舉子的關注。

  但又一人,則投入了些許目光。

  「張兄,可是遇到什麼熟人?」

  一旁的舉子問道。

  張英臉色略白,但聲音依舊有力:「看樣子,好像是工部右侍郎於公的馬車。」

  「聽聞其一向簡樸,馬車在官場中也是頗為寒酸,看樣子還真是。」

  同鄉舉人們紛紛說將起來。

  對於安徽、江蘇兩省百姓來說,泄洪溝將淮河水引到了長江,惠及淮河兩岸,于成龍是值得他們一生銘記的。

  張英所在的安慶府雖然位於安徽西南,但依舊深受影響,對于成龍頗為仰慕。

  入京時,兩省舉子特意拜訪其府邸,以示尊重。

  「好了,還是回去吧!」

  張英苦笑道:「這九天,真是讓人折騰夠了,我要回去睡他個三天三夜。」

  「哈哈哈!」

  眾人紛紛笑之,然後被攙扶著上了馬車,回到客棧,或者會館。

  張英乃安徽安慶府桐城人氏,家中世代都有官場中人,乃是一等一的大族,錢糧不缺。

  故而在京時,為了避免打擾,他索性就租賃了個小院子,主僕幾人安心讀書,不受各種宴會、文會打擾。

  名聲這東西,他看得明白,只要入得二甲,其不請自來。

  「公子,這鯨油蠟燭真禁燒,而且也沒怪味道,還有些香味呢!」

  至家中,天已經微黑。

  書童點起了蠟燭,感嘆道。

  「那是裡面放了香料。」

  張英從容地吃著飯,幾次落榜讓他經驗豐富,絕不能暴飲暴食,只能和著小米粥調和胃。

  「不過,這蠟燭確實白。」

  粗長且渾白色的蠟燭,嬰兒手臂粗細,只要三十文,省點用能點兩三天。

  這在南方,是很少見到的。

  「這玩意,今個竟也沒用上。」

  打開書箱,捲成一捆的黑色皮袍也被拿出來,緊繃繃的,一看就是很防水。

  「少爺,這是鯨魚皮做的?」書童道:「這魚該有多大啊,皮都能當被子了。」

  「聽說比船還大。」

  張英舒展了下腰肢,感慨道:「本來以為會被分個雨號,這個皮袍就能派上用場,不曾想號房倒是齊整。」

  「就連臭號也無了,變化太大。」

  「這便好,少爺必定能高中。」書童自然知道臭號,雨號的意思,這可是影響考場發揮的,如今都沒了,真切是大喜事。

  「哪有那麼容易?」

  張英嘆了口氣,搖頭不言。

  其實考中了進士,本來可以巴結提攜的考官,也不過是一群將要致仕的老人,根本就算不得靠山。

  日後的觀政和下放,又該如何呢?

  想到這些,他就不免頭疼。

  雙腳泡入木盆,熱水一瞬間席捲,渾身一松,眼皮就不自覺地沉重許多,根本就無法抬起。

  「呼呼呼——」

  將熟睡的少爺放置在床榻上,書童則搖頭晃腦起來:

  「戲本里唱的書童穿針引線見紅顏,可惜我這少爺早就成婚,為人也著實冷靜,不似常人……」

  翌日,整個京城的酒樓人滿為患,到處都是喝醉的舉子。

  直到放榜前,這些舉子們就輪流舉行宴席,吃喝無算。

  誰要是高中了,這些帳都算在其頭上。

  故而,許多進士還未當官,就已經背了一身債。

  這等陋習,張英是看不慣的,但謹小慎微的他並沒有反對,隨波逐流才是常態。

  畢竟能用錢來溝通一群舉子,也算是值得的。

  「於侍郎,陛下有召。」

  這天,于成龍繼續忙活著河堤事,內廷的宦官突然前來,讓整個工部熱鬧了。

  宦官打量著于成龍乾瘦的身軀,目光中帶著審視。

  官吏們則滿臉羨慕,能得到皇帝的召見,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幸事。

  于成龍放下文卷,緊隨其後。

  旋即就見到了在修剪枝葉的皇帝。

  不是說皇帝喜歡釣魚嗎?怎麼又愛剪枝了?

  心裡頭帶著疑惑,他腳步卻不慢:「臣,工部右侍郎于成龍,叩見陛下。」

  「起來吧!」

  皇帝放下手中的大剪刀,屁股坐在竹椅上,斜撇了其面容,倒是一如既往的清瘦乾淨,滿臉精神。

  他也沒廢話,直接道:「自景泰以來,廣西的垌、瑤民亂就不停歇,雖經百般教化,但到底是泯頑不靈。」

  「土司在雲、貴漸漸消散,廣西自然不能例外,所以朕將重設兩廣總督,節制兩省兵馬。」

  「卿家可有信心?」

  廣西,民亂,兩廣總督。

  這三個詞彙在其心中蕩漾。

  于成龍咬了咬牙:「老臣絕不辜負陛下隆恩。」

  「好!」皇帝高興道:「兩廣朕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