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貢生都坐到了身邊案桌上,這些案桌之前早已經由禮部官員準備好了。
至於策論題早就在幾日前,弘治皇帝已經想好了交由內閣。
通常情況下,內閣也會梳擬幾道題宮主考官皇帝陛下參考,但是最終如何還是看皇帝本人。
內閣在收到皇帝的試題後,直接會組織一批翰林官員來組成臨時的考務機構。
通常由內閣首輔來牽頭,這也是為何由劉健來宣布考試開始的原因。
張信翻開了眼前案桌上的試卷,只見案卷上寫著五個字:何以治災民?
按理來說,策論題通常都是與當下的一些情況有關,比如說哪裡的異象,哪裡的軍務?
亦或者是一些虛頭巴腦的如何治理國家這種。
很顯然,都不是!
要是陳子玉在這裡的話,看到這個題目一定能猜測出保定府的饑荒問題絕對嚴重了些,要不然弘治皇帝絕不會出這樣的一個題目。
張信深吸一口氣,這些對於他來說似乎並不是難事,畢竟在西郊作坊接觸最多的便是這些因為災情流離失所的百姓。
對於普通的災民來說,有一口吃的,有衣服避體他們就心滿意足。
西郊作坊的那些個流民之所以將陳子玉和太子視為再生父母也是因為如此。
陳子玉不僅提供他們吃喝,還給他們創造了一個謀生之所。
靠著自己的一膀子力氣,就足以養活妻兒,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天大的喜事。
西郊作坊的百姓,干起活來無不賣力,都覺得東家給自己這麼的環境,若是再偷懶磨洋工,豈不是對不起東家的付出?
做人要有良心,若是沒良心,那和畜生何異?
張信在西郊作坊待了很久,流民的淳樸深深的打動著他。
往日那些官府對待流民都是一貫之的驅離,沒有人在乎他們的生死。
然而,大明的根基不就是有這些一個個的有血有肉的百姓組成的嗎?
若是有的選擇,誰又願意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自古以來,官員只談教化,仿佛只要學習了孔孟之道,就能解決這天底下的一切事情。
殊不知,孔孟之道乃是陽春白雪,根本無法讓人填飽肚子?
書中沒有寫如何的種地,書中也沒有寫如何的解決吃飯問題!
孔孟那只是讀書人的孔孟,與百姓何干?
想到這,張信心中便有了腹稿,於是提筆開始寫了起來。
王守仁看到題目後,也稍稍鎮定了一些。
他本身就是務實主義者,放下書本後,常常走在鄉間與老農交談。
百姓們的想法,他也頗為清楚。
更何況,這些日子二人閒暇之時,張信也會帶著他去西郊作坊走走。
越是了解的深入,他越是對陳子玉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才是知行合一!
知百姓之所苦,行百姓之所需。
三千流民便是三千個家庭!
更何況,他曾聽自己的父親,以及李東陽說過此事,知道陛下對於陳子玉安置做法極為滿意!
一時間,心中就有了決斷。
反觀其他人,若出身富裕,那可能更多的是站在書本角度泛泛而談,若是出身貧苦些的,多多少少對災民有些感同身受。
弘治皇帝端坐在龍椅上,臉色平靜異常。
對於每一次的科舉,他都抱有期待,希望能出現一些真正的濟世濟民之輩。
蕭敬朝著後面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立即會意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端來了一杯熱茶和一些糕點,蕭敬接過來後,緩緩的朝著弘治皇帝身邊走去。
「陛下!」蕭敬輕輕的提點了一聲。
弘治皇帝瞥了一眼蕭敬,見其手中端著餐盤,於是挑起一塊小一點的糕點,放在嘴裡慢慢的品嘗起來,接著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從寅時到現在,足足三個多時辰,弘治皇帝就喝了一碗蓮子羹,肚子裡空無一物的確讓人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吃了兩口後,弘治皇帝朝著劉健等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蕭敬點點頭,端著糕點來到了內閣三人面前。
三人朝著弘治皇帝躬身拱手,隨後一人拿起一塊糕點小聲的吃了起來。
劉健乃明英宗天順四年登進士第出身,歷經天順、成化、弘治三朝,對於先皇成化帝,劉健覺得當今的聖上簡直就是罕見的明君。
不說別的,就拿殿試而言,整個成化朝的殿試,成化帝就從未出現過,甚至躲在宮內十五年都不上朝!
看著下面三百貢生在奮筆疾書,弘治皇帝思緒飛到了保和殿外,飛到了朱厚照身上。
若說弘治皇帝在乎啥?那除了大明江山外,最掛念的莫過於自己的這個兒子!
此時他很想知道太子在做些什麼?
這些人當中又有幾人未來能成為朱厚照的肱骨之臣?
陳子玉定然算一個!
其他人呢?
張信?王守仁?還是唐寅?亦或者是其他人?
......
外面的鐘聲驀然響起,辰時已到。
劉健這才悠悠的睜開了雙眼,站起身來朗聲道:「時辰到,封卷!」
由翰林學士擔任的掌卷官朝著中間走去,按著順序依次的將考生們的試卷依次收起。
考生們默默的站起身來,朝著中間端坐著的弘治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隨後退出了保和殿,由殿外的宦官領著離開皇宮。
由於殿試不糊名,所以待三百份試卷全部收起來後,由彌封官直接會送入文華殿,由內閣大佬以及一眾翰林組成的閱卷官直接閱卷。
之後再挑選出寫的最好的十張試卷,由內閣呈到弘治皇帝御案前,一甲三人狀元榜眼探花就出自其中。
見所有的貢生已經離去,弘治皇帝終於鬆了一口氣,苦笑著朝著劉健等人說道:
「諸位愛卿辛苦了,閱卷一事,還請諸位愛卿多多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