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府。
燕王朱棣帶著剛剛七歲的朱高煦和張玉、朱能、丘福等人騎馬出現在這裡。
已經有足足三個月沒有打仗了。
無聊透頂的朱棣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想訓一下軍隊吧
一想想魯王衛的風采,實在是沒什麼訓兵的動力。
再訓,比人家也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哪兒來的動力訓練!
聽說父皇已經下旨,命兵部儘快拿出章程來,對全國第一批內陸衛所進行改制。
但估計是輪不到燕王衛的。
畢竟。
邊疆衛所的功能和意義不太一樣。
輕舉妄動很可能造成動盪。
要改,也是最後才會改。
更何況。
譬如雲貴一帶新設立的衛所,主要的目的就不在於打仗了。
那些蠻人的戰力無論如何也不是衛所兵的對手。
那裡的衛所,除了肩負著防禦的任務之外,最重要的功能反而是生產和增加人口。
以衛所的先進生產力開發邊疆,帶動當地的生產力發展。
以衛所的人口增長增加漢人對這些地方的影響力和控制力。
不過。
這些事情都跟朱棣無關。
他現在只是無聊,只是鬱悶。
十弟啊十弟
四哥的快樂可都被你帶走了!
原本,朱棣整日裡在藩地除了練兵,就是打仗。
隔三差五地跑到草原上,總能掃蕩一番對手。
如今呢?
整個漠南蒙古大軍因為這一次明軍北伐的原故,被掃蕩一空,再加上老三朱棡跟穎國公傅友德在草原上的瘋狂掃蕩。
導致整個漠南蒙古現在都處在一個和平的令人髮指的地步!
部落還是那些部落。
在朱元璋的旨意下。
大批的明軍在草原上來回巡視,保護這些部落的生產。
今年蒙古人養出的牛、羊、馬匹數量反倒是創下了新高。
但朱棣也沒有了掃蕩蒙古機會
再加上對練兵也失去了興趣。
這就讓朱棣整日裡除了想打仗,什麼事都沒有。
可惜老大朱高熾實在太胖,根本騎不動馬,再加上這小子喜文厭惡。
朱棣也就懶得帶他出來打獵了。
所以,現在帶在身邊的,是燕王府的二世子,朱高煦。
朱高煦奶聲奶氣道:「爹!咱們什麼時候能回王府啊?這一次都出來五天了,孩兒想娘了!」
朱棣眼睛一瞪。
「說的什麼話!
不是你想離開王府出來打獵嗎?
現在怎麼能問我這種事?
再玩玩,你不是很喜歡出來嗎?」
朱高煦滿臉茫然,道:「爹孩兒沒想出來啊北平附近打打獐子、鹿和野兔就很好」
「住口!你喜歡!爹是為了陪你才出來的!爹早就想回王府了!唉你娘在家裡,肯定也很想咱們!爹都是為了陪你啊」
一邊說著。
朱棣一邊嘆息。
並且眼神帶著威脅看著朱高煦。
朱高煦見到這眼神就知道。
自己若是再反駁,只怕就要挨揍了。
頓時默不作聲起來。
朱棣長舒了口氣。
王妃徐氏早就對自己整日打獵多有不滿。
這一次,便是借著陪老二的理由才出來的。
這老二若是掉鏈子,一口一個他不想出來,到時候豈不是穿幫了?
徐家是武將世家,天曉得自己帶的這些人里有沒有叛徒跟妙雲說這些事
朱高煦忽然揉了揉肩膀。
然後舒展了一下雙臂。
朱棣看的莫名其妙,問道:「老二!你這是在幹什麼?」
朱高煦道:「孩兒在努力鍛鍊身體,以後給爹背更大的黑鍋!」
朱棣:
這背黑鍋的說法還是朱檀跑去北平的時候,跟自己幾個孩子玩的時候無意間說起來的。
沒想到。
這小子倒是記得牢。
朱棣一巴掌拍在朱高煦的後腦勺上。
「小小年紀,說話不許陰陽怪氣的!」
朱高煦不滿道:「爹!孩兒這腦子被拍壞了怎麼辦!」
朱棣皺眉道:「你以後要做武將的,以後用腦子的機會不多!少胡思亂想更好!」
父子身邊。
張玉、朱能、丘福三人望著天空。
仿佛沒聽到燕王殿下說什麼
老實說。
燕王殿下平日裡在府里鬧出的笑話不少。
甚至經常流傳到市井之中。
朱棣經常懷疑是身邊人傳出去的。
所以現在每次發現誰刻意偷聽他說話,就會懷疑上誰。
可是
張玉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們便是裝作聽不到,就聽不到了?
殿下還真會自欺欺人呢
回去就跟俺嘴嘴嚴的婆娘說這事兒!
呵呵
燕王殿下想打獵,還要假借陪兒子的名義!
而且,差點把孩子腦袋打壞,卻說朱高煦不需要腦子!
哈哈哈
忽然。
朱高煦伸出小手,指向遠處。
激動道:「爹爹!妖怪!」
朱棣聞言大驚。
看看朱高煦。
壞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他腦袋打壞了?
大白天的怎麼說胡話?
哪兒來的妖怪?
忽然。
張玉等人也是一陣驚訝。
忍不住對朱棣道:「殿下!那裡,好大的黑煙!難道要打仗了?」
朱棣聞言,順著朱高煦手指的方向看去。
頓時也是一愣。
遙遠的天邊。
一道黑色的濃煙沖天而起。
濃煙之大,顏色之深,都是朱棣生平僅見!
便是在對上納哈出和脫古思帖木兒的大戰之中。
魯王衛炮火洗地的場面,那揚起的濃煙也沒有這麼深,這麼大!
朱棣皺眉道:「這是什麼情況?」
隨後。
在張玉等人羨慕的目光下。
取出了一個朱檀送給自己的望遠鏡看了過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眉頭緊鎖。
通過鏡片,他看到一個巨大的煙囪正噴吐著濃濃的黑煙,直衝雲霄。
煙囪周圍,分布著大量的建築,這些建築的風格與他所熟知的傳統明朝建築迥然不同,它們的形狀近乎方正,排列整齊,給人一種壓抑而又莊嚴的感覺。
這些方塊狀的建築顯然是用堅硬的石材建成,牆面粗糙,有的地方還附著藤蔓和苔蘚,看起來頗為陳舊。
然而,這些建築的尺寸和排列方式,顯得異常規律,每隔一定距離,就有一座相似的建築出現,整齊劃一,給人一種刻意布局的感覺。
朱棣注意到,煙囪底部有許多人影忙碌,這些人或抬或扛,似乎在進行著某種重勞作。
朱棣濃眉緊鎖。
這一次打獵,自己帶出來五百多人,個個都是燕王衛中的好手。
而且,其中一百人更是裝備著朱檀送給自己的火槍。
雖然沒有火炮。
但要去探探這裡的虛實,還是夠的。
以前只知道永平府有大量的煉鐵工坊。
朱棣隱隱感覺,這個地方也是個煉鐵工坊,但他可從未見過這樣的工坊,還是去看看的好。
「我看這地方應該是工坊,只是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工坊!
咱們去看看這工坊的虛實!」
朱棣說著,便帶著屬下騎馬向黑煙騰起處趕去。
朱高煦仰頭問道:「爹,那妖怪會吃了咱們嗎?」
朱棣皺眉道:「沒有妖怪,只有工坊!」
朱高煦問道:「爹,那工坊會吃了咱們嗎?」
朱棣嘆口氣,道:「工坊不會吃人!你別怕!」
朱高煦聞言,想了想,又問道:「爹那工坊裡面的妖怪會吃了咱們嗎?」
朱棣怒道:「閉嘴!」
朱高煦:「爹唔唔唔」
朱棣捂住朱高煦的嘴,喊道:「張玉!過來!」
張玉騎馬趕到朱棣面前。
朱棣不耐煩道:「這小子你帶走!不許讓他再煩本王!若是本王再聽到他的聲音,就打你的軍棍!」
張玉乾笑一聲。
好奇怪的命令!
不過還是趕忙應承下來。
朱高煦剛被朱棣交給張玉,立刻張口道:「爹」
朱棣臉瞬間拉了下來。
張玉臉一綠。
急忙捂住朱高煦的嘴。
「小殿下,有事兒跟末將說,末將啥都願意聽!」
一邊說著,一邊騎馬飛快向後跑去。
足足跑了一百米。
張玉這才鬆開捂住朱高煦的手。
「小殿下,有事跟末將說就行!」
張玉陪著笑臉道。
「張叔叔,你能帶我去找我爹嗎?」
張玉臉一黑,道:「不行!」
很快。
一行人趕到了那處升起黑煙的地方。
當朱棣眾人趕到那處黑煙騰起的地點時,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
朱高煦忍不住道:「好好大!」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長門和高大的圍牆!
大門是由厚重的鐵材製成,兩側是石砌的牆壁,門上鑲嵌著鐵條,門口站著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這些士兵身穿鎧甲,表情嚴肅,手中拿著烏黑的火槍!
朱棣一見到這些軍士,忍不住驚訝出聲。
「魯王衛?」
話音落下。
很快,不遠處,趕來一隊軍士。
為首的軍官,看打扮應該是個小旗,看到燕王朱棣等人,絲毫不懼。
只是皺眉道:「你們是誰?這裡是禁地,非請不得擅入!」
張玉聞言,冷冷道:「我們是燕王府的!你們這是什麼地方?誰允許你們私設禁地了?」
小旗淡淡道:「燕王府也管不到永平來!我們是魯王衛的人!這裡是魯王殿下的工坊!」
朱棣聽到這話,頓時點了點頭。
果然是老十的工坊!
也就他能有如此大手筆了,還能讓魯王衛的人給他看大門!
張玉聞言大怒,正要說話。
朱棣攔住他,笑道:「本王是燕王朱棣!不知能否進工坊一看?」
小旗搖頭道:「工坊非請勿入,請殿下恕罪!」
張玉喝道:「大膽!你眼裡可還有尊卑?便是魯王殿下在這裡,也得迎燕王殿下進去!你區區一個小旗,竟敢阻攔?」
小旗聞言,臉上掛著淡淡的戲謔。
「魯王殿下確實在此!還在招待貴客!只是沒有請你說的燕王殿下!」
張玉聽到這話更加生氣。
朱棣卻是一愣。
「老十在這裡?這小子怎麼沒跟我打個招呼!」
說著,朱棣對張玉比劃個手勢,道:「你先不要說話。」
張玉瞬間閉嘴。
朱棣對小旗笑道:「不知能否通稟一下魯王殿下,就說他四哥,燕王朱棣來了!」
小旗聞言,點點頭,對朱棣行了個禮,隨後進去工坊了。
朱棣淡淡道:「張玉,魯王衛的人,不同於尋常士兵!
他們是大明最精銳最強橫的兵,咱們手裡的權勢壓不了他們,就不要擺那你那套譜了。」
張玉乾笑一聲,道:「末將只是生氣他們怠慢殿下」
朱棣搖搖頭。
「按規矩辦事,有什麼怠慢的!何況,他們有那個資格怠慢本王!我們今天能這麼悠閒的打獵,不還是他們的功勞?」
正說著。
很快。
朱檀跑了出來。
他身邊,跟著歸義王脫古思帖木兒。
朱棣望見二人,也是一笑。
「十弟!」
朱檀笑道:「四哥!你怎麼突然來這裡了?」
朱棣笑笑,道:「閒來無事,打打獵!」
朱檀看看朱棣背後的數百人,搖了搖頭。
「這得多少獵物才夠四哥打的」
忽然。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
「十十叔!我爹說了,打獵是次要的,主要是能躲開娘親!他早煩了!」
朱棣臉一黑。
朱檀聞言一愣,看看小男孩。
忍不住偷偷翹了翹大拇指。
不愧是漢王殿下
真虎啊!
當著外人面揭你爹的老底!
朱棣怒道:「張玉!我怎麼吩咐你的?混帳!」
張玉急忙捂住朱高煦的嘴,飛快帶走。
朱棣乾笑一聲,道:「十弟,童言無忌他都是胡說的,呵呵呵」
朱檀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棣,有些同情道:「四哥你不會年紀輕輕就不行了吧?要不我幫你找個好郎中,給你瞧瞧?」
朱棣臉憋通紅道:「胡說什麼!你四哥身體棒著呢!我只是出來散散心!」
朱檀滿臉笑容,更不答話。
朱棣乾咳一聲,道:「你什麼時候在永平府建了這麼大一座工坊?煉鐵的嗎?」
朱檀笑道:「正是!四哥怎麼猜到的?」
朱棣哼道:「永平府自古便是煉鐵中樞,除了煉鐵還能幹什麼!」
朱檀笑道:「去年的時候,我命魯商鹽行盤下了這個煉鐵工坊,連同附近的鐵礦!我命人對冶鐵工藝進行了改良,這才有了今日的規模!剛剛投產兩個月!」
朱棣聞言,頓時來了興趣,道:「冶鐵工坊我見多了!不過這麼大的,還是第一次見,老十,能帶我進去看看嗎?」(本章完)